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罕虔封喉

    围剿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邓子龙老将军却为一件事愁坏了。通往金银山峡谷的道路崎岖，岔道众多，稍不留神，就可能迷失方向；而贼寇的粮草，明早就要借道峡谷，直到攀枝花了。如何快速到达山谷，占据有利地形，截断贼寇的粮草大军，成了当下最棘手的难题。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眼看着夕阳就要落山，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就要坚持不住了。邓子龙依然一筹莫展，他在帐中来回不停地踱步，可他期盼的灵光乍现时刻还是没有到来。

    正在这时候，有两名自称有重要情报的陌生汉子前来报到。执勤的士兵不敢阻拦，连忙进帐通报。邓子龙听说后，赶紧请他们进来。

    两名年轻的汉子穿着都是一样的：他们头戴黑色四方平定巾，身穿青色盘领衣，脚上套着一双蒲草鞋。

    “快说下你们带来的情报吧。”

    其中一个清瘦一点儿的汉子说道：

    “还是我来说吧。我叫张大壮，他叫李小乙，都是本地的普通百姓。我们这里经常遭受敌人的侵扰，生存颇为艰难。听说朝廷派即将派来军队帮助剿灭贼寇，我们每天早早地跑到村口，等待天兵的降临。将军的军队一到，我们便很快得知了。我们害怕是敌人的军队，不敢贸然前来。等到我们暗中仔细观察，我们终于可以断定您率领的是大明的军队，所以我们就大胆前来了。”

    “你们有什么重要的情报相告啊？”

    李小乙接着回答道：

    “将军，我们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地形十分了解，为了能尽快剿灭贼寇，我们愿意为将军引路。”

    “你们可知通往金银山峡谷的道路？”

    “那自然是太熟悉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们趁着月光就能顺利通过该峡谷，哪条路安全，哪条路危险，我们都一清二楚。”

    邓子龙老将军顿时喜上眉梢：

    “那可太好了，本将军就命令你们趁着夜色的掩护，引领大军分别赶往峡谷的两个出口。”

    “小人遵命。”

    邓子龙老将军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他吩咐众人早日休息，明早天不亮便要出发。大家各自回营睡去了，只有十几名放哨的士兵还在守护着大营的安全。

    次日四更天一到，负责早饭的十来个炊事兵便开始紧张有序忙碌了。四下里漆黑一片，远处还能隐约能看见远山的轮廓。唯一有光亮的地方，只有夜巡的哨兵像往常一样四处查看时高举的火把，以及炊事兵架起来的几口巨型的大锅下面欢快跳跃的火光。

    很快早饭就做好了，几名小卒飞快地到各个营里，去叫醒熟睡的士兵。大家快速起来，匆忙填饱肚皮。众人在张大壮和李小乙的带领下，沿一条崎岖的山间小道进发。一路上众人尽量压低脚步声响，以免惊动可能会潜伏在周边的贼人。

    张大壮、李小乙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浩浩荡荡的大军排成了大约一公里的队伍。军人果然很有素养，他们一路上都自觉地保持安静，脚步都踩得十分轻盈。山路很窄，弯弯绕绕的向前展开。将士们行进得倒还顺利，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便来到了巍峨的金银山峡谷。

    这里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果真是一个绝佳的隘口。邓老将军吩咐第一队人马在峡谷南口两侧的密林中隐藏起来；又派另一队人马到峡谷北口埋伏起来。一切准备妥当，专等猎物进入埋伏圈。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时间左右，终于听感到窸窸窣窣的走路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大家心头一暖，知道是贼军到了，于是全都屏住了呼吸。

    贼寇约一千多人，他们拿着大刀，押着众多粮草，有条不紊的进入峡谷。等到贼寇后勤部队最后一人进入峡谷，邓子龙一声令下，山谷中鼓声震天，两千多士兵从山林中冲将出来，喊杀声在山谷回荡，一下子就将敌人的粮草辎重后路断了。

    贼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吓得瞬间慌了阵脚。他们只顾往前逃跑，基本没有多少人奋力抵抗。峡谷北口的军队听到响声也冲了过来，两面夹击，如同瓮中捉鳖一般将贼寇团团围住。贼寇只有一少部分人负隅顽抗，剩余的大部分贼兵只管抱头鼠窜。他们看到前后都被拦截，就自发地跪地投降。

