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图鉴3
安东点了一支烟,走进旁边一间无人的包间,站在窗前吸烟。
孟占元的司机从改装过的凯迪拉克车里下来了,在跟一个干代驾的哥们聊天。
因为他们经常来,代驾那个哥们他也认识。
跟改装凯迪拉克房车并排停放的是蔡德成的奔驰房车。显然,后来的人知道前者今天也在,所以,必然会串房间敬杯酒。
在他们不远处的道边,一辆出租车司机也在吸烟,他叫齐庆祝,他突然抬头,没落疲惫的眼神看到了二楼的安东,伸手打了一个招呼。
这个人以前留学外国,后来回国做过生意,现在欠债一千多万,妻离子散,无家可归,所以,那辆出租车也是他的家,他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车里,除了拉客就在车里睡觉。
他向安东咨询过法律问题,安东很同情他,但是无能为力。
安东掐灭了烟头,转身走出了这个包间。
三
孟占元的司机叫车季军,听名字就知道在家中排行老三,是一个退役军人,当了十五年兵,在部队里是个默默无闻,勤勤恳恳的士官。
他当时不要求转业,而是拿着国家给的一笔钱自己谋生,由于他是老兵,这笔钱也不少。后来,经过老领导介绍,给孟占元开车。
代驾大哥叫胡全,身份也不简单。他在政府部门工作,是一个科员。他从来不遮掩自己的身份,所以,小费收入颇丰,每晚都能多收到几张票子,连安东给他的代驾费都不会低于一百元。
他跟别的人都不怎么说话,对他双耳听来的密事从来闭口不言,但是跟安东不一样,他会告诉安东他亲眼所见的八卦,比如,他载着蔡德成那个暴发户有一次去机场接了那个叫钟颖的女大学生,就在奔驰房车里大干了一场,最后,甩给他代驾费五百元,那可是这个暴发户难得大方的一次。
钟颖不在本地上大学,蔡德成也并非就包养了她一个。
当然,以蔡德成这个暴发户的身份,做这种事从来都是毫不避讳,甚至,唯恐别人不知。就如同他当初挑着扁担,篮子里装着土特产在道边叫卖一样,也唯恐别人不知他土特产的好。
齐庆祝开着出租车的车门吸烟,却见一个送外卖的一脚刹车停在了他的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齐庆祝看了看自己的车门,顺手关上了。外卖员却没有搭理他,而是拿起手机接电话。
齐庆祝看到他的手上有擦伤,道道血痕清晰可见,膝盖处和手肘处的衣服也都破了,应该是摔跤了,这种电动车就是很危险,再加上他们都着急,总是在马路上横冲直撞,更大大地增加了不安全因素的事故几率,出现这种状况就不可避免了。
外卖员叫刘凤华,硕士研究生在读。
他接通了电话,电话里一个女人暴跳如雷:“都多长时间了,你想饿死我吗?差评。”
四
酒席散了,他们这个包间里的人先走,除了安东,其他人都上了凯迪拉克房车,司机车季军跟安东摆手道别。
别的包间有几个人也出来相送,毕竟搞行政的领导对于他们来说意义不大,他们也不认识。几位热情洋溢,让大老板孟占元赚足了面子。
胡全坐进了安东的奥迪q7的驾驶位,拉上安全带,点火之后,打开了代驾软件。这是他的职业习惯,这个软件是带保险的,他不在乎那点扣除的信息费,如果不小心给安东的q7刮碰了,他可赔不起。
胡全明白这里面的道道,等凯迪拉克离开之后才给安东打开车门。安东也不计较,尊重他的职业。
胡全:“今天回家?”
