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李浩然没想到的是，与郑好人第二次会面，居然是在医院的病房。他看过郑好人的病历，肺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脑部。从医生专业的角度来说，郑好人在人世间的旅程可以用小时来计算了。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满各种管子的郑好人，心中有一丝疑惑。郑好人脸色惨白，形销骨枯，没有一点精气神。不过，既然心中有疑惑，就得努力去解开，而答案就在郑好人身上。
李浩然示意让汤歌找来两张椅子。这次的谈话时间可能会有些漫长，也可能会很辛苦，但为了能够顺利解开谜团，能够顺利结案，这样的辛苦还是很有必要的。
看得出来，郑好人也做好了回答他问题的准备。郑好人居然让他帮忙把病床摇了起来，并坐了一个自认为舒服的姿势。
“你好，李警察，是来通知我案子进展的吗？”郑好人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白的微笑。
他居然还认为通报案情？是真的傻，还是故意装傻？李浩然有点搞不懂。既然郑好人主动挑衅，那就开始战斗吧。
“是。”李浩然清了清嗓子，很简单地回答。现在，他手头的证据已足够完成对郑好人的起诉，但仍需嫌疑人的供词。这是证据链上最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仔细观察着郑好人，就如同拳击台上一名优秀的拳击手，在观察着对手攻防的特点。郑好人不好对付。这是他对对手下的定义。从第一次见面后，他就有了这样的结论。必须要小心谨慎。
可令他失望的是，郑好人就像一个无辜的人一样，根本没有对拥有警察身份的李浩然作出一点嫌疑人该有的表现。
“你知道的，”郑好人说道，“品德是我的好朋友，我一直很关心这个案子，所以很感谢你们警察这么辛苦的努力，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破了案，谢谢你们。”他费力地从被子下伸出了手，试图去跟李浩然握手。
李浩然瞥了一眼郑好人的那只手。手腕上有一个圆形的淡淡的印记。那应该是长时间戴手表留下的结果。如果没记错的话，手表应该是江诗丹顿手表。一块低调而又奢华的手表。
“你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面对这样一个狡猾的对手，李浩然决定迂回出击。“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人之将亡，其言也善”。一个对生命已不抱希望的人，或许会坦白得更主动一点。
“我的病？”郑好人苦笑了一声，“医生已经跟我说过，如果能活着看到明年的我，这需要奇迹。”
“你家人呢？怎么也不过来看看你？”李浩然仔细看过郑好人的家庭背景和生活资料。父母均已过世，也没成家，唯一的舅舅在另外一座城市。而空空荡荡的病房，也说明了一切。甚至连好朋友也没有一个，当然，那个吕品德除外。
郑好人似乎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喜欢交朋友。他们都说我有相当严重的社恐症，所以，你也看到了……”他只说了半句话，就没有接着往下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社恐症虽然是一种心理疾病，却不是精神疾病的一种。原因很简单，这是个人生活习惯的问题，也可以说是社会发展中存在的一个普遍现象。
“那你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打算怎么办？”李浩然继续问道，“是继续配合医生治疗，还是……”他本想说自暴自弃，但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没有说出口。直接说出口，似乎有些残冷。他相信郑好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当然。”郑好人叹了口气，“如果我能付得起费用的话，我会一直积极配合医生治疗的。”
“你的意思是……”李浩然听出了郑好人的另外一层意思。
“对，你猜的没错。”郑好人又露出一丝苦笑，“我破产了。”
这有点出乎意外。李浩然跟汤歌对视了一眼，这情况他们没有掌握。不过，李浩然仔细一回想，这意外其实也是必然。今天他们搜查了郑好人的居所，虽然房子看上去豪华大气，但房子里的家具大都是普通得不再普通的，甚至可以说得上简陋。
经济状况出了问题，那又是什么问题？与案件有关系？李浩然更是疑惑。他看着汤歌在笔记本上写下“经济”两个字，又在字边上打上了几个问号。
这需要更加深入的调查。不过，这可不是他们今天的目的。
“你女朋友知道吗？”
“你是说丽娜？”
他们在第一次见面时，谈起过丽娜。
“对，丽娜。”李浩然双眼紧紧地盯着郑好人。丽娜是整个案件的关键，是突破郑好人的关键，也是李浩然的底牌。此时，李浩然抛出丽娜，并不想真正翻出底牌，过早暴露底牌，容易让他前功尽弃。但他又必须利用好这张底牌。就像打牌一样，同样的底牌，出牌方式有多种。
“她呀，我没说。”郑好人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你知道的，我有社恐症，而社恐症的最大症状就是不麻烦别人。她跟我感情很好，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伤心难过的。我不想她伤心难过。”
“可迟早有一天她会知道。”
“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说。”
郑好人的神情看起来很坚定，如果李浩然没遇见失恋醉酒后的丽娜，说不定就会相信。可惜没有如果。但李浩然不想现在戳破郑好人的谎言，还没到时候。
李浩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得这个病，是有些让人沮丧，但现在医学发达，好好配合医生，说不定会有奇迹的发生。”李浩然安慰着郑好人。有时候，打一打温情牌，说两句关心话，也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郑好人似乎也很是感动，鼻头抽了抽，有一种感动得要落泪的感觉。
效果有那么一点。李浩然觉得前面的铺垫也差不多了，于是话题一转，问道：“今天我们来的目的，并不是向你通报案情，而是有几个问题再想请你仔细回忆一下细节，你看可以吗？”
“好，我知道的一定会回答的。品德是我的好朋友，能帮他做最后一点事，也是我应该做的。”
“很好。”李浩然用眼神示意了汤歌，让他打开录音设备，开始抛出第一个问题，“你知道被害人家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