    邓子龙命令他们丢下武器，又被我方士兵绑了双手，押送到我军大营中了。贼人的粮草全都充作了我军的粮草，一并送回我军后营刘世曾处。

    我方兵马毫发无损，邓子龙甚为欣慰，他将这边事跟刘世曾交接完好以后，又匆忙率众前往攀枝花去接应刘綎将军了。

    刘綎将军和潞王朱翊镠一行人马，也在按照原定计划有条不紊地行动着。他们丝毫没有耽搁，一路马不停蹄的绕到攀枝花的大后方。沿途的土司看见是潞王的旗号，纷纷自发加入到王师中来。

    他们都是大明治下辛苦劳作的善良百姓，长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生存危机笼罩在这片热土上。当地百姓终于盼到天兵到来，如同久旱的禾苗遇到逢甘霖，便疯狂的生长起来。一时间来刘将军和潞王这边投靠朝廷的新人数竟然达到了万人之众。

    贼寇的“东征将军”耿马土司罕虔，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粮草已经被我军劫走了，他们自认为胜利就在咫尺之间。贼军刚一到攀枝花地界，罕虔不给军士们休息的时间，奋力地挥动令旗，向三军下达了进攻攀枝花城的军令。

    霎时间，贼军里面鼓声震天，数不清的流寇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冲向我方城门。贼寇先锋官刚走到城门脚下，就遭遇了突然出现在城头上的刘綎将军和潞王率领的总共一万士兵。士兵们个个都是射箭的能手，只见得万箭齐发，呼啸而至，不少领头的贼寇都被射成了刺猬一般。就这样，贼寇的一波强攻很快就被逼退了。

    罕虔命令先锋军都手举盾牌，再次进攻。却不想被我军投下的巨石砸中，又折损不少士兵。罕虔将军见大事不妙，急忙鸣金收兵，准备后退，以保全有生力量。

    敌人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手持望远镜的朱翊镠拿尽收眼底。事不宜迟，朱翊镠命人立即打开城门，并派刘綎将军追击贼人。城门刚一打开，等候多时的刘綎军队迅速追了出来，潞王朱翊镠也亲自领了两千人马杀了出来。我军就像离弦的箭一样，紧追不舍，势如破竹。贼兵只顾得抱头鼠窜，纷纷溃逃。他们前后踩踏，死伤无数。

    此时，邓子龙的军队恰好赶来，把它们的退路也给堵上了。贼寇们此时完全进入我军的包围圈，如同待宰的羔羊。我方将士前后夹击，将叛军围得水泄不通。大明军队各个义愤填膺，奋力杀敌，只杀得贼人哭声震天，尸横遍野。

    敌将耿马土司罕虔和湾甸州土司景宗真见大事不妙，企图依靠五百敢死队的奋力厮杀，冲破我军包围圈，逃出生天。怎奈我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犹如铜墙铁壁一般，接连挡住贼寇的多次冲杀。

    在包围圈的西南角，贼寇的精兵发起了最猛烈的反击，我军有数名战士英勇的战死在敌人的刀下。一个小缺口就快要打开了，几名护卫兵簇拥着一位敌寇将领向缺口处奔去，马上就要冲出缺口，逃之夭夭了。

    眼疾手快的潞王朱翊镠，绝不允许这条“大鱼”逃之夭夭。他奋力急催胯下坐骑“玉狮”宝马，前去阻截即将窜逃的贼寇。但见玉狮宝马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瞬间冲向贼寇将领。朱翊镠左手握紧缰绳，催马向前。在距离敌军约莫百步之遥的距离时，他右手连忙伸向背后，从箭筒里飞速拔出一支黑色雕翎箭。他奋力拉满弓弦，对准敌将射了出去。只听“嗖”地一声，箭镞不偏不倚，正中敌将脖颈。敌将惨叫一声，踉踉跄跄摔下马来，顷刻毙命。

    战后经过辨认，这名倒下的将军正是耿马土司罕虔，即这次东吁王朝的东征大将军。这个大明的叛徒，为了讨好莽应里和岳凤，不惜剿杀我朝许多不肯叛国归附贼寇的大明官员。他曾下令放火焚毁了顺宁府（旧地名，即现在的云南风庆县）的所有繁华街市，如今他的滔天罪恶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其余贼兵见主帅丧命，竟没有一人赶来救援。他们如同腊月的山羊一般一哄而散，只管各顾各自逃命去了。

