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挑破
不管秦王怎么不满, 朱元璋也好,马皇后也罢, 都觉得他活该。
六个时辰, 他须好好跪着。来送披风的马皇后叮嘱人看好秦王,秦王想打个磕睡,不成!
相比之下, 朱至和朱雄英别管再怎么睡, 只要跪着愣是没有人管。秦王怨念得好几回都想把朱至和朱雄英弄醒。
终究,还是心疼大侄子大侄女们, 没动。
六个时辰一到, 这可是一天啊!
秦王跪得腿都痛得好像不是他的了!
朱至和朱雄英也好不到哪儿去。
“二叔, 咱们这也算是共患难了。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呗。我帮你想出个能讨皇爷爷和皇奶奶高兴的主意, 您要不要听听呢?”时辰了, 各自站起来,朱至这一拐一拐的走着, 脑子飞转,已然起了心考虑如何忽悠某一位。
前面的话秦王是不想听的。就这共跪太庙, 朱至和朱雄英跪着睡, 他就是想打个盹都不行, 没把朱至和朱雄英一道喊醒受罪,那都是他记得自己是他们的二叔。
一笔勾销, 有些事就是朱至惹的,秦王忘不了。
所以, 一笔勾销不行!
但是, 能哄朱元璋和马皇后高兴, 这事简直不要太可以。
“说来听听。”都是跪了六个时辰的人, 谁现在都不好。秦王竖起耳朵想听听朱至有什么好主意。
“现成的不是吗?”朱至有时候都在想, 是不是朱元璋和马皇后的脑子全长太子身上了,不然怎么几个叔好像不带脑子似的?
为此,朱至决定,带上叔叔们一起玩吧,至少别让他们被朱元璋嫌弃得太过。
“啊?”这会儿的秦王依然不明白,什么东西现成的?他这样跑到朱元璋和马皇后面前。
“二婶。”朱至无奈啊,这怎么不明白的呢。好在朱雄英在一旁代为解释。
都提到这儿了,秦王依然没有明白,不以为然地挥挥手道:“提你们二婶干什么?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么多兄弟,怎么就让我娶个蒙古的郡主。”
这回收获朱雄英和朱至意味深长的眼神。
说句不好听的话,朱元璋为了安抚陪他打下天下的功臣们,也是为了表明与他们这些功臣共享天下,儿子们可不就都被拿来联姻了?
秦王不是第一个,更不是唯一的一个。
“你们那什么眼神?有话直说。”秦王一瞅朱至和朱雄英的眼神,就跟自家大哥看他一样!秦王就不太服了!
“二叔,您这样挺好的。”不懂就不懂吧。但凡只要秦王不闹腾,记得自己的本分,这辈子也能安乐太平。朱雄英扫过朱至,言外之意是不想再提这事了。
朱至收到,并不打算再继续方才的主意。
可是秦王好不容易似乎可以得到父母的肯定,哪能放过机会。
“你刚刚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皇爷爷和皇奶奶高兴?快说!”秦王催促一番,让朱至别在那儿藏着掖着,赶紧说!
朱至望向朱雄英,朱雄英道:“为难二叔的事还是不要了吧。”
认同地点点头,朱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秦王不干了啊!“你们两个别把话说了一半又不说,这是要急死我吗?”
额!看这架式完全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二叔,您不都说我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是好东西就是故意逗您的。”朱至眉开眼笑,一副无赖样儿地逗起秦王。
秦王!!好像又要自打嘴巴了是吧。
深深吐了一口气儿,秦王道:“只要你们两个能让我哄得你们皇爷爷和皇奶奶高兴,我收回刚刚的话。”
作为儿子也是不容易,这辈子就没能得过父母夸赞。
“你们也看到你们爷爷是怎么对我的。”秦王觉得,这一但不再想在侄子侄女面前撑着,装着,完全没有压力了!
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得到朱元璋和马皇后的肯定啊!