安东:“老胡先等等,我打个电话。”
胡全点头。
安东电话接通:“大炮,你那边散了没有?……什么?……我这个电话是挺及时哈,要不怎么说是兄弟呢。”
他在说话,但是那边的人却在跟别人说话,正好在利用他的这个电话推掉了下一个局。
他们约定,去吃碗拉面。
三个人进入拉面馆,安东给胡全点了碗牛肉面,两个茶蛋,他两分钟吃完就出去了,到外面吸烟。
外号大炮的家伙叫李扬帆,现在是一名刑警,不过,安东不认为他将来会穿上那身一级警督的衣服。既然一级警督都混不上,其它的都希望渺茫。
作为他的好友,他为他汗颜,因为李大炮关系最密切的一位发小现在就是一级警督,而且,还是个女人。
作为刑警,李扬帆今天没有喝酒,自己开车来的。
都是老朋友了,没说几句话。他们在一起也不谈论那些女人的事情,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如果到了需要兄弟出手的时候,那必然是快刀斩乱麻了。
安东给他讲了讲手头一件案子的事,特别提到了一个人,安东认为他有点不地道。
李扬帆头都没抬:“艹。”
安东自知没趣,扒拉了一下手机,又看到一个单身老女人被小白脸骗了二百多万的警示新闻,故意将手机推过去给他看。
李扬帆:“艹。”
安东于是再转移话题,结果。
李扬帆:“艹。”
他本来想跟他说一说汪海洋和他老婆姜蕾的事情,但是,看到他这个态度之后便只字不提。不然,他李大炮绝对会脱口而出那第四个艹,骂得就是他们的好哥们汪海洋。
当嫌弃,鄙夷,蔑视,愤怒都凝聚成了一个字,除了冷漠就还剩下冷漠了。
这种冷漠仿佛蕴含着一种大智慧,让安东摸不到突破口,因为仿佛就只有他是那个最聪明的人了,却也只发出了一声:艹。
他不敢惹他,因为李大炮的外号不单单表现在嘴上,拳头也很硬。
他们今天的这一碗面最终以李扬帆的三个艹结束。
图鉴3
一
安东酒喝得不多,他不是不能喝酒,但是从来都不多,没有哪个人能将一个律师灌得头脑不清醒,他自己也不会。
他住的小区不算太高档,是他换得第二套房子。房子为多层,作为新的小区,现在已经不多见。
共五层十户人家的多层楼房自然没有电梯,他住四楼。
走上楼梯,便听到他的楼下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然后,便是一个秃顶大叔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在头上扣了一顶鸭舌帽,身穿一件深蓝色夹克衫,腿上一条米色休闲裤,脚蹬软底皮鞋。
这个人他第一次见,因为第一次见,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是一个秃顶。
这个人脑袋大,帽子小,帽檐下压,便露出半个后脑勺,在楼梯间的灯光照耀下,很有喜感。
现在的时间是半夜11点多了。
他走到三楼,朝房门看了一眼,他判断的没有错,刚才关上的就是这户门,正好是在他家的楼下。
这里住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漂亮不说,还特别有魅力。
女人叫韩雯,总是独来独往,他在楼梯间见过一次,但在小区里,遇见过她好几次,只是这个韩雯从来都是目不斜视,似乎也对他毫无印象。
韩雯有一辆双开门的马莎拉蒂,这种车,安东在本市没有见过第二辆。
她有情人他知道,由于他不喜欢地暖,所以他的家地板很薄,与三楼只隔着十公分左右的厚度,然而,即使再厚上几公分,楼上楼下的声音在半夜也如同响在耳边。
楼上楼下格局一样,主卧室下是主卧室。
楼下从来没有听到过说话声,但是由于她几乎不开电视机,也不放音乐,所以,床上的声音却听过很多次,不早也不晚,几乎都是在安东两口子睡觉之前,所以她必定有情人,今天算是看见了。
今天有点晚,如果是饭后的点,他们两口子还能听见楼上打骂孩子的声音,两个家长的口气都很凶,但是那孩子好像从来不哭,十几岁的男孩,大概在上高二。
