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魂归天地
洪水已过，杨文正却没有轻松下来。
江越地区虽然做足了准备，但是洪水侵袭过的地方，还是发生了大面积的疫情。更为古怪的是，这次的疫情包含多种疫病，大大增加了防疫的难度。
大批被洪水侵扰的群众还在临时安置点，疫病又来得如此凶猛，处在防疫前线的人都快要崩溃了。杨文正只能使出浑身解数，甚至不惜亲身犯险，前往疫病高发区安抚群众。
这天夜里，杨文正很晚才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他感觉自己苍老了许多，趴在桌子上喘息了很久，才稍微缓过劲儿来。
杨文正的高血压又犯了，虽然吃了药，但太阳穴依旧在狂跳。他无暇休息，支开工作人员后，还有一封重要的信要看。
这是一个普通的牛皮信封，不过贴的邮票有些奇特，是一条白色的龙腾空而起。
杨文正打开信封，信上的内容让他眉头更加紧锁。
正当他凝神思考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冰冷阴沉的声音：“我有良方可退疫病，不知大人可有兴趣？”
杨文正心中一振，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他缓缓转过身来，帐篷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深色斗篷的人。他佝偻着身子，帽子拉得很低，完全遮住了脸。
杨文正的武功早已荒废，不过年少时打下的基础始终不会丢，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身后，可见对方的武功有多么高深。
再者，为了安全起见，他身边的警卫中一直有骁骑卫潜伏，此时应该就在旁边帐篷里。对方如此从容，恐怕警卫早已形同虚设了。
杨文正微微吸了一口气，正色道：“不知阁下有何良方？”
“灾祸连横，天下不安，当以重臣为祭。”那人冷笑道。
杨文正昂首以对，脸上带着从容的笑容。
此时，帐篷外狂风大作，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
汪雪晴最近比较忙，刚忙完吴旻上学的事情，医院的事情又多了起来。疫情沿江扩散，很快就来到了神龙架附近，连镇里都有人开始生病了。防治瘟疫并不是她的强项，不过好在卢紫麒曾经教过一点。她一边参考卢紫麒留下的医书，一边调制中草药分发给群众。
这天下午，汪雪晴下班后，接了吴旻往回走。从小镇到小院有公交车可以坐，不过下车以后还要走上两三里路。这段路不远不近，虽然有些隐蔽，但沿途的田园风光正好可以缓解一天工作的疲劳。
在离小院还有五六百米的地方，吴旻敏锐地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人在守候。这几人也不掩饰，在草丛中或坐或站，很是随意。越往前走，这样的人就越多，汪雪晴不由得心头一紧，拉着吴旻快步向小院走去。
进了院子，里面也有不少不认识的人。进了大厅，只见羊谡、刘牧和钟城都很恭敬地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微笑着坐在厅堂里。
姚玄玉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不过风华羲一直不出来。自从来到这里后，他一直深居简出，有空也就在后院里修剪一下花草树木。更多的时候，他都像入定老僧一样在房间里安静地打坐。
汪雪晴不想涉足他们的事情，拉着吴旻回房间做作业去了。
姚玄玉又等了很久，风华羲才姗姗来迟。看到风华羲出来，羊谡等人便离开了。
“这么隆重，有事么？”风华羲面色平静，语气和缓。
“知道你安定下来，乔迁新居，特来道贺啊。”姚玄玉还是笑容满面。
“反正到了哪里都有你们的人……你要送礼物吗？”风华羲注意到姚玄玉身后的木箱子。
姚玄玉难得收起了笑容：“那到不是……这些都是你东西……我觉得应该交还给你。”
“哦，是吗？”风华羲微微一笑，过去打开箱子。箱子打开的瞬间，那一抹微笑瞬间从他的脸上消失，一个温和的人瞬间变成了石头。他抬起箱子，机械地转身向后院走去。
姚玄玉的眼睛泛着幽幽的蓝光，直到风华羲的背影消失才恢复正常，不过脸上却多了平日不常见的疑云，愣了好一会儿后才起身离开。
姚玄玉走后，大家的心事反而更重了，直到吴旻叫肚子饿，才如梦初醒。
饭好了以后，吴旻自告奋勇地去后院叫风华羲。
这时，风华羲已经在后院挖了好几个土坑。只见一旁的箱子里有很多小盒子，上面写着：姜雨、李稚、姜恪、慕容熙、木虎、木青、艾默。
吴旻是认识姜恪的，不由得眼中一酸。他默默地来到风华羲的身边，帮着他挖坑。
“这样布置墓穴，是不是随意了一点。”挖了一会儿，吴旻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是墓穴，是种树。”吴旻原以为风华羲会发怒，没想到他却带着微笑，指着墙角的一排金丝楠木树苗说道：“世间万物，循环往复，生生不息。逝去的生命，重归大地，就会孕育新的生命。”