秦王忘记膝盖疼地冲上去捉住朱雄英的肩道:“大侄子,你二叔我没有别的志气,就想让你爷爷奶奶夸我一回,你就跟至儿一道帮我一回行不行?”
话说着秦王竟然眼泪都要落下了!
朱至瞧着叹为观止,秦王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吧!和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那二叔得听我们的。否则事情办不好,您还得挨骂。”朱雄英是一听朱至的话,立刻知道朱至打的什么主意了,为此,朱雄英不得不有言在先,万不能让秦王把自己坑了!
“行,听你们的,我一定都听你们的。你们让我怎么做,我一定就怎么做,保证不打折扣。”秦王不容易,可算让两个小的松口了,连忙追问:“那你们的主意是?”
重点在这儿,秦王能不赶紧把主意问到手?
朱雄英看向朱至,朱至冲秦王招招手,秦王赶紧转个方向,耳朵凑到朱至面前,朱至一通耳语,秦王听完了,面露难色道:“这样好吗?”
“这有什么,您要是想太平过日子,哪能不想想办法。您府上的情况您不是不清楚,您还不是没有办法,这才放任不管。这办法不仅能让您被皇爷爷和皇奶奶夸赞,更能保证您府上从今往后再不怕出探子。”朱至的主意不能说不好,端看秦王敢不敢。
秦王老实承认,娶了一个蒙古郡主对他来说,嗯,挺为难的。
想好好跟人过日子吧,偏她不乐意,一心念蒙古,也总想让他往朝堂上凑,最好能手握大明的机密,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从中打听消息,传递于蒙古。
秦王对此那叫一个累,朝堂上的事是好弄的吗?
再说他就算再傻也不至于不明白大明要是不得安宁,天下为蒙古人再夺,他这个大明的皇子会是什么下场?
傻子才会盼着自家的父兄败呢!
可是秦王妃不死心啊!
一来二去,秦王干脆不管了,反正有父兄在,天塌下来有他们顶着,他只管放烂。
结果朱至跟他说,一直让他左右为难的事其实可以解决的。
“断了二婶的念头,还怕她以后再想办法从您这儿打听消息?”朱雄英听明白了朱至的主意了,十分认同地给他秦王出主意,让他放手去干,别怕!
一个朱至说,因着朱至爱捉弄他这个当叔的,某个当叔的打从心里犯嘀咕。
再一听朱雄英的话,大侄子没坑过他,秦王表示可以信。
“干。”秦王拍板,结果一不小心拍到腿上,牵动了膝盖,痛得他直抽抽。
“又在撺掇你们二叔干什么?”愣是一眼没来看过朱至和朱雄英的太子,终于在六个时辰满了之后出现。
远远瞧见朱至和朱雄英同秦王在那儿嘀咕,太子念及秦王的脑子,十个他加起来都斗不过一个朱雄英,更别说这会儿还有一个朱至在,太子担心傻弟弟被忽悠得把自个儿卖了都不知道。
“大哥。”秦王没想到太子来了第一句话就生怕他吃亏,要不说还是自家大哥心疼他呢。
“你们二叔脑子不如你们,却没有坏心,莫总欺负他。”
秦王本来挺高兴,结果一听太子后半段,整个人就不太好了。什么叫脑子不如他们?他,他是不如,那也不用拿这个当借口劝人别欺负他吧。
“爹说得是,我们一定不欺负二叔。”朱至闷头笑得不行,收获秦王一记不善的瞪眼。笑,笑什么?
不笑难道让她哭吗?
“扶秦王回去,让太医上药。”太子打发傻弟
弟,他都帮着求情只让秦王到太庙守六个时辰了,谁承想秦王还能自己作死的被朱元璋撞见行事不端,以至于跟朱至和朱雄英跪足了六时辰。
这会儿一个个的膝盖不定有多痛。
秦王很是怨念自家哥哥对他的认定没脑子,就算是实话也不用说出口吧。结果太子又给了他一颗甜枣。爹娘都没有太子那么心疼他。念着他的伤。
他怕是忘了,太子来此是干嘛的?太子接的人可不是他,而是朱至和朱雄英。
“来。”太子这时候弯腰抱起朱雄英,后背且让朱至爬上来,那他们就不客气了!