覃劲柏,十六岁,高二学生。
摊上这样的邻居,安东有时候倍感压抑。不过,对门还好,住的是一对刚结婚不久的小夫妻,两个人的姓都很特别,男的姓姬,叫姬刚,女的姓樊叫樊丽。男的帅,女的漂亮,是一对佳侣。
他们家每天都是欢声笑语,两个人总是打打闹闹,高高兴兴的。
他们这栋楼里还有个单身女人,四十五岁,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她自己住。她叫马青梅,没有车,喜欢晨跑和骑单车,她的那一套套装备看上去都绝非便宜货。她住在靠边单元的一楼,养了一些花花草草,一猫一狗。
安东跟媳妇关婷婷有个五岁的儿子,现在住在姥姥家,也就是关长江老两口在给他们俩带孩子。关长江还没有退休,就由他老婆天天接送孩子,孩子在上幼儿园。
二
安东进屋之后,只发现玄关处亮着灯,屋子里静悄悄的,他平息凝气,终于听到了他媳妇均匀的鼾声,睡得正香。
她睡觉之前给他发过信息,他也说过几点能回,如果太晚,她是不等的。
她开着卧室的门,迎接爱人回家。
安东轻轻地关上卧室的门,然后去客厅里的卫生间洗澡,再轻轻地打开房门,走进卧室。
掀开被子,摸到了她温热而柔软的肌肤,扳过她的身体搂在了怀里。
有人说,性啊生活和谐则必然夫妻和谐。安东只要晚上回家,不管多晚,都会跟老婆亲热,结婚这么多年,年年如此。
一番云雨后,关婷婷彻底清醒了过来。
安东搂着她,看着窗帘上摇晃的树影,想到了可能在家睡冷床的姜蕾。如果不是那两个家伙肆无忌惮,姜蕾又怎么会发现?毕竟,背叛和出轨完全是两码事。
安东低头亲了一口关婷婷的额头道:“还是搂着自己的媳妇舒服啊。”
关婷婷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审视了他几秒钟,冷言道:“干坏事了?”
安东:“你说呢?”
有些话题一旦引起了开头,就有了不好的预示,如果两个人继续杠下去,必定走向那个分崩离析的境地,所以,总需要有一个人去终止和转移话题。
安东似乎在说:不要挑事。
关婷婷很乖:好的。
关婷婷狠狠地掐了他一把:“说,怎么个舒服法啊。”
安东抓起她的那只手:“想啃哪里就啃哪里。”然后,塞进嘴里就咬了一口。
疼得关婷婷“啊”得大叫一声。
这一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都立刻竖起耳朵左右倾听,大气不敢出。
这一声太吓人了,简直就是午夜惨案。
安东:“我想换别墅。”
安东两口的存款不多,但是他研究过别墅,位置稍微偏一点,把这套房子卖了再加个百来万,去购置一套独门独院的别墅不在话下。空间足够大,他还可以安装几件健身器械,毕竟他的身体素质跟李扬帆比,那真是差太远了。
关婷婷:“太大了,就咱俩人住?”
安东翻了翻眼珠子:“那还是算了。”
关婷婷趴在他的怀里:“跟你说个事。”
安东:“说。”
关婷婷:“我爸想去看看他的老领导,你这几天哪一天有时间啊,可不可以带我们一起去?听说路不好走,没有你的越野车不行。”
安东翻了个白眼:“我哪一天也不闲着啊,要去就随时去呗,只要不开庭就行。诶?对了,老白不是癌症晚期吗,还活着呢?”
关婷婷道:“人家自己建了一座庙供菩萨呢,心善,活得好好的呢,在电话里听他的声音像是刚刚出关的老道,内力浑厚,嗓门那气势可足了,听说癌症都好了。”
安东:“奇迹。”
关婷婷突然翻脸:“你是不是嘴馋了,说,想啃哪个小妖精的蹄子了?”
她抬起大腿,将脚丫子的大拇指进了他的嘴里,又恼又恨。
“味道咋样,臭男人。”
她狠狠地捏着他,捏得他咬牙切齿。
安东:“媳妇,我说的话可都是大炮的经典名言啊。”他翻身又将她压在了身下。
这一天晚上,在阒寂的深夜,左邻右舍都支棱起了耳朵,附床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