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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潞府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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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翊镠原本盼着接替皇储之位的计划,因为赵飞凰的介入而彻底打乱了节奏。他急忙召来左长史大人崔别古、右长史大人李如槐前来商量对策。

    护卫张虎、李彪很快将他们二人找来了,朱翊镠示意张虎、李彪在门外守护,不要让外人进来。朱翊镠就对他们说道:

    “前些日子,皇长子病重,母后让皇上册立我潞王为储君,皇上也答应了的。可如今,我这个不知轻重的媵妾,却阴错阳差的将太子的疾病医治好了。这样皇上岂不是更有充分的理由,拒绝册立接任储君了吗?”

    崔别古轻轻捻着下巴上的一撮小胡须,语重心长的说道:

    “殿下不必忧愁,以在下之见,这也只是暂时少了一点儿筹码而已。朝堂之上因为立储之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这完全是背后的几股势力在相互较劲儿。”

    “都有哪几股势力呢?”

    “这头一股势力,便是以皇上和郑贵妃为首的势力,他们支持的对象无疑就是皇三子朱常洵;这第二股势力,便是以朝中东林党派为首的权臣势力,他们支持的是皇长子朱常洛;这第三股势力呢,就是以殿下和太后娘娘了,支持的对象自然是殿下您了。”

    “那么哪一股势力最有希望胜出呢?”

    “贵妃派的优势在于皇上的支持,最后一刻只有皇上拍板了,事情才能得以成行,但他又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大臣们搬出祖制就足以压制皇上;皇长子一派的优势在于成熟的祖制,这种优势几乎无懈可击,但如果皇长子挺不到最后一刻也终将白搭;而殿下的势力却只有太后的力挺而已。如此看来,皇长子的胜算更大一些。”

    “可皇上明明亲口答应了要册立我为储君的嘛!”

    “那也不过是皇上的权宜之计而已,以我看来,皇上和珍贵妃的城府极深,并不像外人看来的那样软弱的!”

    “说来说去,本王就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吗?”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凡事又都在变化当中,这就要看谁能耗到最后了。一旦他们犯下重大过失,殿下的机会就来了。”

    “他们要是不犯错呢?”

    “我们要学会耐心的等待,适当的时候也可以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怎么主动出击?”

    “殿下以为他们哪一股势力最弱呢?”

    “目前来说,应该是皇长子吧?他身体孱弱,随时都可能会被郑贵妃的毒计所害。”

    “那我们就可以暂时联合皇长子,共同对付郑贵妃。以后不管是谁强谁弱,我们始终要联合弱的一方,等他们双方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殿下的春天就真正到来了。眼下,殿下的爱妾刚刚医治好了皇长子的病,长子一定会十分感激的。如果此时联合起来,就必定能够成功的。”

    “那我们应该怎么操作呢?”

    “我们就从朝堂上的国本之争开始。我刚从族兄崔文异那里听到一则消息……”

    “什么?你族兄是崔文异?就是郑贵妃最信任的内使崔文异?”

    “正是。”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呢?”

    “以前不是也没聊到他嘛!再说了,我也不想因为自己与崔提督走得近了,怕殿下疑心嘛!”

    “这本来没什么的,都是各为其主的嘛!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三兄弟,不是同时在三个国家任职嘛,这并不妨碍他们终于各自的主子的嘛!”

    “都是我多虑了——据我族兄崔提督所讲,皇上最近又和那些大臣吵起来了。其中,户部给事中姜应麟,就因此被皇上贬职离京了。”

    “竟有这等事?”

    “此事千真万确,据说君臣意见出现严重分歧,气的皇上摔了本子,退后不朝了。这不,皇上一连几天都没有上朝了。”

    “”我们现在具体该怎么做呢?”

    “——我们要寻找到几位极力支持皇长子、又敢于跟皇上正面对抗的大臣,由他们出面去主动出击。”

    “那这样的人到哪里找呢?”

    “这个不难,自前朝海瑞敢和先皇硬碰以来,敢直言不讳的人就越来越多。我们要做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联系上几位这样的大臣。”

    “听起来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崔别古、李如槐,你们二人就要尽心寻找可靠的帮手来我府上哦!”

