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郑好人坐在二楼的阳台摇椅中，看着窗外的那一条河。他家就坐落在小区小河的边上。小河河水静静流淌，水质虽然清澈见底，但河水的颜色看上去一点也不正常，绿得有些发黑。小河两岸的一些芦苇，长得又高又粗，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似乎在抱怨社会的不公不平，但更多的是软耷耷地趴在水面上，苟然求生。
他低头喝了一口水。杯中的水没有加任何的东西，所以没有任何的味道。他喜欢这种没有味道的东西。他的视线越过小河，停留在小河对面的一排房子上。他好朋友吕品德的家就在那一排房子内。坐在阳台上，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边房子里的人在做什么。现在的小区规划设计就是这样，容积率高得吓人，就算是高品质高档次的小区依然如此。开发商们为了多赚取利润，在土地面积不变的情况下，必定会大幅提高容积率，从而牺牲住宅小区的舒适性和隐私性。毕竟多盖房子，才能多挣钱。所以，小区里的房子越盖越多，越盖越高，楼与楼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人性的贪婪。
如果看得还不够清楚，他还可以利用边上的那台简易的天文望远镜。他购买这台望远镜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求看得更清晰。现在，望远镜已变得微不足道，他就把它闲置一边，但也没有彻底废弃，或许哪一天他可能会对遥远的天河产生兴趣。
摇椅渐渐停止了摇晃，他双脚在地上轻轻点了点。摇椅又重新开始晃动。他喜欢这种感觉，静静地坐在阳台上，任其想象自由地飞翔。他不喜欢打扰。虽然在现实社会中，他经常被打扰。
或许以后再也没人打扰了。他想。之前，因为生计所困，他必须要跟不同的人打交道，要赔说好话，要赔笑脸，但从今往后，应该不需要了。他虽然在财务方面，出现了一点问题，但又什么关系呢。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子。起起落落，高高低低。钱财都属于身外之物。对于他目前的情况而言，钱财真的属于身外之物。
他自嘲地笑了笑。人哪，一生真的在追求什么呢。到头来，属于自己的无非就是一个黑盒子。他的头忽然痛了起来。两边的太阳穴，就像万根针刺一般，头盖骨就像有人拿着重锤不停地击打。他痛苦地抱着头，手中的水杯“咣当”一声，跌落到地板上，开水洒得到处都是。
他艰难地直起身子，伸向摇椅边上的小茶几。小茶几上，放着几瓶白色的小药瓶。小药瓶下，还压着几张医院的用药说明单。
一阵微风吹来，在阳台中回旋。一张没被药瓶压好的薄薄的纸片如同轻轻的羽毛一般随风而舞，渐渐飘向了阳台外。
“煎饼果子。两份。”汤歌对着煎饼摊的老板老苏吩咐着，“一份加辣，一份不加辣，谢谢。”
“两份？”老苏抬起头，满脸的笑意。
老苏的煎饼摊就在单位的门口，每次汤歌上班前，都在老苏手上买份煎饼当早餐。一来二去，汤歌和老苏就这样认识了。有时候，汤歌赶着上班没时间，还会打老苏的电话，让他直接送到办公室里来。
“两份。”面对老苏那狡黠的目光，汤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同事还没到，所以也给带一份。”
“他还是她？”老苏熟练地翻着煎饼，笑着打趣。煎饼在炉子上滋滋地响着，卷着黄边翘了起来，散发着一阵阵诱人的粟米的香味。
“他还是她？”汤歌笑了笑，“老苏，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察颜观色？”
“啥呀，”老苏哈哈大笑，“跟你们一起时间久了，也总得让我们这些粗人有一点点的进步嘛，古代有人说过，近猪变猪，近墨鱼就变成墨鱼。”
汤歌忍俊不禁，“什么猪、墨鱼呀，那叫‘近朱者朱，近墨者墨’，不懂不要装学问啊。”
“那还不是差不多的意思啊。”老苏不以为然，“我们文化水平低，也只能过过嘴瘾，不能跟你们大学生、警察比啊。你看你们工资收入，啧啧。”老苏是北方人，在青苹果市打了十来年的工，在几年前盘下现在这间小店铺，专门做早餐和煎饼。
“不能跟我们警察比，得了吧。”汤歌的心情很不错，“你把你手头的那两套房让一套出来给我？我到现在还在外面找房子住。”
一提到房子，老苏开心大笑，“那也是政策好，让我们赶上了这一波幸福的浪花。”
“幸福的浪潮。”汤歌忍不住又纠正了一下。
“花和潮有什么区别？”老苏憨厚地笑着，挑起一只装有辣椒粉末的瓶子，准备往煎饼上撒辣椒粉末。
“啊，你小心点啊，另外一个可不加辣椒的，沾一丁点的辣椒我就不付钱啊。”
“瞧你。”老苏笑道，“对付坏人，警察是专业的，可论起煎饼，俺老苏才是专业的。放心，这两个都不收钱，算是俺们请你吃一顿早餐。”
“这还差不多。”汤歌大笑，但仍然掏出手机，扫码支付了两份早餐钱，“心意领了，不过别用这种小恩小惠来行贿我啊，要请就吃顿大的。”
“好，那什么时候等你领了证，什么时候请你吃大餐。”老苏也不客气，手里上下飞舞，说话间已经把煎饼摊好，送到汤歌手里。
汤歌接过煎饼，一辆红色的小电瓶车从眼前闪过。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许灿烂来了，可惜的是她并没有看到他。他挥起手，正要跟许灿烂打招呼，手里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
这个时候来电话？他不情愿地看了看电话号码，却不得不接，“喂，嗜血的资本家也没这么血腥吧，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呢，老大。”
是顶头上司李浩然的电话。
“赶紧申请搜查令，我要搜查郑好人的家。”
“好的。”汤歌一听，知道案情有了重大进展，也顾不得再与李浩然贫嘴，把煎饼往包里一塞，拔腿往办公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