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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破三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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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翊镠被岳曩乌的毒箭射中脚踝,他不借助任何麻沸散,直接忍痛徒手拔去脚踝上的毒箭。这时一股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长史崔别古赶忙上前帮忙吸出毒液。旁边早有一名士卒端好一个青瓷粗碗,崔别古便将口中的毒液吐进瓷碗之中。

    瓷碗中的黑血盛了足足半碗之多,围观的人员都震惊不已。太医武之望随即取出一包白色药粉,满满地敷在伤口之上,旋即又娴熟的包扎起来。

    朱翊镠问武太医这血色发黑的缘故,武太医脸色又开始凝重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告诉潞王,这是西南蛮夷地区研制的一种奇毒,名唤“龙纹涎”。此毒虽不至于要人性命,但却难以根除。它发作的时候会使人皮肤慢慢长出许多鱼鳞状的斑纹,这就是所谓的“龙纹”。龙纹及周边的肌肤奇痒无比,常人难以忍受,往往抓破皮肤,导致更大面积的传播。

    朱翊镠再次询问武太医有无根除的可能,武太医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朱翊镠又陷入十分沮丧的情绪当中,武太医又告诉潞王不要担心,他会尽力研究根治此毒的方法的。最后又劝他多注意休息,好生调养。一月之内没有大的运动,兴许能控制毒发。

    朱翊镠脚踝受伤,不能引兵杀敌,心里不免有些焦虑不安。还好副将比较给力,前线很快就传来了节节胜利的好消息,这才让他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老将军邓子龙和名将刘綎继续率领军队,对贼寇穷追不舍。莽应里远远地看见大明军越来越近,就连忙命令岳凤父子负责断后,自己先仓皇逃窜了。

    我军士气高涨,所有将士奋力追击,只杀得天昏地暗,尸体堆积如山。战后士兵们清点战场时发现,贼寇伤亡一万有余,我军只伤亡五百多人。

    这场战役,就是明缅战争历史上著名的“攀枝花大捷”。这次胜利有力的打击了贼寇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有效的阻止了贼寇的进一步入侵,也为日后的平叛行动开了一个好头!

    攀枝花大捷之后,朱翊镠亲自巡视了战场上留下的一片狼藉的惨状,心情沉重,久久不能平复。他大笔一挥,写下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文告,名为《约束土司檄》。他通过此檄文,号召所有的地方土司联合起来,共同御敌。檄文的全文如下:

    告各土司:尔等皆儋爵剖符,世世为朝廷臣子,受我卵翼之恩至厚也。

    莽贼悖骜,凭恃深阻,鸱张螳怒,以逆我军吏。彼实违天背化,甘自弃绝于覆载照临之外。尔等苟怀忠义之性者,未有不竖目切齿,愿得而甘心焉。

    顾闻一二愚暗,不识逆顺利害,反教猱升木,为虎傅翼,潜以吾内地虚实输之,为彼向导。此亡异故,贼啖尔以货,又怵以威也。夫贼诚有封爵禄秩,能世世富贵尔哉?彼徒以声势恐愒,实不能为若害。即或攻剽,亦孰与王师天诛,如雷轰霆掣,无不糜灭者也?捐爵秩以博货,且畏死而就必死,此之为算,可不谓愚!且莽贼之狡焉,欲蚕食诸土司非一日矣,所以犹存无恙者,特朝廷之力能制其命,为若主也。彼犹豺虎然,且噬而疆宇,灭而宗庙,虏而子女,若属其奈何?

    惟天子赫然震怒莽贼之不虔,追罪往时偷安诸臣,而督责于今之任事者,我镇臣奉将天伐,誓不与此贼俱生矣,顷者老姚关之捷,莽孽、景宗才就擒,贼已褫魄,剪灭涤荡,近在朝夕,正若属奋身立功之秋也。

    今与若属期:各要属部落与我同也,其一二愚昧为所胁诱者,已往不问,咸与维新。有能慕义效忠,僇僵力赴敌,或助兵以隶行间,或助饷以奉战士。为我侦候,得其声息;为我反间,摧其党与;为我挟刃,刺之帐中;为我遮截,遏之阃外;为我犄角,击其侵轶;为我设覆,绝其归路。我镇臣当分别功状,上于天子,益封进秩,赐赉金帛,以酬尔劳。有如蓄奸怀贰,怙恶不悛,输款莽酋,比周观望,阴为向导窥伺者,我镇臣奉简书,得便宜行事。且移兵先诛之,然后奏报天子,灭尔封土,歼尔族类,俾无遗育,必不尔赦!