    “这是自然。哦,对了,殿下,家中小女最近也身体抱恙,昨日不曾进食得一口饭菜,很可能是感染上了瘟疫。听说殿下爱妾救治了不少患者,所以想请她能伸出援手,救小女性命于为难之中啊!”

    “你怎么不早说?——张虎,你快去请爱妾赵氏到这里一趟!”

    不大一会儿,赵飞凰便来到他们这里。

    “殿下唤我何事啊?你不是刚才还在生我的气的吗?”

    “爱妾受委屈了,都怪我一时冲动,说了些伤人的气话,我给你赔礼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快说吧,什么事情?”

    朱翊镠、赵飞凰你一言我一语的搭话着,李如槐却在旁边一声不吭。只见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赵飞凰的脸颊,激动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潞王朱翊镠感觉李如槐的眼神特别不对劲,不禁大惊失色,嗔怪他道:

    “李如槐,你怎会像匹发情的公马一般,色眯眯的看着我的爱妾?你难道不一点儿都不顾及我的感受吗?”

    “殿下恕罪,在下不是要有所非礼的举动,您的爱妾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太像谁了?”

    “太像在下的夫人!”

    “又在胡说些什么!简直岂有此理!”

    李如槐也不正面回答潞王,直截了当的问道:

    “敢问娘娘是否姓赵?”

    赵飞凰也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心里有几分责怪他如此无礼,第一次见面就问别人妾室的姓氏。

    赵飞凰心里的怨愤,并没有表露出来,她微微地抬眼观瞧眼前这个男子。周围的人也都和她一样,脸上写满了疑惑不解。

    赵飞凰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太后身边这几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识过?但此时的她还是十分不疑惑,她故作淡定地回答道:

    “正是!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李如槐没搭下茬,又接着急切的问道:

    “赵娘娘可有一个孪生姐姐?”

    赵飞凰更加纳闷了,她心里暗暗思忖道:

    “这么隐秘的事儿我从未向外人透露过,就连殿下也不知道的。今天殿下的这个奇怪的下属,又是怎么知晓的呢?难不成殿下今天叫来了一名算卦的先生,来商议什么事情了不成?这个男人,可真够神秘的啊!”

    她又是微微一笑,试图掩盖内心的不安,慢慢说道:

    “没错!不过这事儿,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实不相瞒,下官夫人赵飞凤经常向我提起您啊!她无数次地想让我帮她找到失散的妹妹,真没想到今天竟然在殿下府上遇上您呢!”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赵飞凰这才终于明白李如槐刚才的奇怪神态了。

    这时候,一旁的潞王朱翊镠也不解的问道:

    “爱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呢?”

    赵飞凰郑重其事的说道:

    “殿下,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臣妾的确有一个孪生姐姐,名字就叫做‘赵飞凤’。李长史一定是看到我的长相,就立刻认出来的吧?”

    “正是。”

    “听家父曾经说过,母亲身怀六甲足足有十个月,却一直没有分娩的迹象。忽然有一天,母亲梦见一只神鸟凤凰从天而降,停落在院落当中的一株最高的梧桐树上。但见它忽闪着五彩羽翼,向天反复不停地鸣叫,叫声中充满了清高与祥和。它时而一跃而起,盘旋鸟瞰;时而俯冲而下,依旧停留在最粗壮地枝头。来来回回,始终不肯离去。第二天母亲就生下了我们姐妹二人,并因此取名‘飞凤’、‘飞凰’。由于母亲的难产,父亲当时也完全急坏了。母亲不肯放弃腹中的孩子,非常艰难地紧咬牙关,一直坚持到生命地最后一刻,这生下了我们姐妹二人。然而,可怜的母亲此时已经耗尽全部精力,最后累得奄奄一息,不到一个时辰便不幸撒手人寰了。听家父说,母亲是带着微笑离开的。尽管肉体痛苦,可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眼神里充盈着无尽满足,只将人间最美的笑容定格在弥留时刻。父亲后来又几乎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只得将母亲草草地埋葬在一片荒凉的泥土里,连一块墓碑都没能留下。后来,我进宫之后,积攒了一些碎银,才托人将母亲坟前竖起一座墓碑,并请人刻下母亲平凡而光荣的生评。”

    说到这里,赵飞凰情不自禁的啜泣起来,听者的脸上也忍不住黯然神伤。

    少许片刻,朱翊镠安慰她道:

    “爱妾,你休要过于伤心!人死不能复生,择日我们便去她老人家坟前祭奠她的亡灵吧!”

