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灶马（4）
卧榻上，姬无语双眼紧闭，气若游丝。
一头银色短发的祝七七两指伸出，正在给姬无语诊脉。
白发苍苍的老太师紧张的双手不住的拧来拧去。
——语儿命苦啊！
十岁许配给镇国公家大公子景天，眼看到了十六岁就要成亲，谁知道北漠狼烟突起，马上就要当新郎官的景天不得不以国事为重，千里奔袭北漠边关。
北漠战事胶着，景天这一去就是五年，两人的婚事就这样耽搁下来。等景天再次回到台州时，生龙活虎的景天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三天后，重伤不治的景天撒手而去，苦等五年的姬无语变成了望门寡。
姬无语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口中鲜血喷出，地上凄红一片，犹如怒放的梅花一般，点点猩红……
花开了，又谢了，却不曾看到你，
花谢了，又开了，却终究没了你……
姬无语重病不起，老太师视姬无语为掌上明珠，名医圣手请了不知几何，就连当今福王都曾带着宫中御医前来救治，姬无语的病却依然没有任何起色。
不得已，老太师闹市张贴广文：谁能医治姬家小姐者，万金重酬！
“祝大夫，小女的病情究竟如何，可还有希望？”
老太师双目浑浊，看到诊脉结束正在净手的祝七七，语气急促不安的问道。
来给姬无语看病问诊的医生中，眼前这一拨是最怪异的了。如果不是老太师心中还抱着一线希望，祝七七一行四人根本进不了太师府。
满脸雀斑贼眉鼠眼的绿袍少年，进了房间里就到处东张西望，这里摸摸，那里闻一闻，像极了一条猎犬。
那位胖嘟嘟的小胖墩，对点心的热情高涨，对病人的病情却毫不在意，说话间已经消灭了两盘点心。
还有那位貌似书生的中年人看着斯文，一直盯着墙上的仕女图摇头晃脑来回的看，只是穿得像个大红包似的让人简直不忍直视。
反观这位银色短发女子，不急不躁，勉强还有三分医生的模样。
“老太师勿急，小姐主要是悲伤过度郁结在心，等下给她服食两粒丹药，至于以后章程还得慢慢来才行，”
“谢谢祝大夫，先生一定要尽力救治小女，老朽必当重谢。”
“老太师客气了，既然我们接手，肯定全力以赴，只是小姐这病须费些时日，恐怕要在贵府打扰数日……”
“祝大夫说得是哪里话？老朽马上给各位安排住所，绿萼！绿萼呢？怎么不见人？跑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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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中的纸条，福王揉了揉脑袋，垂下来的手紧紧握住，指节发白。
半响，福王默默叹了一口气，看来那丫头所言非虚，只是这件事太大了，大到他一个人无法应对。
“殿下，接下怎么办？”
“既然悬镜司已经拿到了王石的证据和口供，等犯人押解回京就秘密关押在大牢。兹事体大，本王还要重新再审理核实一次，”
“是！殿下，那一位……怎么办？”
“备马！本王立刻要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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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千金小姐的病情怎么样？你有什么发现？”
进了老太师给他们准备的房间，满脸雀斑的瓢十三马上急不可耐的冲到祝七七跟前，小脑袋恨不得揣进祝七七的怀里。
祝七七一巴掌推开瓢十三的脑袋，对于瓢十三这种旁若无人的亲昵，祝七七总是拒绝的直截了当，一点都不惯着他。
大家虽然认识了那么久，但总体说来也不是太熟，还是保持陌生人的距离状态比较好。
“老娘堂堂捉妖天师，却被你逼着来做医生的勾当！捉妖才是我的本职工作，说！你居心何在？”
“哎呦喂！小七七，你冤枉我了！你难道没看到？只要医治好了这位大小姐，万金重酬啊！你懂不懂什么是万金啊！你说你得捉多少妖怪才能挣这么多钱啊！我是照顾你赚钱啊！”
“钱是狗日的！老娘不喜欢！”
“我去！不喜欢？你竟然说不喜欢钱？是谁这么多年省吃俭用偷偷攒起来？是谁要攒钱将来要买嫁妆嫁给他……哎呦！”
瓢十三话没说完，就被暴怒的祝七七一脚踹了个满地葫芦。
“谁呀谁呀？七七要嫁给谁？”
书生跟万事知瞬间化身吃瓜群众，能让脾气火爆的祝七七委身下嫁，并且还心甘情愿倒贴嫁妆，这位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大神级哥们儿！
“臭瓢虫，要想明天还有吃饭的家伙什儿，就乖乖的闭上你那张臭嘴巴！说正事儿！”
“好吧！我们家七七发火的样子都是那么的迷人！唉！我受不了！”
瓢十三双手捧心状若西施，依旧老脸皮厚的甩了一个媚眼给祝七七，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祝七七更是无奈扶额闭眼。
这臭瓢虫真的是不知死活，难道他是属猫的有九条命不成，否则为毛总是在死亡的边缘来回疯狂的试探？
算了，祝七七这么多年捉妖无数，大多数都靠这只臭瓢虫给的情报，多少也有他一丢丢的功劳。
