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饭局
欧鸥一整天都在研究天锐的brief。认知计算代表一种全新的计算模式，包含信息分析、自然语言处理和机器学习领域的技术创新，能从大量非结构化数据中揭示非凡的洞察。目前，天锐已基于认知计算系统推出相关产品，tr analytics就是其中之一。
产品、技术理解起来并不难，难的是要在一场酒会的互动中融入相关技术介绍，还要有趣、有料、不生搬硬套，欧鸥想想就头大。
这是她第一次做小组长，罗蕊的意思是让她全权负责执行，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欧鸥反复将brief研读了三遍，仔细将自己的初步思路整理出来，叫上王叶琦和杨青开会。
夏丁看她不大淡定，安慰道：“tracy只是想锻炼一下你的领导能力，不用紧张，就按平时做项目的方式来就可以。项目负责人实际写的还是我，真有什么搞不定的问题不会让你扛雷的。”
语气虽淡，却包含着一如既往的关心。
欧鸥冲他笑笑，垂下眼睛，也淡淡地说：“谢谢。”
夏丁听着她刻意疏远的语气，心狠狠地被扎了一下。
欧鸥和杨青在会议室等王叶琦来开会，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欧鸥在企业微信上催了好几次，王叶琦最后只在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对不起哦，jason叫我开会，我先去那边，你和杨青先聊着。”
“唉，”杨青看完消息摇摇头，故作老成，“手下不听话，小组长不好当啊。”
欧鸥心下不爽，表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只说：“不耽误工作怎么着都行，我才不管呢。”
杨青“噗嗤”一声笑了：“欧鸥，我发现你特有当领导的潜质，现在说起话来跟tracy一样一样的。”
“是吗？那我应该学学tracy的铁血手腕，严厉一点儿。”欧鸥开玩笑道。
“别别，”杨青摆着手赶紧投降，“我保证全力配合你，你可别跟tracy似的，我害怕。”
玩笑过后，两人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这种科技感满满的认知计算，要怎么跟酒会结合起来呢？总不能边喝酒边听讲座吧？”杨青犯了愁。
“我倒是有个想法，”欧鸥说，“咱们只用打认知计算的一个点就行，就是大数据分析。我们可以在晚宴中设置一个‘品鉴大数据’的调酒环节。”
“品鉴大数据？”
“对，先引入认知计算话题和天锐的系统，然后介绍系统能基于强大的计算分析能力，为现场来宾定制个性化鸡尾酒单。大家只需要扫码填入个人信息，系统就能分析出你的喜好定制一款鸡尾酒，我们现场再请两名专业调酒师，指导大家按制作步骤亲自动手调酒，既好玩，又能和大数据分析挂钩。”
杨青一拍大腿：“最后还可以再来个花式调酒表演，把气氛推到高潮。”
“我看行。”欧鸥点头，“我连活动介绍都想好了：各式调酒器具，琳琅的酒水品类，天锐认知计算创意酒单，带来的不止是独特的调酒体验，更是来自大数据的全新品味。创意迸发，亲自动手，我们邀您一起，品鉴大数据。”
“可以啊欧鸥，你这创意不错。”杨青由衷佩服，“不过酒单咱们肯定得提前设计好吧？”
“那当然了，还得提前准备材料呢。”
“唔……我想想……”杨青右手托着下巴，眯着眼睛思索了一番，“白葡萄酒、利口酒、佩利诺、蜂蜜、西柚汁、葡萄汁、橙子……差不多，我们可以出两类，一类含酒精的，一类无酒精的。名字可以取得sexy一点，‘心跳回忆’，‘紫色迷情’什么的。”
欧鸥有些意外：“你对酒这么了解呢？”
“那是，”杨青得意地说，“毕竟是混迹三里屯的人，别的不敢说很厉害，酒还是了解的。这样吧，酒单这部分我来帮你做。”
欧鸥刮目相看。
两人差不多将思路都梳理清楚了，王叶琦才姗姗来迟。