“太子。”只是太子抱一个背一个,看在一旁的人眼里,那怎么行,百川更是直接想抱过朱至,太子却不许他们动。
说实话,朱至和朱雄英长势相当好,太子一抱一背挺吃力的,但也只有感受着两个孩子的温度,才让太子真真切切地确定,他们还活着。
“爹,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朱雄英第一个开口,保证绝不再让自己置身于险地。
一句话都没有说,却能让朱雄英承诺的太子啊,要的正是这个结果。
在太子背后的朱至感受到太子的喜悦,皱起眉子道:“爹爹真是老奸巨滑。”
“对付你们,不用手段能如何。”太子并不掩饰自己用计,一罚一抚,既让他们反省己过,也让他们知道太子对他们的看重。太子是他们的父亲,是愿意为他们豁出性命的人。
甚至,太子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他们有半点差池。
“爹爹,以后我也乖。一定不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朱至也跟着保证。
太子愉悦笑出声来,“好!”
父子间的默契让他们无须多话。东宫里的常氏却急得跟个马蜂窝似的。
待亲眼看到两个孩子,不二话,赶紧看他们的伤,这都黑了啊!
常氏什么话都不说,眼泪却一滴滴的落下,那伤心难过的样子,把人吓得都不轻。
“娘,娘您别哭啊!”朱至一个不哭的人,其实也怕人哭,尤其是常氏。急得额头都出汗地哄道:“我们这点伤很快就会好的,娘您放心。”
常氏什么话都不说,只一边哭一边给朱至和朱雄英上药。
一看他们那乌青的膝盖,泪珠落得更大粒了!
旁边的朱允熥似懂非懂地想靠近,朱至招呼道:“允熥,哥哥和姐姐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让人送过去给你。还有给允炆备的那一份也送过去。”
气氛不对,朱允炆并不曾出现在此。
“娘,我们精心为您备了礼,您要不要看一看,要是不喜欢我们再换。”朱至就是没话找话说,可惜的是,不管她再怎么找话说,愣是得不到常氏的任何回应。
孙商枝姗姗来迟,瞧了一眼,往他们腿上一按,朱至倒抽一口冷气,真痛的啊!
“怎么样?”常氏终于说话了,神色都是急切。
孙商枝仔细看了朱雄英的膝盖,情况一样,与常氏道:“太子妃放心,只须静养不动,不会有后遗症。”
常氏也不管其他,只道:“在商枝没有说你们可以下床前,谁也不许动。哪个敢不听话,干脆要我的命。”
后面的狠话放来,更是瞪了太子一眼,话是说给谁听的,谁不清楚。
太子也不吭声,罚是他罚的,此刻看见两人身上的伤,要说不心疼定是骗人的。
常氏警告的话,太子听在耳朵里,心里比谁都急。
“听清了?伤没有好之前不许下床。”太子板起一张脸吩咐。
“听清了,听清了。”父母两个,一个软硬兼施,一个眼泪攻势,就是朱至都扛不住,更别说朱雄英了。
兄妹两个乖乖应着一声是,多余的
一句话都不敢说。
朱至瞥了一眼孙商枝身上的衣裳,感叹问:“商枝,最近表现不错?”
太子瞄了常氏一眼,这话该是常氏接的是吧!