“咳咳，说正事哈，姬家小姐重病半年多了，老太师重金求医这件事台州人尽皆知。我们虫族做的就是情报的买卖，当然喜欢到处刺探消息了。”
“两个月前，我偷偷潜入太师府，其实也就是随意进去溜达瞅一眼，你们猜怎么着？根据我的判断，那位姬小姐当时已经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了，可是……”
“可是现在姬小姐还活着！十三少，你当时是不是看错了？”
书生满脸不解问道，求知好学一直是他的秉性。
“所以才觉得奇怪啊！我虽然不是什么杏林高手，但岐黄之术还是略懂，一个将死之人在我面前，还是看得出来的。听到姬小姐还尚在人世，我也是不敢相信，所以前几天我忍不住又偷偷溜达了太师府一趟……”
“结果怎么样？”
“姬小姐不但活着，我还有惊人的发现……”
瓢十三满脸雀斑放光，神气活现的转了一个圈：
“你们听说过‘蛛丝马迹’这个成语吗？‘’
万事知撇了撇嘴角：
“这有什么难的，意思就是顺着细丝可以找到蜘蛛，顺着马蹄印可以寻到马的方向。其实表达的意思就是有非常细小的痕迹和线索，能够隐约可寻。”
“对！万事知说的没错，蛛丝指的是蜘蛛的丝，而所谓马迹的马却不是一般的马，指得是灶马。我在姬小姐的房间里不但发现了灶马留下的气味，还发现了留下的细微痕迹。”
“十三说的没错，我诊脉时确实发现，姬小姐被人动了手脚，否则她绝对活不到现在。目前我唯一可以确定是，这只妖怪的出现应该不是来害姬小姐的，”
“灶马虽是妖，却可幻化人形。当然只要还在这太师府，迟早会被我逮到的。虽说是灶君的坐骑，怎么着也就是个虫子，当然归我们虫族管。”
瓢十三说到这一脸傲然之色，万事知可不给他面子，只是在一旁嘲讽道：
“既然归你们虫族管那干嘛还拉上我们……？”
瓢十三老脸一红，讪讪笑道：
“这几天我都在暗中观察，主要是这只妖不但狡猾，而且行动非常迅速，还没等我动手就溜之大吉。小七七禁锢之术天下无双，所以需要她的帮忙了，”
瓢十三扭了扭身子，眨眼间在众人面前显出了原形，一只浑身五彩斑点的大瓢虫。
“你们先睡，我虽然有了大概的目标，但目前还不确定，所以还要出去一趟，明天大概就有结果了……”
瓢十三振翅飞了出去，消失在月色里，胖乎乎的万事知点点头：
“难怪这厮年纪轻轻就当了虫族族长，原来如此，”
祝七七老神在在，对于万事知的话无动于衷，但好学的书生还是忍不住问道。
“先生此话怎讲？”
“自古瓢虫五星、七星者皆多，九星实属罕见，十一星者更是为尊，刚才你没看到吗？这位竟然有十三星之多，难怪他会为虫族族长。”
“切！有啥了不起的？”祝七七一脸不以为然：“不就是身上多了几个点点吗？既不厉害又不能当饭吃，还一脸雀斑，丑死了！”
“多几个点点而已……？”
万事知欲言又止，书生一看气氛不对，赶紧抚掌称赞：
“先生如此多才，学生佩服得紧！”
“咳咳……然也！然也！”
“佩服佩服！”
“谬赞谬赞！”
祝七七整个人顿时不好了，此刻又想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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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七七多年来捉妖无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娇弱的妖。
如果不是天生对妖的敏感，恍惚间祝七七还以为自己的感觉出错了。
跟老太师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早饭，祝七七给姬无语喂了一次丹药，又让老太师把平时照顾姬无语饮食起居的贴身丫鬟找来。
根据老太师的吩咐，绿萝和绿萼两位贴身丫鬟进了祝七七他们所在的西厅。
没多久，绿萝出来后，只留下了绿萼一人。
祝七七低头喝茶，书生和万事知有意无意的站在两个窗口旁边，而门边的有利位置也被瓢十三占据了。
绿萼低垂着头，双手无措的拢在袖子里，苍白的脸色没有一点血色。由于左脚残疾，小姑娘不得不偶尔移动一下，以来缓解另一只脚长时间重心带来的压力。
祝七七无法相信眼前站着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因为她太瘦小了，足足比同龄的绿萝矮了整整一个头还有余。
“你不用紧张害怕，我叫祝七七，是给你们小姐治病的大夫，我就简单问你几个问题罢了。”
祝七七放下茶盏，当她说到自己的名字时，绿萼的身子明显的抖动了一下，虽然微不可查，但还是被祝七七发现。
“你一直是姬小姐的贴身丫鬟？”
“——是，”
“听说你是被小姐收留的？”
“——是，”
“太师说，五年前一个大雪天，小姐外出时遇到被冻晕的你，后来把你带回太师府的？”
“——是，”
祝七七点点头：“难怪如此……”
看到祝七七低头不语，绿萼微微抬头，神色张皇喏喏说道：
“祝……祝大夫，小姐的病……还有救吗？”
“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
祝七七微微一叹：
“你想救你家小姐的性命我理解，因为她对你有救命之恩，可是！”
“可是你不能给她吞食你的内丹啊啊！这样不但丢了你的性命最终也救不了她，毕竟你是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