“抱歉，jason那边刚开完会，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王叶琦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坐下来还呼哧带喘。
“你那边活儿多吗？”欧鸥问。
“还……行吧，可能会忙一点，所以我没法负责太重要的部分，不过也说不好，要是有时间我还是能兼顾的。”
“你可是咱们一部的人哦，这么快就胳膊肘往外拐啦？”杨青调侃着提醒道。
“哪有，那肯定是以咱们的活儿为先嘛。”王叶琦笑着说，“必须全力支持欧鸥，毕竟第一次当小组长嘛。”
欧鸥一笑了之：“其实这个活儿不难，前期没什么太多需要做的，我和杨青基本分好工了。方案我来做就好，你就负责写邀请函的文案吧。”
“行。”王叶琦一口应了下来。
说起来，顾晨那边并没有交代多少项目的情况，他把王叶琦叫过去，上来只问了句：“能喝酒吗？”
王叶琦一愣，随即违心说：“能。”
顾晨点点头：“那就好。菠萝视频知道吧？最近很火的短视频平台，明年他们有一个很重要的直播运营大项目，需要引入大量网红ip合作，还有可能和艺人工作室合作。现在他们在找广告公司做运营策略，我们今晚去和他们的老总吃个饭，你准备一下。”
“好的。”王叶琦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这算是对她的认可了。
下班后，顾晨在企业微信上呼她，让她到地下车库来。王叶琦来到指定位置，一眼就看到了顾晨，和二部的颜值担当，平面设计师柳欣欣。
“来了？走吧。”顾晨示意王叶琦和柳欣欣上车。
柳欣欣对王叶琦很友好，她不是第一次跟着顾晨应酬了，看到王叶琦还开玩笑说：“顾总，你这是给我找了个小师妹啊？”
顾晨笑得很和善：“叶琦能力很强的，你小心被她比下去。”
“那我可得加油了。”柳欣欣一边笑，一面拉着王叶琦的手表示亲密。
王叶琦也讨好地笑了笑。她注意到，虽然大家在公司当面都叫顾晨的英文名，但私下里二部的人还是会叫他顾总，看来他比较在意这一点。王叶琦在心里提醒自己，以后可得注意称呼的问题。之前她多次私下叫顾晨jason，虽然顾晨没有纠正她，但到底不好，显得她很没有上下级之分。
柳欣欣热络地给王叶琦介绍经验：“喝酒的时候要学会用技巧挡酒，多说几句好话，多撒撒娇让对方喝。我们是女孩子，一般都不会太为难我们的。”
顾晨从后视镜里看了柳欣欣一眼，那一眼极暧昧：“哟，你这还传授上经验了，挺懂啊。”
柳欣欣一甩大波浪卷的长发，造型夸张的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晃：“那不是顾总指点得好嘛。”然后又凑近王叶琦，悄声说：“菠萝视频我们之前接触过好几次了，他们那个袁总滑得很，我们一直没争取到他们的项目。直播现在是风口，如果能拿下，我们才能拓展出新的业务。所以今天咱们得再努努力，要是有啥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你别在意，酒桌上都是那样的。”
那样是哪样？柳欣欣没说，王叶琦隐隐猜到了几分，心里打起了鼓。
很快就到了饭店，踏进包厢的那一刻，王叶琦感受到了真正的紧张。这里和学校、公司的氛围完全不同，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领域。一坐上桌，身份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有讲究，都必须小心谨慎。
菠萝视频的袁总，他带了两个下属，都是中年发福秃顶的油腻男人。人油腻，说话更油腻，袁总一见王叶琦，眼睛便一亮：“哟！顾总今天还带新人来了啊。”
“我们公司新来的文案实习生，王叶琦。”顾晨介绍道。
“小叶，来来，坐这儿。”袁总拍拍身旁的座位，王叶琦听话地坐下，带着露八颗牙的标准微笑：“袁总好。”
“哎呀，哎呀——”袁总上上下下打量着王叶琦，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地“哎呀”，“哎呀——好，好！”
哪里好呢？他没说。