不过,常氏不打算吱声,太子道:“商枝医术不错,你四叔家的高炽病了好些日子,得她妙手回春如今养得不错。你皇奶奶月前病了一场,也是多亏她。”
说到这儿,太子更是想起常氏和朱允熥,谁能想到朱至一次路见不平救下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能干的人呢?他们家的人若非孙商枝出手相救,眼下怕是
太子想到妻儿出事,有些后怕。
“郡主好生歇息,待您歇好了,我们上次研究的东西,妾已经做出来了。”孙商枝瞧见朱至也是眼睛发亮。有谁能像朱至一样支持她学医,更不管她怎么研究。
不仅不限制,但凡她想研究的东西,朱至一向出钱出力,支持到底。这对孙商枝来说更是知遇之恩。
“真的。”朱至惊叹无比,迫不及待想看一看,太子轻咳一声,提醒朱至别忘了自己惹了常氏生气着呢。
“娘。我饿了。太庙的饭不好吃。一路上我们忙着赶路,也没办法吃一顿好的。”朱至何许人也,好言相哄没有用,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别逗了。
果不其然,常氏一听转头问了太子道:“连饭都不让他们好好吃吗?”
太子!!!
“你也太狠心了。你说孩子以身犯险,胆大妄为,实在该罚,我不拦着你罚他们,可是,可是你看看他们的腿,再看看他们这眼下的黑青。你还饿着他们!”常氏这回真要翻脸了,当着那么多的人哭得伤心的控诉!
朱至??她好像不小心把爹给坑了啊!
太子赶紧上前安抚住常氏,当然不忘冲一旁的人道:“都退下去。把小郡王小郡主送回房,让厨下备吃的。二公子也抱走!”
伺候的宫人能没点眼力劲吗?
一看情况不对,麻利地赶紧各管各的主儿,抬起朱雄英和朱至,抱起朱允熥,迅速消失在太子和常氏的眼前。
至于太子怎么哄老婆,谁吃了熊心豹胆敢去打听?
“我跟我哥一块静养。”朱至一看这就要跟朱雄英分道扬镳,那怎么行。一个人躺着不能动得多无聊啊。既然罚是一起罚的,养伤也一起养呗。
祖宗发话,哪一个敢说一个不字。
赶紧把朱雄英房里的罗汉榻收拾好,朱雄英躺他的床,朱至睡在榻上。
孙商枝跟着给他们上药,小心翼翼,保管不弄痛他们。
“小郡主答应自凤阳给妾带的药都带了吗?”孙商枝跟着也不单纯只是跟着,还有别的事呢。
“带了,我让人送回的东西就有你那一份。你把宫里的医书看完了吗?要不要出宫玩玩?”医者,尤其是像孙商枝这样的医者,一心钻研医术,朱至巴不得她越来越厉害,更乐意配合人出去长见识。
“暂时不行。宫里的藏书太多,我就算没日没夜的看,至少也要看三年,更别说还得吃透。”孙商枝提起医书和医术,眼睛都放光了。她也是为了医书进的宫,能碰上朱至这样一个愿意当她靠山,支持她一心研究医术的人,她这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行,什么时候觉得宫里没有你需要学的东西了你跟我说。”朱至一个喜欢自由自在的人,相信孙商枝虽然为了医术进宫,却不是愿意余生终老于宫中。
“谢郡主。”孙商枝由衷感激。
“咱们这叫互帮互助。你教我认了人体的穴道之后,打人往哪儿打最痛,怎么最快让人起不来,对我也是受益匪浅。”朱至还得感谢孙商枝呢,人体的穴道她能那么快记住上手,多亏孙商枝手把手教,手把手讲解。
“那是郡主聪慧。”孙商枝不过是配合朱至的武力值,给朱至想出一个最快也是最有效解决敌人的办法。
教人认穴道,想当年她也是那么过来,当初她用了多少时间,朱至又是用了多少时间,她不至于敢昧着良心说朱至能记住穴道都是她的功劳。
“你们不必再感谢或是相互奉承了。”朱雄英听了半天,对姑娘们相互的感情只想提醒她们不必客套。
也对,两人对视一笑,也觉得不太适合再客气下去。
“我听着我哥的声音不太对,商枝你看看。”朱至直接掀过话题了,朱雄英的情况,朱至听声都听出不对。
孙商枝感慨无比道:“郡主这样的人若是学医亦是天下之福。”
朱至挥挥手道:“我不行,没有你的细致,为免误人,免了。”
孙商枝岂不知朱至的目标是什么,感慨一番也只是感慨,哪有非要朱至做不可的意思。
“郡主须得好生静养,切忌不可伤了筋骨,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孙商枝叮嘱朱至一番,也是怕朱至不当一回事。
“我一定,一定好好静养。”朱至连连保证,伤筋动骨什么的,她后半辈子长着呢,不至于那么几天都躺不住。
孙商枝得了一句准话,人即往一旁去为朱雄英号脉。
朱雄英闷咳一声,孙商枝道:“郡王想咳就咳出来,不必忍着,忍了反而伤身。”
朱雄英显然没有想到,初次听见,好吧,他该听大夫的话是吧。
轻轻的又咳了好几声,孙商枝仔细为他号脉,道:“郡王有些着凉了,虚火起,怕是要发热了。”
发热什么的,朱至忙问:“那能预防吗?”
