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吃药不一定有病

    卫忆南是卫书同父异母的妹妹，卫书还有个亲妹妹叫卫柠，卫书和卫柠跟着妈妈离开卫家的第二年，卫忆南就出生了，但卫书出事的时候卫忆南也才四岁。

    至于为什么四岁的卫忆南现在却不在家，那也是因为在卫书出事之后，卫钟林耐心耗尽把卫书从医院接了回来，但回家后卫书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情绪也不稳定，卫钟林就不大愿意卫忆南多跟卫书接触，可卫忆南却是个活泼喜人的小丫头，平常也就林姨会陪她玩玩，卫钟林虽然对卫忆南有求必应，但一忙起来连人影都看不到，所以当卫忆南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骨相精致，皮相漂亮的哥哥，虽说稍微年长了些，但总比林姨要年轻多了，而且谁又不会不喜欢美好的人事物呢，小孩子也是一样。

    刚接触的几天，卫忆南总是偷偷地接近卫书，悄咪咪地和卫书说话，卫书听见了就会回应卫忆南一个微笑，一来二去的，卫忆南胆子就大了起来，她开始扯扯卫书的衣角，拉着卫书的手去院子里玩，虽然总是以被卫钟林发现一眼瞪回去而宣告失败，但卫忆南却越来越喜欢这个哥哥，直到那天卫忆南趴在客厅里画画。

    小朋友喜欢涂涂画画，卫忆南也一样，虽说卫钟林不大喜欢家里乱糟糟，但他默许卫忆南在自己的房间里自由发挥，所以卫忆南往常都是在自己的房间或者院子里面玩，很少会在客厅里。

    但那天下午卫钟林不在家，卫忆南就想拎着自己的小画笔去找卫书玩，可是林姨却说卫书哥哥在睡觉，所以卫忆南就坐在了客厅里希望卫书醒来就能看见她，卫忆南打开画笔自娱自乐了好一会儿，她给自己画了很大的一个红色蝴蝶结，因为那天她穿了条红色的小洋裙，小手也染得红扑扑的，画完卫忆南就求着林姨非要把蝴蝶结从纸上剪下来，林姨耐不住卫忆南撒娇，只好答应了。

    也就林姨去拿剪刀的这一会儿功夫，卫书醒了从房间里出来，正看见卫忆南举着一双小红手冲他招手，卫书突然一阵反胃，冲到卫生间就狂吐不止，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算完，卫忆南也被吓到了，跑着去找林姨。

    可等卫书稍缓过来，从卫生间里出来，再看见卫忆南就好像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捂着胸口用力地呼吸却还是感觉喘不过气，卫忆南再想靠近卫书，卫书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不停往后推，卫忆南又害怕又难过，急得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哥哥突然变成这样。

    看着卫书的情况越来越不对，呼吸困难还不停地干呕，整个人都在发抖，扶着墙都快要站不住了，林姨也慌了神，但她还是选择先把卫忆南抱回房间。

    安顿好卫忆南，林姨出来就看见刚刚那张画了蝴蝶结的纸被卫书撕了个粉碎，画笔也撒了一地，卫书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胸口单膝跪在地上，苍白的手指死死扣着桌沿，汗珠顺着卫书的发丝和下巴砸向地面。

    林姨还在犹豫要不要靠近卫书，卫书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颤抖着撑起身子，跌跌撞撞的向二楼走去，直奔二楼最里面朝东的那间屋子，但房门上了锁，卫书打不开门也越来越着急，从轻轻拽门变成了大有要把门砸开的架势，可显然砸门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卫书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跪坐在地上，沉静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去看林姨。

    “开门”卫书的声音沙哑又虚弱，“把门打开好不好。”

    卫书的眼眶红红的，语气中带这些乞求，听得林姨心疼，可这房间是卫钟林锁上的，多少年了也不许任何人进去。卫书看出了林姨的犹豫，失落地伸着手不停地轻轻扭动门把手，仍旧不肯死心。这场闹剧也在卫钟林回家的那一刻收场。