    另一名重要将领——湾甸州土司景宗真，也在另一处包围圈内被刘綎将军的大刀砍下头颅。邓子龙将军也俘获了另外一名主要将领——景真宗之弟景宗材。同时，在这次战役中被杀的贼寇还有莽应里的叔父猛别，以及南甸湾的叛乱酋长落参。

    贼首缅甸王莽应里和丞相岳凤闻讯后，急忙调集缅甸、孟养、孟密、蛮莫、陇川等各处兵马，火速赶来增援。贼寇大兵压境，来势汹汹。

    为避其锋芒，朱翊镠紧急下令，让邓子龙老将军负责断后，其他所有人马紧急后退十里扎下营寨。

    由于这次后退来得十分突然，身怀六甲的赵飞凰也受到极大地惊吓，但她强装镇定，心里唯一想着的是不能在这时候给潞王添乱。骏马在前面拼命地向前奔跑，马车在后面更加厉害地颠簸，赵飞凰双手紧紧抓住马车的边缘，整个身子不住的剧烈晃动。她以为自己被吓破了胆，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身下流出。赵飞凰掀开自己衣裙，定睛一看，她惊奇的发现，原来是一名血肉模糊的胎儿。

    赵飞凰身怀六甲的消息并没有提前告知朱翊镠，她本意是为了将来给他一份惊喜。因为她自己身材一直比较消瘦，怀孕三个月了依旧没人能看得出来。但她明明记得自己预产期还有好几个月呢，怎么会这时候出来呢？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她十分悲痛地抱起胎儿，歇斯底里地喊着车夫，让他传话给潞王殿下。

    等快要到达即将驻扎营地的时候，朱翊镠才在慌乱中得到消息。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来到赵飞凰的身边。一看就看到赵飞凰在车里无助的哭泣，手里全是一片鲜红的血肉。朱翊镠很快就明白了这里遭遇的不幸，他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他不但为爱妾跟着自己吃尽苦头而伤心，更为自己的无能而导致孩子夭折悲痛欲绝。小两口相视无言，唯有泪千行。过了好久，朱翊镠才慢慢苏醒过来。他赶忙来亲信李如槐，让他专门负责护送自己的爱妾，到楚雄城中暂时安置下来，并一再叮嘱他，路上绝不允许再出现任何差池。

    楚雄城里，刘世曾立即差遣了十名丫环和十名婆婆，轮流照前来照看受到惊吓的赵飞凰。李如槐也时时陪护身边，留意着赵飞凰的安危。

    送走了赵飞凰，朱翊镠这边又赶紧制定了应敌之策。他命刘綎将军和邓子龙将军各引一路人马，在营地周围设下重重埋伏，专等贼兵上钩。

    莽应里派岳凤猛攻我中军大营，刚来到我军大营前面，不料被两边的伏兵杀了出来。莽应里远远地就看见两边伏兵冲了出来，又急忙下令鸣金收兵。

    我军三路人马一起冲杀，贼寇见势只得连连后退。贼兵前后踩踏，又死伤无数。朱翊镠带兵紧追不舍，他一眼就看到前方的这名敌军将领，朱翊镠料定这名将领必是叛贼岳凤。潞王朱翊镠立即催马向前，准备射杀这名叛将。

    当朱翊镠正要伸手去摸箭筒里的雕翎箭的时候，没想到岳凤的儿子岳曩乌在远处暗地里放出一支冷箭，不偏不倚恰好射中了他的右脚脚踝。朱翊镠顿时觉得疼痛难忍，他“啊”的一声惨叫，差一点儿就要从马上跌落下来。还好朱翊镠马术娴熟，他左手勒紧缰绳，玉狮前腿跳起，长啸一声，停了下来。他身体紧紧贴在马背上，心里更是又气又恼。

    潞王的四名护卫张虎，李彪，陈鹤，刘鹰赶忙冲了过来，将朱翊镠护送到中军大帐。崔别古赶紧派人去请神医武之望前来就诊。

    不多时，武之望便拎着药匣子急匆匆的赶来了。武太医看着殿下的脚踝，面露一丝难堪之色。这倒不是他对自己的医术的担心，他所担心的是殿下的金贵身躯能否忍受剧烈的疼痛。朱翊镠也看出他的心思了，只见他奋力坐起身来，咬紧牙关，用力拔出嵌入脚上的箭镞。这时候，一股黑血便喷了出来。

    究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