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九祥镇（二）
沈迎霜和紫香芹连忙追着猫咪跑进巷子里。
左拐弯，右拐弯，绣球在九祥镇的巷子里敏捷地穿梭。等绣球来到又一个死胡同，沈迎霜一喜，准备像之前那样用食物引诱它，等它冷静后再抱住。
可此胡同不是彼胡同。绣球低矮的身躯瞅到胡同下边有个洞，胡须丈量后整个身子藏进去，转个身盯着外面二人。
“呀，绣球进去了，这可怎么办？都怪我，要是刚才好好抱住就好了。”紫香芹跟在沈迎霜身后，懊恼地急跺脚，手指绕着胸前的襦裙。
沈迎霜回过头温柔地安慰：“没事。绣球很容易受惊。我来诱它出来，你帮忙看着后面，别让它窜走。”
“嗯，好的。沈宫主，你真是个好人。”紫香芹斗志勃勃地松开襦裙，握住双拳。
小洞挨着地面，沈迎霜只好跪在地上，头快贴在地上，青丝自然垂地而不自知，眼睛往洞中观察。还好这个洞不大，只够小猫咪藏身，没有通向其他地方的出口。
沈迎霜起身，拿出一条小鱼干，放在洞口，耐心等候绣球出来。
突然，一只小粉爪伸出洞外，抓住鱼干，爪子一缩，在洞里咀嚼起来。
沈迎霜听着绣球呜呜地吃着鱼干，心想自己真是大意了，只能掏出来了。
等咀嚼声停了没多久，沈迎霜戴着以前冬天会用的毛茸茸手套，慢慢地掏。
绣球被掏出来，沈迎霜轻轻地抱住它，生怕再次吓着它。他回过身，下摆沾满灰尘，一半的发丝也粘着灰，对上紫香芹如冬日暖阳般灿烂的笑容：“抓住了，真是太好啦。”
“是啊，啊！”沈迎霜怀中刚还温顺的绣球，猛地一跃，逃了出来，拼命地跑。
二人只好再次追着绣球跑。
绣球跑出巷子，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街道两边是熏香店、客栈、首饰店、布料店等各种店铺。街边旷地上也有很多摆各种小玩意儿，吆喝着客人的小商贩。有逛街的行人，有驾车的马夫，有驻足欣赏庆祝乐舞节挂起的各色灯笼的旅客。
绣球有惊无险地从赶路中的马蹄底下穿过，跳到卖水产干货的摊位上。高价的花胶在绣球的俯冲之下，挤落几个。
绣球往下一跃，吓到在小摊前卖菜的老太婆与客人。
老太婆没看清这团小黑影是什么，挥舞着双手，大声叫着：“我儿子正在隔壁杀猪，谁敢放肆？”摊位前的客人把将要付的铜钱放回荷包之中，以为有人当街抢劫。
绣球慌慌张张地又跑进一条巷子，还不小心前脚一滑，掉进臭水沟里，咚。
衣袖翩翩的白云溪与淡抹浓妆的叶倾城、花枝招展的楚娥她们，一起从广饰店人堆中交完钱，成功“杀”了出来。
白云溪换上试好便不舍得取下来的银珑冠。这个发冠由贝珠、各色玛瑙和白银制成，流光溢彩，绚烂瑰丽。
白云溪给沈迎霜买了兰桃木簪和白玉祥云发冠。兰桃木簪用樱桃木制成，发簪尾部用小片白蝶贝、淡水珍珠拼成玉兰花状，盈润饱满，片片摇光。白玉祥云发冠圆润匀净，晕彩光亮。
白云溪幻想着沈迎霜头戴这两种不同发饰的模样，嘴角泛出淡淡微笑。
迎霜定会喜欢。
不一会儿，“大战一场”的白芮梨也拉着辉乐出来了。
五人出来后左顾右看，没找到本应该在这里等他们的沈迎霜和紫香芹。楚娥猜想：“我们出来有买乐舞节用品的任务，兴许是香芹忘记买什么东西，沈宫主陪着她去买了吧。我和倾城的任务都完成了。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去隔壁的九香熏逛逛吧？我一直都想去体验一次熏香，但是没有机会。”
白云溪没看到沈迎霜，买下发饰的喜悦冲淡不少。心想让她们带去九慈宫的正事为重，跟着来到九香熏的熏香店前。
这家熏香店能替人和物熏香。楚娥看了店铺的介绍后，选了其中一样。
九香熏和广饰店老板是这条街的竞争对手。今天广饰店半价，九香熏就用买一送一来抢客。
白芮梨和辉乐分别选了不常用的蔷薇玫瑰香和白檀馨香。白云溪选了惯用的沉香，楚娥择了琼花，叶倾城居然选用奶香。这让白云溪稍微惊讶，原来硕壮得像个猛男的女子心中也有这么一面，同时也很好奇奶香这是个什么味道。
于澜倾和其师站在九祥镇中央的一棵历史悠久、古老巨大的木棉树上。于澜倾擦擦鼻子，问：“师父，她靠谱吗？”
依旧一身白衣的安广颜摇摇头：“不靠谱。”
于澜倾：“那师父还找她？”
安广颜拿出九阶安山剑，笑着说：“但这不是很有趣么？”
沈迎霜好不容易从臭水沟里捞出绣球。绣球四只爪子和肚子都被臭水打湿，黑绿的梅花印在沈迎霜洁白的衣服上。
