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战前部署
兵贵神速,自从接到朱翊钧的御批诏书那一刻起,朱翊镠便不敢有丝毫耽搁,很快做好了出发前的所有准备。
第二天清早吉时一到,潞王朱翊镠便带着两千兵马,押运着十万石粮草就离开了京师,向云南边境进发。两千兵马,押运着十万石粮草,队伍长达两公里。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沿途的许多官兵。
当地官员见到潞王领兵经过,全都如临大敌一般。他们急忙召集手下兵丁在官道两旁一字排开,严阵以待。这些官员想法都十分统一,他们清一色的紧紧抓住这次极佳的机会,盛情款待潞王的人马,更有甚者,亲自披装上阵,为潞王引路开道。
朱翊镠本就知道他们这般殷勤服侍的背后,都藏匿着一颗阿谀奉承的心。朱翊镠虽然心里跟明镜儿一般,却并不想将不满表露出来。他权且做出礼节性地感谢他们的好意,并不与他们做深入的交流。因为官员们认得潞王,潞王却并不认得每一位地方官员。
也许朱翊镠想急于展示自己的军事才能吧,路途除去必要的休息调整以外,并没有一点儿耽搁时日。
行军并非出游,路途颠簸很快成了常态。对于这种新的军旅生涯,朱翊镠倒也很快适应下来了。要说最难熬的,莫过于同行的媵妾赵飞凰了。她一个柔弱女子,也要像像男人一样,一路颠簸前行。
她如果早知道这一路的艰辛,也许她一定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但既然这次是自己主动请缨的,也就怪不得别人,她也只得顽强的咬紧牙关坚持着。
由于得不到充足的休息,赵飞凰竟然有点儿虚脱了。朱翊镠十分心疼她,赶紧叫来随行的太医给爱妾诊断。太医开了几服药后给赵飞凰服下后,她的气色倒恢复得很快。
朱翊镠这才少了些担心,还给她讲了些有趣的往事,哄得爱妾的开心。赵飞凰也很争气,之后便再没出现这种虚脱的情况了。此后的继续行进中,也丝毫没有半句怨言。
征程从京城开始,途经河南、湖广、贵州、云南,足足过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到达前线。
前方有一大批人马,原来是云南巡抚刘世曾的人。刘世曾早就命人大开府门,列队迎接潞王朱翊镠的到来。朱翊镠十分开心,真心地感谢他的接待。
刘大人很快安排朱翊镠的两千名将士,到楚雄城郊外五里开外的地方驻扎了下来。
将士们休息整顿之事暂且不提,先说潞王朱翊镠与刘巡抚这边的军情交流吧。朱翊镠坐在府衙的贵宾位置,认真聆听着刘世曾向他汇报的前方战事。
原来这里的战况并不容乐观:虽然有各地的支援部队,但这一个月以来他们也只是阻挡了贼寇来势汹汹的进攻,多处被侵占的要地仍旧落在贼人的手中。这段时间的战斗,双方人马互有折损,目前基本处于僵持的局面。面对这种局面,全线官兵从上到下都是一筹莫展,士气也开始显得有些低落不振。
朱翊镠听完他的汇报,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军目前平叛的困境在哪里?”
刘世曾面带忧虑,缓缓说道:
“我军困难有三:一是当地形势复杂,道路崎岖,被贼寇占据的地方多在险要之处;二是许多地区爆发瘟疫,双方都有部分官兵感染牺牲;三是粮草供应明显不足,我军军粮基本上只能维持半个月时间了。敌我双方都在坚壁清野,不肯应战;如若贸然强攻,必然会损失惨重。因此,敌我双方一直持续僵持中。”
“听说贼寇岳凤本是靠经营珠宝发迹的,没错吧?”
“正是。”
“自古商人重利轻义,我方不妨派出几名细作,乔装成珠宝商人模样,混入敌方阵营当中,可伺机刺探敌情。他们的任务是,在暗中留意敌方进兵路线、军力部署、粮草所在等重要情报。我府上的长史崔别古多有良谋和胆略,我推荐他也到前线,协助刺探敌情。”
“殿下所言有理,下官这就安排部署。”
一直在旁边聆听的赵飞凰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急忙提醒朱翊镠:
“殿下在临行前,不是收到了利玛窦老先生所赠的望远镜吗?何不在附近寻得至高之所,以观察敌情呢?”