    等赵飞凰慢慢止住哭泣,朱翊镠才又接着问:

    “那么后来呢?”

    “后来我姐妹五岁那年,家乡闹起蝗灾,许多田里的庄稼颗粒不收。当年饿死的人不计其数,死尸横七竖八的躺在路上,很快就瘟疫横行,死伤的人就更多了。家父本就没了生活来源,这下子更是不堪重负。再加上他与母亲感情很深,没多久便思念成疾,竟至于一病不起。为了看病,不得已只能将我姐妹二人暂且卖给他人,想着日后有钱便可赎回。不曾想,这次分别竟成了永别。听说姐姐卖给当地一个张姓客商,而我被卖进宫里了。后来我还差人打听过家人的情况,来人回复道:

    ‘令尊病情不久便愈发严重,大约一个月的光景,便一命归天了!而那张客商不久也全家搬走了。’

    就这样,我就彻底断绝了关于孪生姐姐的消息了。”

    李如槐接下去说道:

    “后面的事我来说吧。河北河间府沧州城,正是蝗灾最严重的所在。蝗灾过境,寸草不生。大道两旁经常可以看到许多瘦骨嶙峋的无名的尸体,任凭它们腐烂变质,或被饥饿的秃鹫一口一口无情的分解!

    下官有次到河间府出差,很快来到河北沧州城的一个集市。集市上人烟稀少,道路中间却见一位客商赶着一辆马车。走近一看,那客商约莫五十岁左右,能看出曾经也一定赚过不少钱;不过当时看上去,身材却是瘦骨嶙峋的。他赶着一匹同样骨瘦如柴的老马,车上面坐着两个瘦得皮包骨的人形——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和一个十多岁的蓬头垢面的丫头。模样看起来,着实令人心酸。下官当即花了五十两雪花儿银,买下了那名老者和丫头。那老者在我宅上负责看门打杂,不过没多久便因病去世了;而这名买来的丫头正是赵飞凤姑娘!

    我回去命人将其梳洗干净,也颇有几分姿色。再加上,我原配夫人因病早逝,后来就将飞凤续了弦。我早就听夫人说过,她有一名孪生妹妹,很早就被送进宫了。不想今日在此能与亲人相认啊!赵娘娘相貌与我家夫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得一样,因此我就立刻断言,您一定就是夫人得孪生姐妹!”

    “哦……原来如此……不过,那个张姓客商可真够心狠的啊!既然买走了姐姐,却为何又要卖出去?”

    “听夫人说,那张客商本来对她也不错的,他家里原本是从事衣服布匹生意的。后来各地闹灾荒,百姓连吃的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人买那些衣服呢?生意变连年亏空,家当全都抵押出去了。为了还清债务,不得已只好将小女转手送人了!现如今,我与夫人成婚数年,有一个刚六岁的女儿,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没想到,我如今也是当了姨娘的人了!如此说来,飞凤姐姐如今也算是修成正果了!李长史,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等闲暇时间我就到你家里去见见我的姐姐!”

    “随时恭候赵娘娘大驾光临!”

    “嗨,还叫什么娘娘呢!直接叫我飞凰就好!”

    “那你也该改口叫我姐夫了!”

    “好好好!为了这次意外的相遇,先喝上一盏!”

    “喝一盏就够了!还望飞凰能快点到我家中救治小女!”

    “外甥女怎么了?”

    “她染上了瘟疫,正卧病在床呢!”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吧!”

    赵飞凰赶往姐姐家中救治外甥女自不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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