“呀，绣球脏成小花猫啦。真是太不小心了。”紫香芹对着脏兮兮的绣球咧嘴一笑，这笑容如艳阳，冰雪消融。
沈迎霜一手揽住绣球，一手提起，看看袖子被弄得多脏。看一眼的功夫，绣球受惊，一脚踹在沈迎霜胸口，踩着肩跳走了。
又是一顿追逐。
半个时辰不到，白云溪几人从九香熏香气盈袖地出来。交钱时，豪爽的白云溪一人付完这笔钱：“买一送一，怎么好让姑娘家送我呢？”
白云溪香气满身，墨色衣服烫得笔直，指甲形状整洁，富有光泽。
他看似随意走近叶倾城，在她们没察觉的情况下，嗅到什么叫奶香味，是甜腻腻的奶香，有点像奶糖味。
下次带迎霜来试试。桂花加奶糖味，就是香甜的桂花奶香味儿！
分开的地方还是没有见到沈迎霜，白云溪着急，五人决定一起寻找。
两个流氓流着口水，对沈迎霜淫笑的样子浮现在白云溪脑海。白云溪知道沈迎霜当然不会有事，可沈迎霜对凡人是不会乱挥剑的，拳脚相向免不得会被这种好色之徒摸上几把。
白云溪越想越心急，步子都迈大不少。
绣球跑到一棵高大的木棉树上，顺着木棉宽大的树干往上爬。沈迎霜和紫香芹一靠近木棉树，绣球就更加努力往上爬到树杈处。
沈迎霜抽出佩剑三秋，慢慢御剑升到木棉树杈处。
“沈宫主，小心啊！”紫香芹大声喊道。
听到这么一声，绣球窜得更高了。绣球从树干来到树杈，从树杈来到树枝，爬得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危险。
这是一棵古老的木棉树，相传有千年之久。木棉树很高，能从最高处俯瞰整个九祥镇。
绣球在脆弱得随时会断的树枝处摇晃。沈迎霜怕它跳下去，一边安慰绣球，一边缓慢靠近。沈迎霜来到绣球下方时，绣球对准他头顶跳跃。
承受不住弹跳力的树枝咔嚓一断，绣球在沈迎霜头顶精准降落。头顶的白玉簪被踩掉，沈迎霜的秀发披散下来。沾上不少灰尘的秀发在绣球小猫咪的脚功下成了鸡窝。
本想轻轻托住绣球的沈迎霜只觉得脑袋一轻：“啊……”
他猛地回头，向下俯冲。没想到正对着白云溪近在咫尺的脸庞。愣了一瞬的沈迎霜朝白云溪下方看。
“在这呢。”白云溪提起手上的绣球。
看到绣球安然无恙，沈迎霜拍拍心口：“吓死我了。”
两人御剑而下，回到地面。沈迎霜马上提醒：“千万不要松手，不然绣球又要逃了。”
楚娥打开准备好的菜篮子，把绣球塞进去。绣球进去后“喵呜”一声，便乖乖呆在菜篮子里，安静下来。
沈迎霜这才发现白云溪几人像是参加什么重要宴会一般，穿戴得整整齐齐，珠光宝气，香气绕身。
白云溪头戴新买的银珑冠，与身上墨底银线的衣裳相映成趣。他身上本来的沉香味儿变得更浓，指甲表面光滑的白指拂过沈迎霜侧脸的泥土，笑看沈迎霜眼中的光芒：“你是跟泥巴怪搏斗去了，还是和水沟兽打了一架？”
沈迎霜一直追着绣球，无暇自顾，这才有空看看自己。一头乌亮的秀发乱成一团，粘着白色灰尘，如被人摁住头在墙上搓揉。白衣墨梅点点，像被人拿梅章印盖满全身。削葱指尖藏着污垢，仿佛在水泥地里抓了很久。
沈迎霜，你怎么那么惨？
“嗯，被黑云魔物奸污了。”沈迎霜黑着脸回答。
“噗嗤。”一旁的紫香芹捂着嘴，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真正笑容。
白云溪回过头，向九慈宫等女冠抱拳行礼：“真是十分抱歉。今日怕是不能跟众位前往九慈宫了。明日辰时，定在水榭桥旁的花盈台等候。”
白云溪回到暂寄翻云和小绿的九厢客栈，叫小二装满一浴桶的热水后，他关上房门。
白云溪脱剩里衣，外袍搭在衣架上：“把外袍脱了，我先帮你洗头。”
沈迎霜慢吞吞地脱下外袍，放衣架不是，放地上也不是，就这么抱在手里，小声嘀咕：“白衣易脏，我又弄脏了。所以我才不喜欢穿白衣。”
“巧合而已，别放心上。外袍给我，我待会处理。”白云溪伸手拿起沈迎霜手中的白色外袍，就这么扔在角落。
白云溪拉来两张小木凳，把沈迎霜按在小木凳上：“坐。身体往后靠。”
白云溪用手试试水温，拿起瓢舀起一勺温热的水，淋在沈迎霜的“鸡窝”上。打湿“鸡窝”，白云溪左手指当梳，替沈迎霜梳洗。
在白云溪的梳洗下，沈迎霜的三千发丝已梳理完毕，水珠顺着墨发断断续续地滚落地。
“沈脏猫，把里衣脱了，我帮你洗。”白云溪扯着沈迎霜的里衣，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