“幸亏有爱妃提醒,我差点忘了这茬儿了!刘大人,此间至高之所何在哪里啊?”
“楚雄城西南角有座摘星楼,此楼便是本城至高之所。殿下需要的话,下官愿意头前带路。”
“如此甚好,等下你便引我前去观看。眼下我还有事要向你咨询呢!”
“殿下请问,下官知无不言。”
潞王有些兴奋和期待,旋即说道:
“听说我朝将门新秀刘綎“刘大刀”和老将军邓子龙的驻军都离此处不远,可有此事?”
“正是!他们的驻军的确都距此处不足百里,不过没有皇上亲自下达诏命,如何请他们前来应战呢?我看不如立刻上奏皇帝,请求两位将军前来增援可好?”
“要是请示完皇帝的命令,接到兵部的调兵金牌,只恐敌寇早就破了我方城池了。如今事态紧急,我就不得不先斩后奏了。我决议假传圣旨,派你速去刘、邓将军处借来救兵,这里有我的龙泉宝剑为证,这把剑与皇上那把一模一样,料他们也一定也分不出真伪;同时我再写好奏折,派人送往京师,让皇上那边尽快批准此事。”
“殿下此事会不会有些不妥,万一……”
“你不必害怕,所有后果由我潞王一人承担,你且听从安排便好。”
“殿下英明!下官这就安排人员去办理此事。”
刘世曾很快叫来两名副将,交给他们殿下的宝剑和自己刚刚写好的书信。
“你们从城墙后门出发,务必要完成这个重要的任务。”
副将们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巡抚大人刘世曾这才引领潞王朱翊镠、王妃赵飞凰前往摘星楼上观察敌情了。
出了巡抚衙门口向西直行,不到一刻钟便来到摘星楼下了。摘星楼总共一十三层,傲然矗立在城池西南。每层楼屋檐上翘,黄蓝色的琉璃瓦片,在落日的霞光里耀眼夺目。
潞王一行人都无心欣赏美轮美奂的雕梁画栋,他们拾级而上,不多时便来到第十三层楼上。站到窗边向外环视,楚雄全貌便尽收眼底了。朱翊镠忙从怀中取出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敌方视野。有了这件宝贝,就如同猛虎增添了双翼,许多细微的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朱翊镠仔细审视了敌方的军营:什么位置部署粮草,什么位置部署大量兵力,什么地方部署薄弱——所有情报一览无遗,不得不说,这真是件神奇的宝贝!
原来城中贼寇众多,粮草却不在城内,想必是藏起来了或者在后方营中——太过遥远的地方也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不过总比肉眼看好上很多倍了。潞王又传给刘世曾观察了一番,然后他们一边商量对策,一边焦急地等候着前方细作带来的情报,等待着刘、邓大军的援军早点到来。
在此期间,除了来往的使臣以及个别商人能自由进入敌方营地以外,其余人等一律无法进入敌方阵地。可喜的是,两日后的一个下午,刘綎、邓子龙各自带领着五千兵马终于来到了楚雄城外。
楚雄中军大帐外面,红黄绿白黑五色大纛旗高耸入云。大风骤起,大纛旗不间断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大帐内,潞王朱翊镠、云南巡抚刘世曾、游击将军刘綎、永昌参将邓子龙正在紧锣密鼓地商量着应敌策略。
帐外守卫的一名士卒突然大声喊道:
“报!有前方哨探送来紧急情报。”
朱翊镠连忙回复道:
“快传他入账来。”
只见这名哨探直接跑着进了中军大帐,看见潞王,他气喘吁吁的说道:
“启禀将军,耿马土司罕虔和湾甸州土司景宗真正暗中集结大批人马,准备前往姚关以南的攀枝花方向集结。大批粮草已经装上马车,不日即可运到前线。”
朱翊镠思忖了一下,随即冷冷一笑道:
“这是贼寇想要另辟蹊径,打破僵持的局面,寻找新的战机呢!”