    此檄文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六百字,极大地提升了所到之处的军民的士气。檄文的大意其实也很简单,它历数了莽应里集团的种种叛逆罪行,奉劝误入歧途的贼众弃暗投明、早早归降,如若继续负隅顽抗,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沿街重要的地点,都张贴着这样的檄文。许多民众围着檄文仔细观看,但很多人看不懂檄文的意思。那些念过书的人耐心地给其他人解释着上面的内容,百姓们这才恍然大悟。

    自从当地官兵、百姓看到这篇檄文以后,反响异常强烈。他们早就受够了贼寇的侵扰,因此自愿参战的积极性异常高涨。他们即使弄不明白更深层的含义,却都懂得一个十分浅显的道理——只有跟着大明的军队,自己才能存活下来;也只有仰仗着他们,才能够为死去的同胞报仇雪恨。一时间,抗敌同盟军迅速壮大起来。

    话说耿马土司罕虔被潞王一箭穿喉的时候,战况十分紧急。罕虔的儿子招罕、招色,罕虔的兄弟罕老等主要将领,根本来不及停下来为首领罕虔收尸,他们各顾各地往自己老巢方向溃逃。

    等他们渐渐逃出了我大明军的不断追击,回过神来整顿军士,才发现自己的主力部队还剩下不到三千名。

    他们的身后有三座并排耸立的大山,这就是他们的老巢“三尖山”。队伍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他们现在的指挥官——原东征将军罕虔的长子招罕。

    招罕约莫三十岁左右,蓬头垢面,头上的盔甲,早就在溃逃的时候丢失了。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座黑色雕塑一般,没有一点儿灵动之色。招罕抬手将垂在眼前的凌乱的头发,往脑袋后面捋了捋,这下子似乎比先前气派了几分。招罕狠狠地吐了几口混杂着尘土的唾沫,又用手指将嘴角的污垢抹去,往胯下的马脖子上擦了几下。

    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招罕这里,他双目圆睁,半带几分沙哑地对众人说道:

    “各部落族人不要惊慌,我们身后就是我们部落的神山——三尖山。三尖山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定可保佑我们所有人等平安无事。这里原本就是我们部落的大本营,我们在此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只要稍作调整,我们便可强势反攻。”

    招罕右边的大马上,坐着招罕的叔父罕老裨将。罕老跑得比较快,身上的行头完整而光鲜。他看到少将军准备动员军士,连忙附和道:

    “没错!有三尖山这座神山的庇佑,我们一定能反败为胜的!”

    士兵们显然被他们的权威发言深深打动了,他们齐声高喊着: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少将军招罕又扫视了一遍人头攒动的人群,总觉得火候上还差点儿意思,于是又义愤填膺、声情并茂地吼道:

    “今日我们族人聚集在此,是要谋划复仇大计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灭族之恨,刻骨铭心!我们此番定要取下朱翊镠的人头,来祭奠先父的在天之灵!但凡能擒获朱翊镠的人,无论生死,定给他加官进爵,余生无忧!”

    众人群情激昂,他们仿佛着了魔一般,满眼看到的就是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砸向自己干瘪很久的腰包。拥护招罕的呼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整个山谷里都在回荡着胜利的欢呼声。

    等欢呼声渐渐减弱,左边的马上坐着的小将招色却面露不安之色,他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地表达了不同的意见:

    “兄长,我倒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先把家父的后事处理妥当,然后再寻机报仇吧!”

    少将招罕听到不同意见,勃然大怒,他厉声呵斥道:

    “先父的尸体现在还躺在战场那边呢,你叫我怎么处理后事?只要大仇得报,就是对先父在天之灵最好的告慰!”