“郡主,有些热发出来是好事。”孙商枝并不认为病了就是坏事,朱至侧过头很是意外,能在这个时代听到这样的说法不容易是吧!
“郡王好生静养,妾会为郡王开些药。”孙商枝不慌不忙,一旁的祝娘道:“不会有什么大碍?”
“郡王习武强身,身体很好。偶尔发发热是好事。”孙商枝明白朱雄英对东宫甚至是大明的重要,岂敢儿戏。
说到这儿,孙商枝同朱至道:“比起郡王,皇后娘娘的身体须得小心。”
“皇奶奶怎么了?”一听马皇后的身体须得小心,朱至和朱雄英异口同声追问。
“皇后娘娘思虑太重,最忌大悲大怒。”孙商枝作为大夫,能医人命,却治不了心。
“该怎么才能让我皇奶奶身体好转?”朱至捉住重点,忌啊忌的,说忌有什么用,重点难道不是该怎么样才能让马皇后长命百岁?
孙商枝道:“静心养神。少操劳,少思虑。”
一个个细数的来,孙商枝比谁都清楚其中不易。
“如果不呢?”朱雄英终是问出最坏的结果。
“怕是撑不了几年。”孙商枝既是医者,最是希望病人安好。但面对不听劝的病人,她空有一身医术也抢不过阎王。
朱雄英和朱至脸色大变,孙商枝道:“此话妾未曾告诉皇上与太子。”
不说的原因,懂的都懂。
宫中那么多的太医,日日为马皇后号脉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人发现这一点,孙商枝突然说出这样的诊断,不是每个人都是朱至,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容她说实话。
朱至这回更是感激万分道:“多谢你告诉我们。”
孙商枝不敢受之,马皇后的身体情况她没有如实告诉朱元璋和太子,只在背后告诉朱至和朱雄英,也是无奈之举。
马皇后是一代贤后,待人亲和,与人为善,宫里宫外,无人不赞。
但是,朱元璋的凶残宫中内外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马皇后的身体出了问题,太
医没有发现,或者发现却不曾如实相告,朱元璋未必不会趁机杀戮。孙商枝跟朱至和朱雄英说,便是希望他们两个出面,阻止杀戮。
作为医者,孙商枝想救马皇后,同样并不想置其他人于死地。
“今天的事,我不希望传到皇爷爷的耳朵里。”朱雄英于此时突然开口,视线扫过在场的人,“无论是谁传的消息,只要今天这事传到皇爷爷的耳中,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朱雄英明白孙商枝的用心,正因如此,从来不放狠话的人更不能辜负孙商枝一番用心。
那么,在他身边的这些人,他不管他们之中有多少是朱元璋的人,这件事他会亲自去说,并不希望有人擅自传到朱元璋耳中,更不希望因此让不少人枉死。
利目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朱雄英抿住唇,在这一刻,如同那蓄势待发的猛兽。
“是。”在场的人颇是心惊,思及这么重要的事朱雄英不可能不放在心上,提前禀告也是没有必要,因而都爽快地答应,同时也打定主意绝不上禀。
朱雄英满意极了,却又咳嗽了起来。
“郡王快躺下休息吧。”孙商枝得先顾好朱雄英这个病号,等他把伤和病养好了,他想怎么样都可以。