他们不再说话，加紧挖坑。等坑挖好以后，风华羲小心地取出骨灰盒，放到了坑底，再将树苗取过来，让吴旻扶着，慢慢往上面培土。
风华羲一铲一铲地培土，铲土时沉稳有力，放下时又轻柔似水，好像害怕惊醒盒中的灵魂。
这时候，羊谡等人也陆续过来了。大家都没有说话，埋着头帮风华羲种树。
“你们在干什么呢？”在前庭等急了的汪雪晴也冲过来了。每一个过来催促的人最后都没回去，弄得她一肚子火气。她刚想发作，看到大家凝重的表情，便知不妥。只有风华羲始终带着微笑：“好了，差不多完工，吃饭吧。”
接下来的几天， 风华羲忽然忙碌起来，整天在房间里“叮叮当当”地敲东西。
这天下午，沈曼到小院吃饭，并带来了一个令人伤心的消息：杨文正过世了。
新闻上说杨文正长期劳累，在抗击洪水后，又忙着防治疫病，极度疲惫导致了心肌梗塞。
大家都见过杨文正，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的长者逝去，让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起来。
大家谈论杨文正的时候，风华羲却不声不响地说了一句：“国之重器既陨，敌人大概就要到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风华羲是何意。
吃完饭，汪雪晴便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小镇的病患激增，医院同时住进了近百名病人。医院一时人手紧缺，只好让汪雪晴回去帮忙。她叮嘱完吴旻，便匆忙往医院赶去。
吴旻哪是听话的孩子，汪雪晴前脚出门，他后脚便跑去找风华羲了。
由于家庭变故，又有汪雪晴从中阻挠，他并没有像神龙锢的孩子一样受过系统训练。在卢紫麒身边的时候，他就一直吵着要习武。为了应付这个烦人的小子，卢紫麒只好把“两仪法”的功法口诀教给了他。不过吴旻更感兴趣的是“兽血凝”，但卢紫麒始终避而不谈。
自从看到风华羲驯服烛照，又使出“兽血凝”后，吴旻完全痴迷了。只要汪雪晴不在，他都会围着风华羲打转。
风华羲不拒绝，也不同意，只让羊谡教他基本的训练方法。吴旻天赋卓绝，仅仅月余，就与普通孩子一年修炼的成绩差不多了。
这个时间，风华羲多半是在后院。吴旻兴冲冲地跑到那里，刚踏入后院，又缩了回来。
风华羲正在金丝楠木下摆放石牌，上面是他亲自刻下的名字：姜雨、姜恪、李稚、慕容熙、木虎、木青、艾默。原来，这几天风华羲在房间里就是雕刻这些石牌。
吴旻这才发现，院子里又多了一棵金丝楠木，树下的石牌却是一片空白。
摆放好了石牌，风华羲没有急着离去，而是盘腿坐在树苗前，像是入定，又像是在发呆。
吴旻从后面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敢贸然上前打扰。
天色越来越暗，远近的小虫开始起起伏伏地吟唱。风华羲的身影渐渐映入了夜色中，倒不是天色太暗看不到，而是气息的游历完全融入了周围的环境。等乳色的月光铺满院子的时候，风华羲的气息忽然激增，原本随意摆在地上的冰夷自己站了起来。
吴旻屏住气息，瞪大眼睛看着。
只见风华羲缓缓抬起右手，竖起两指，轻声道：“仙法，润泽万物。”
冰夷呼应着他的气息，顷刻间涌出无数泉水，欢快地向院子四周奔腾。吴旻好像听到了水流的声音，感受到了水滴飞溅到脸上。
可是一瞬间，那些泉水便又消失了，院子还笼罩在月色中，不过那些金丝楠木却晃动着开始向上长。那种生长伴随着树叶摩擦的“沙沙”声，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半米迅速窜到了两米多高。
吴旻完全惊呆了，不由自主地步入了后院，长着嘴巴看着楠木生长。
等楠木长好，风华羲微笑地站起来问吴旻：“是不是很神奇？”
吴旻这才合上了嘴巴：“什么是仙法？”
“就是气啊，可用于武功，用于法术，可以扩展为‘兽血凝’，还有更为厉害的仙法。”风华羲笑道。
“你终于打算教我‘兽血凝’了？”吴旻念念不忘的还是这门功夫。
“欲速则不达，你和羊谡打好了气的基础，等到时机成熟，再练深奥的功夫，自然事半功倍。”
“‘紫爸’和你都是一样么？”吴旻急不可耐。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际遇，你有机会打好基础，浪费了岂不是可惜？据我所知，卢紫麒前期能善用‘兽血凝’，是因为身边有两只圣兽；后期则是加上了‘两仪法’和烛照，所以可以不失心智。我则修炼过‘乾坤法’，不过此法只有神龙锢的历代龙卫相传，我无权教你。但你不是知道‘两仪法’的功法口诀么？卢紫麒传你功法的时候，大概已经料到日后你会尝试‘兽血凝’。你那么尊敬他，为什么不按他的教导，好好练下去呢？”
吴旻一下子呆住了，心中却是激荡不已。风华羲拍了拍他的头，收拾东西准备回屋。
“最后那棵楠木是谁的？”吴旻忽然问道。
风华羲身子一颤，手里的工具和冰夷差点掉了下去。吴旻也是心头一紧，以为风华羲要发火。没想到他转过神来还是一脸平和的笑容：“人太多了……写不了那么多……就空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