    招色口才不好,也无力反驳,只得听从兄长招罕的安排。招罕这才消了几分怨气,然后继续发号施令起来:

    “叔父,你与招色每人带领一支队伍。每队都要有五百名药弩手和五百名葡萄牙火枪兵。你们分别守住上山的各个要道,只要敌人敢踏进三尖山一步,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这次我方占尽天时地利,谅他也不敢贸然行事。凭此天险,我军便可守株待兔,只管收网得利。敌兵大军远征至此,最怕的就是打消耗战。等他们粮草耗尽,不战自乱。到那时我军再倾巢出动,定能一举而歼灭敌人!”

    罕老仿佛有些忧虑的说道:

    “敌人兵马众多,他们也肯定不愿长久消耗下去。如若他们冒死强攻,我方又该如何应对?”

    “无需担忧,我军占尽地利,如若他们真的强攻,我军也能以一当十,定能杀他个落花流水。我再派一名心腹赶往丞相岳凤那里请求救兵。如此一来,便可保我罕家军万无一失。”

    罕老、招色异口同声的说:

    “将军果然高明!我等定当勠力同心,依计而行!”

    听完招罕的安排,他们很快组织好好自己的部队,分头到各自山头布置埋伏去了。

    话分两头,潞王朱翊镠的脚踝经由御医武之望的救治,似乎好的特别快。先前的锥心般的疼痛,现在似乎消减了许多。朱翊镠觉得自己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军士也得到一夜的调整,士气又逐渐高涨起来,现在正是追击贼寇的好机会。他连忙召集各部,准备向三尖山进发。

    朱翊镠准备跨上玉狮宝马,继续追击。当他右脚抬上马背的时候,那种锥心的疼痛又一次侵袭而来。朱翊镠顾不得那么许多,强忍着疼痛,终于能稳坐在宝马背上了。

    众人都十分心疼得看着动作勉强连贯的潞王,感动得热泪盈眶。朱翊镠看到大家凝重的面部表情,忽地大笑起来,安慰众人道:

    “一点儿皮外之伤,本来就没有什么要紧的嘛!”

    众人这才收敛起自己的情绪,静静地等待着潞王的发号施令。只见朱翊镠清了下嗓门,坚决如铁的说道:

    “邓子龙老将军,刘綎将军,你们各自带领自己的兵马,向贼寇老巢三尖山进发。在距离三尖山五里处扎下大营。刘世曾巡抚,你依旧率领你的两千人马,在楚雄防守城池。”

    邓子龙、刘綎、刘世曾异口同声地响应道:

    “末将得令!”

    这时候,左长史崔别古从前方回来,直奔朱翊镠的中军大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启禀殿下,下官前去探得,前方二十里处有三座大山。他们都是头小脚大,因此被当地人称作‘三尖山’。这是楚雄城最有名的大山,也是叛贼罕虔部落的老巢。此山地势险要,林木丛生,易守而难攻。下官还探得一项军情:三尖山的山坡密林当中,有不同寻常的异动,下官以为此密林当中定有贼人设下埋伏。下官远望通往山上的各条山道,果然察觉疑似有不少贼人分兵把守各处要道。”

    朱翊镠顾不得脚疼,他握紧拳头狠狠拍打在玉狮的脊背之上,痛心疾首地说道:

    “罕虔虽死,但罕家的势力并没有翦除。我军暂且先驻扎下来,徐图良策。你再带上几名哨探,继续搜集敌军情报。”

    “是,殿下。”

    崔别古又带人出去了,可摆在明军面前的难题依旧无解。

    刘綎将军不以为意地说道:

    “殿下无需惊慌,贼寇都是一些乌合之众,我领一千精兵,即可便能直捣黄龙。”

    邓子龙老将军连忙拦住他,十分谨慎地劝解道:

    “贼寇虽然穷途末路,但也有破釜沉舟的绝地反抗的底气。刘将军千万不可贸然进兵,此处甚是凶险,定要考虑周全方可进兵。”

    刘綎虽然心有不服,但主帅潞王殿下迟迟没有发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家按照潞王的部署,分别到各自的目标地驻扎下来了。

    傍晚时分,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终于消失在大山后面的时候,刘綎将军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他很快忘记了邓子龙的忠告,私自带领自己的一千亲兵偷偷上山,他想要凭借一己之力破敌立功!

    究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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