只是不知是不是忧心马皇后,原本该是困得不行的朱至和朱雄英都显得坐立难安,甚至到了后半夜,两人都一道烧了起来,两人昏昏沉沉的,竟然连喝下的药也全都吐了出来。
这样的情况连朱元璋和马皇后都惊动了,两人一道赶往东宫,孙商枝分别给他们两人下了针,却冲朱雄英房里的一盆绿植指道:“味道不对,搬出去。”
常氏当时就在旁边,见孙商枝一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搬出去。”朱元璋不疑有他,立刻下令。
孙商枝再一次开药,这一回再给两人灌药,总算没有吐出来。
只是这么一折腾天都快亮了,大明最尊贵的两对夫妻都显得心有余悸。
“再有下回不许罚那么狠了。”朱元璋心有余悸地冲太子说了一句。太子心里同样不好受,闻之应一声是。
“皇上回去歇着吧,我们守着。标儿也去歇着。当爹的怎么罚儿女都是为他们好,你不用把错都归到自己头上。”马皇后抚过太子的背,宽慰着他。
当母亲的人最清楚儿子的性子,看到朱雄英和朱至病成这样,太子心里比谁都要难受。用不着朱元璋说,往后他都不会再那么罚人了。
太子心下确实不好受,朱元璋话说出口也意识到不对,同太子道:“不是怪你罚得很。这么两个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的孩子,怎么罚都不为过。换成你弟他们,我能把他们往死里揍。”
朱元璋心急归心急,也很清楚换成他,他会做得比太子更狠。
“父皇不用说,我都明白。”太子冲朱元璋作一揖,并不希望朱元璋再解释。他早已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人,该明白的道理他都懂,此时与朱元璋道:“再来一次,哪怕知道他们会病成这样,我也一样要罚他们。”
这话朱元璋听得算放心了。
等朱至再睁眼时,旁边的朱雄英已经在喝着粥,马皇后正轻声细语地跟他说着话,不难看出朱雄英的高兴。
“郡主醒了。”朱至一睁眼,旁边守着的人马上高兴禀告。
马皇后露出笑容,“醒得正好,刚熬好的粥。”
朱至秀气地打了个哈欠,捉了捉头道:“还是困。”
“困也要吃了再睡。睡一天了。”可不是,外面的天都快黑了,马皇后又给朱雄英喂了一口粥,瞥过朱至道:“你比你哥哥能睡。”
“那是因为脏活累活都是我干了!”朱至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松松筋骨。
“小祖宗啊,可不能
掀被子,屋里烧了炭还是冷的。”朱至这动作吓坏了人,旁边的嬷嬷赶紧给朱至把被子盖上。
朱至咯咯直笑,想用力踹被子,嬷嬷抢一步按住朱至的双脚,“腿也不能乱动,孙医女说了,须得静养,静养。”
这么一说朱至想起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着了凉,太累了,病了。”马皇后无意细说,只道来那么一句。
朱至感叹道:“身子真弱。”
马皇后忍俊不禁道:“那就好好养,把身体养得好好的。”
“那是。肯定得好好养。”朱至重重点头,这时候肚子发出一阵阵咕咕的叫声,朱雄英调笑道:“饿了!”
朱至理所当然地道:“对啊,就是饿了,很饿!”