刘世曾巡抚正要让这名哨探先下去休息,却被朱翊镠轻轻挥手给阻止了。只见朱翊镠十分纳闷地看着这名哨探,仔细辨别着他的身形与声音,果然看出了端倪。
朱翊镠刚才略显紧张的神色,立刻就舒展开来。他嘴角流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不慌不忙地对刘巡抚说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这名哨探正是本王府役崔别古长史!他这身装扮竟差点儿把我也给蒙蔽了呢。”
说到这里,这名哨探摘下头盔,漏出真,容果然是潞王的长史崔别古。大家这才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崔长史一直跟随我多年,不用有所避讳的。别古,你快说说,这个罕虔和景宗真又是什么身份?”
“罕虔和景宗真原本是我大明朝耿马和湾甸州的土司,由于受到叛徒岳凤的威逼利诱,竟然和岳凤暗中勾结起来。他们沆瀣一气,背叛大明,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据说他们在莽应里和岳凤的提拔下,很快就被提拔为东吁王朝的东征大将军了。”
“叛徒岳凤穷凶极恶,其心可诛!此贼若不剿灭,我云南边疆恐将永无宁日!”
老将军邓子龙附和道:
“是啊!我们应当先行解决这个贼寇的先锋军。”
朱翊镠轻轻叹了口气,看了看身边的将军与巡抚,又思虑片刻,然后斩钉截铁的下达了军令:
“刘綎将军,你带五千兵马先行,抄近道快速绕到攀枝花后方,然后找好位置驻扎下来;我主要负责招募沿途各土司的百姓,号召他们共同抵御贼人。等我带领的军队一到,便和你合兵一处,我们务必要在前方截住贼兵。
据地图显示,金银山峡谷两侧灌木丛生,便于隐避。这也是贼人粮草运往攀枝花的必经之路,也是设下伏兵的极佳所在。邓老将军,你可引兵于此地设伏,等贼人全部进入峡谷便两端同时围剿,杀他个措手不及。此举极为关键,务必要切断贼寇的粮道。两日后你军与我军会师攀枝花,共同歼灭贼寇。
刘巡抚可引两千兵马,坚守我军大营,以防贼人偷袭。”
刘綎、邓子龙、刘世曾皆异口同声地回复道:
“愿听殿下差遣!”
各路人马接到命令后,都各自回去按计划行事去了;朱翊镠还在账内继续研究即将作战的地图,以防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崔别古在一旁陪着,时刻等待着潞王的不时之问。
老将军邓子龙回到自己大帐后不久,也有探子前来禀报军情。邓子龙叫他进来答话,他便告诉将军:
“贼人的大批人马正在马不停蹄的向攀枝花方向进发,据当地人分析,贼寇最早明日早上便可到达金银山峡谷地界。”
“金银山峡谷地段离我军只有三十里,我军一个时辰便可抵达。”
“启禀将军,据当地居民所言,金银山峡谷长达四五公里,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原始树林。通往该峡谷的道路异常崎岖,并且岔道众多。一旦迷路,就很有可能会被困在林中,无法离开。如果不熟悉这些岔道,可就麻烦大了。我手上有一份当地一名知名的学者绘制的详细地图,请将军查看。”
“哎呀,得亏你及时禀报,否则我可能要贻误军机了。”
邓子龙又迅速打开这份地图,仔细审查着即将前往的路径。当他将地图铺在案上的一刹那,果然发现金银山峡谷的周围有一大片茂密的树林。
邓子龙老将军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他嘴角微微颤抖,心里不住地默默念叨着:
“想我邓子龙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可不能因为这场联合作战,毁了我的一世英名啊!刚才在潞王的中军大帐里面,看到的那份地图是一份比较陈旧的地图,所标注的细节并不是十分周全。现在看来,这次行军任务竟变得如此棘手!我应该怎样破解这个难题呢?”
邓子龙显然内心犯了愁,他前额蹙起的皮肤犹如一座小山一般,斗大的汗珠不知何时从肌肤里面渗出来,一滴一滴重重地拍打在地图上方。老将军只觉得两眼一黑,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亡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