    卫钟林看见卫书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再询问过林姨之后，立刻皱起了眉，转身下楼去找卫忆南，卫忆南也是一看见卫钟林就哭了起来，卫钟林当即就决定把卫书锁起来，就像当初锁上那间屋子。一切在卫钟林眼里不应该被看见的事物都得封存起来，人也一样。

    精疲力尽的卫书自然也没有过多的挣扎，卫钟林很顺利的就把卫书关了起来，卫书也在当晚开始发高烧，第二天卫钟林就安排卫忆南离开了卫家本宅，暂住在其他地方，同时也是从那天开始卫家入夜后就总是有医生进出，卫钟林也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才得知红色能刺激卫书，才就有了之后的所作所为。

    卫忆南离开的那天早上，遇到前一天夜里来的医生正要离开，卫忆南就探个小脑袋使劲看，等医生一走卫忆南就扯着卫钟林问“哥哥生病了吗？”，卫钟林为了安抚卫忆南自然说没有，他拍了拍卫忆南的头轻声说“哥哥没事，哥哥只是有些不开心”，接着又说了些哄孩子的话，可明明全世界最觉得卫书有病的人可能就是卫钟林了。

    起码卫钟林在吩咐李彦宇盯着卫书吃药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讲的。

    医生递来的药箱明明很小却沉重得李彦宇抬不起手来，就算现在药箱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但李彦宇只要看见它就还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得胸口发闷。

    李彦宇坐在床边，明天就是除夕了，可他却想不到该怎么面对这个新年。今晚看不到月亮，李彦宇只能巴巴得望着屋里正对着床摆的那幅画，是幅人像画，一看就知道是个半成品，线稿轮廓都在，可色彩只上了大半，但也看得出作画人调色时心情不错，整体色彩丰富但不艳丽，清新却不冷淡，画上人的五官并未全上色，但光是眉眼就已能看出俊朗且透着暖意，与李彦宇现在皱在一起的眉、藏着怒气的眼没有半点关系。

    而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画上人就是李彦宇，而这作画人自然也只会是卫书。

    这幅画是李彦宇成年的生日礼物，李彦宇最初知道这份礼物存在的时候还没立冬。

    2014年11月2日是卫书出事前李彦宇最后一次和卫书见面。那天是个周末，李彦宇从学校赶回来想见卫书一面，因为第二天就是李彦宇18岁的生日，可惜正赶上周一，所以李彦宇才决定提前回来。

    卫书也难得答应李彦宇可以出来一起吃顿饭，因为卫书妈妈一直都不待见李彦宇，所以自从卫书父母离婚，卫书跟着妈妈离开卫家之后，李彦宇再想见卫书一面确实比登天还难。不过见面的时候卫书好像格外的开心，还说本来要送李彦宇礼物的，但还没准备好，支支吾吾的解释了半天，李彦宇倒也不在意。两个人约好了说等寒假的时候卫书再送给李彦宇，可至于为什么这个礼物到现在都没画完，李彦宇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李彦宇和卫书的生日日期很近，那次见过卫书之后，李彦宇就盘算着下次见面的时间和理由，最后选在了12月30日，卫书生日的前一天。

    不过在那之前的日子，李彦宇都是一放假就跑来找卫书，他知道可能见不到卫书，但他总想着只要能看见也算是见过面了，所以李彦宇总是这样，悄悄地来等卫书回家，目送他进楼道，上楼，直到看不见。这样的等待和目送，在卫书看不到的地方，李彦宇持续了三年。

    最开始的时候，李彦宇也尝试过直接去找卫书或者约卫书出来单独见面，可有那么几次被卫书妈妈发现了，卫书的身上就总是会出现伤痕，冬天的时候还有衣服挡着，到了夏天李彦宇自然也就发现了，就算卫书什么都不肯说，他也能猜个十有八九，所以再后来李彦宇更多的是选择通过卫柠来打听卫书的近况。

    说来也奇怪，卫书的妈妈就只死盯着卫书，卫柠和李彦宇走得近她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不管怎么样，她在李彦宇眼里都是个该死的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