王叶琦心底涌起一阵反感，脸上却仍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柳欣欣一扭腰肢，优雅又妩媚地坐下，带着娇嗔说：“袁总，您也太讨厌了，人家都进门这么久了您就跟没看见一样。”
“哈哈哈……”袁总对这一套很受用，“欣欣还是那么调皮。”
饭局似乎是柳欣欣的主场，她能如鱼得水应对一切问题。前半程基本都是靠她活跃气氛，还拉着王叶琦一起敬酒，王叶琦喝了两杯，感觉胃里火辣辣的，烧得慌。她自认是个挺会说话的人，但在柳欣欣面前，简直就像个小学生。
时间过半，顾晨登场，委婉地提出直播运营项目的事。
“哎呀——”袁总又开始了他的经典口头禅，“哎呀，现在盯着这个项目的不只是时美呀，我们也很为难，很为难。主要是吧，现在经济形势也不好啊，都难做，难做啊！”
“再难做那不是还有您撑着嘛，我们都仰仗您给我们带来些福气呢。袁总，我敬您！”柳欣欣端起酒杯，袁总却伸出手往下压了压，看向王叶琦：“小叶啊，你怎么都不敬我一个？”
突然被点到名，王叶琦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就调整了状态，端起酒杯：“袁总，我敬您，明年的项目还要多多仰仗您的关照呢！”说完一饮而尽，拼命遏制住想吐出来的冲动。
“好！好！”袁总拍拍王叶琦的胳膊，对顾晨竖起大拇指，“小姑娘挺机灵，顾总眼光不错啊。”
王叶琦放下酒杯，看到顾晨投来满意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长舒了一口气。她总觉得刚刚袁总不是拍她的胳膊，而是趁机摸了她一把。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结束时，袁总带上了明显的醉意。柳欣欣和袁总的一个下属一边一个扶他下楼，好不容易塞上车送走，柳欣欣都累出了一身大汗。
“顾总，那是您叫的代驾吧？那您快回去吧，我和叶琦打车走。”柳欣欣说。
顾晨也走了。柳欣欣却不急着打车，坐在路边的花坛沿上，对王叶琦说：“坐，歇会儿再走，我累死了。”
王叶琦摇摇头，刚想说不坐了，早点回去，结果一张口，胃里一阵反酸，她立刻抱着电线杆子哇哇吐起来。
柳欣欣倒不嫌弃她，踩着恨天高过来替她拍拍背：“吐吧，吐出来就好了。”
吐了好一会儿，终于没那么难受了。王叶琦擦擦嘴，接过柳欣欣递来的矿泉水漱了漱口，问：“你怎么做到的？”
“喝多了就习惯了，酒量是练出来的。”
王叶琦摇摇头：“我不是问这个。”
柳欣欣懂了。她重新坐回花坛沿边，带着饶有兴味的眼神看着王叶琦，问：“你是不是没想到，在时美还有让实习生出来陪客户喝酒的一天？”
王叶琦默不作声。
柳欣欣笑笑，说：“你知道吗，时美做项目，本来是只负责出创意方案，并不负责实际落地执行的。早期，都是客户拿着方案找第三方执行落地，后来为了方便客户，时美才成立了专门的供应商库，谈了好几家合作的搭建公司、网络媒体公司。一开始，因为没有专人负责，时美与供应商之间的合作并不顺畅，拿到的价格、资源也不好。直到顾总加入时美，他主动承担了这部分工作，当机立断对供应商库进行了更新，不仅拿到了实惠的价格，还与很多高档的酒店达成长期的场地合作。线上宣传推广方面，也总能拿到优质资源。”
王叶琦听得入神，没有想到，顾晨竟然为时美做过这么多事。
柳欣欣继续说：“所以说，时美的供应商是顾晨一个一个喝出来的。现在竞争这么激烈，没有他这么拼命，很多大项目都到不了时美手上。像罗蕊那样的人，有能力是不假，但她根本不懂和客户、供应商搞好关系。她以为她当初成功了几个竞标业务，时美的江山是她打下来的？根本不是，这里面有顾总一半的功劳。你别觉得他好像不把下属当回事，还要带女员工到酒桌上陪酒，说来说去，陪酒又怎样呢？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跟着他干能得好处，就够了。”
听了柳欣欣的话，王叶琦心里那点反感荡然无存。是啊，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