早有人去端粥了,这会儿正好到。
朱至也不矫情,接过粥便吃了起来,狼吞虎咽得好像没吃过饱饭。
“慢一些。”饶是马皇后瞧她吃得畅快,都觉得一碗粥着实美味之极,却又怕她烫着。
“嗯嗯嗯。”朱至含糊应着,吃粥的动作不带丁点犹豫。
很快一碗见底,朱至中气十足地伸碗道:“还要。”
说实话,马皇后看着朱至这生气勃勃的样子,心里比什么时候都要高兴。
“奶奶,还是让我自己吃吧。”朱雄英觉得吧,他那么让马皇后喂,跟朱至一比差得太多了,赶紧伸手想自己来。
马皇后只要他们两个健康高兴,怎么都行。
等两人吃饱喝足了,常氏才姗姗来迟,已然得到消息的常氏上来先摸了朱至的头,确定不热了,才真放下心。
至于背对朱至和朱雄英,常氏与马皇后的眉眼官司自不必提。
等朱至和朱雄英吃饱喝足,朱元璋和太子才到。
正好那会儿朱至正在说起凤阳的趣事,比如谁家养了一条狗,既会爬树还会看家,更能捉田鼠,有时候还会护着家里的孩子,若是有人欺负它们家的孩子,那狗最是护主。
再有谁家总是打架,一言不合夫妻打得不可开交,旁边的孩子吓得哇哇直哭,最是可怜。
当然,朱至尤其不客气地把信国公给卖了,提起信国公被自家夫人捏腰不敢反抗的模样,更是逗笑了马皇后。
“白头偕老不过如此。将来我们至儿也要寻一个像信国公一般的好男儿。”马皇后对熟悉的人予于肯定,信国公汤和,纵然位高权重也能对妻子不离不弃,那么多的开国功臣中,深情是数一数二的。
“信国公想让孙儿回凤阳的,不过一个都不乐意听信国公的。”朱至消息灵通着,从信国公的只字片语中她便明白了信国公打的主意。
“这小子,到现在都不死心,竟然还打我们家至儿的主意。”一提这事儿,刚好进门的朱元璋马上明白了信国公打的主意,那叫一个不乐意。
一干人赶紧见礼,马皇后起身接话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若非我们至儿好,还能叫人惦记?”
颇是引以为荣的语气。
朱元璋哼的一声道:“那也没有刚满周岁就惦记的。过了这些年了还不死心。”
马皇后瞪了他一眼道:“若非有恒心,如何成事?”
反正马皇后并不认为这是坏事,颇觉得此事未必不可。
“你真想把至儿许给汤家?”朱元璋得问一问马皇后的打算了,怎么看起来马皇后有这个意思?
不料马皇后瞄了朱至一眼,道:“那得看皇上是不是想好了,往后该如何安排至儿。”
朱至如何也想不到,突然就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上了!这,这也太早了啊,不能啊!
而马皇后这样一提,朱至瞬间来了精神。啊,这是要把话摊开了说吗?好啊好啊!
不过,朱元璋面对马皇后这话,依然打着哈哈道:“我们的孙女,怎么安排?”
“孙女,我们的孙女。就是女儿你都没让她们掺和朝廷的事,至儿掺和多少回了?蓝玉的事,胡惟庸的事,凤阳的事。”马皇后能由着朱元璋糊弄?之前没有说出口也就算了,既然说了,断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朱元璋一眼扫过屋里的人,立刻有人自觉地清人。
本来嘛,朱元璋是想含糊着,暂时不挑破来说,可是看马皇后这架式,今天不把事情说白,绝对不行。
好吧,正好太子夫妻都在,把话摊开说也好,都能有数。
屋里该退的人退完了,朱元璋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示意太子和常氏都坐下。
“至儿,你怎么说?”朱元璋要说,也得先问问正主儿。
朱至腿伤着不能动,但这可关系她的未来,她不捉住机会表态争取,莫不是以为好事能直接砸她头上。
从来不等天,只靠自己争取的朱至郑重作一揖相请道:“我愿效仿平阳昭公主。”
是的,大唐平阳昭公主,一位帮父兄打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巾帼英雄,那就是朱至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