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甩锅
再见面时，欧鸥和夏丁十分默契地对那晚的事避而不谈，仍以工作话题为主。
中国好闺蜜姚梦琪却一直惦记着要替小姐妹出气，这天总算让她逮着了机会。方亦城和博导千金在食堂亲密无间地吃饭，姚梦琪二话不说，盛了满满一碗绿豆汤，直直走向方亦城，“哗”地一声浇了他满头。博导千金尖叫着跳到一旁，满脸错愕。
“不好意思啊，”姚梦琪不带一点歉意地说，“没站稳，手滑。”
方亦城自然认识姚梦琪，也清楚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眼下当着新欢的面，他怕姚梦琪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强行挤出尴尬的微笑：“没事，没事……”
姚梦琪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不过呢，多吸收点水也好，正好浇灌浇灌您心里的碧树，别见天儿的出来折腾。”
方亦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走马灯似的，看得姚梦琪心里直呼爽。
博导千金不干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谁啊？”
不开口还好，敢开口怼姚梦琪的，没人能全身而退：“哟，小姐姐，我真得奉劝您一句了，咱有点别的毛病没什么，眼不能瞎，别瞧着您面前这位老实巴交、装得人五人六的，实际上满肚子幺蛾子，就是冲着您的户口、您的身份来的，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您可别不当回事儿，到时候被骗了可别怪我没提醒您。”
姚梦琪一口京骂玩得溜溜的，不带脏字把面前的人损了个遍，饶是博导千金也是北京土著，还从没见过这架势，愣在原地什么话也说不出。
姚梦琪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人，满意了，俯身对方亦城轻声说：“再见了您嘞。”
方亦城如惊弓之鸟般从座位上弹起，满眼惊恐。姚梦琪抿嘴一笑，潇洒离去，迫不及待把自己的战果分享给欧鸥。
一直在开会的欧鸥两个小时后才看到信息，一个电话打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姚梦琪，你不怕被处分呐？”
姚梦琪满不在乎：“怎么了？我很有分寸的好不好，我浇的是冰绿豆汤，又不是热的。”
“这是冰和热的问题吗？他万一告到学院去怎么办？搞不好要你背处分或者开除什么的怎么办？”
“放心吧，”姚梦琪大大咧咧地说，“他不敢，他敢告我就把他这些破事都挂学校论坛上去，看他怎么招架大家的谩骂。”
“这种人理他干嘛，浪费口水。”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当自己是碟子菜呢！”姚梦琪根本不放在心上，“你安心啦，不会有事的。我跟你说，他跟他那新女朋友都被我吓傻了，吓得one愣one愣的。”
“啥？”
“一愣一愣的，我这不是为了配合你们外企说话的习惯嘛，咋还听不懂了呢！”
欧鸥忍俊不禁：“真被吓傻了？”
“千真万确。”
欧鸥心情灿烂了许多。
果如姚梦琪所说，方亦城那边没什么动静——他自知理亏，不敢把事情闹大。欧鸥放下心来，全身心投入tr analytics的项目中。
爱情丢了没关系，她还有面包。
由于项目前期思路清晰，后期执行时问题并不大。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客户部负责跟进项目的account是sunny，一个刚工作一年的小姑娘，经验不算丰富，与客户沟通也不及时，推一下动一下。欧鸥本就是个新人，再遇上个半新不熟的，很多事一问三不知，胡乱抓瞎。八月有好几个大展，大家都在项目上忙得不可开交，欧鸥不方便总打扰别人，只好自己格外留心。
sunny却懒懒的，每天过得异常佛系。
欧鸥催：“h5的页面设计需要客户尽快确认哦。”
sunny回：“好的亲爱的。”
半天过去了，欧鸥再催，她一拍头：“呀！瞧我这脑子，忘得一干二净！sorry哦宝贝，最近真是太忙了。”然后临下班时跟欧鸥说：“亲爱的，客户还在开会呢，说一个小时后看，辛苦你加班等一下邮件反馈哦，修改版今晚必须发给他们。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有任何问题你随时call我哈，爱你[比心][玫瑰]。”
把甲方当爸爸，把同僚当奴隶，欧鸥气得直翻白眼，却只能放下收拾好的包，重新打开电脑，还不忘回复：“好的哦[比心]。”
原以为只要仔细再仔细，必不会出什么差错，但欧鸥忘了有个词叫“祸不单行”，有句话叫“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第一阶段的物料上线后，客户突然拉了个电话会议，欧鸥被叫去时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从踏进会议室那一刻，欧鸥就发现气氛不对。罗蕊和客户部总监李绍华脸色铁青，sunny一脑门子的汗，半弓着身子伏在桌子上，极力贴近电话，飞快地解释着什么，那样子就差跪到桌子上去了。
客户打断sunny的话，语气暴躁：“你别说这么多有的没有，我就问，为什么你们擅自改了h5互动的标题文案？”
“这个……”sunny求助地看向欧鸥，欧鸥一脸懵，改文案？她有几个胆子敢擅自改文案？
“明明之前定的是‘寻找职场贵人，成就巅峰之路’，邮件都确认过了，为什么现在改成了‘寻找职场贵人，成就王者之路’？这件事连知会都没知会一声，你们时美就是这么干活儿的吗？这么不专业吗？今天杨总问我的时候我还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时美是我们的老合作伙伴了，绝不会出这么大的差错，结果我一看，好嘛！啪啪打我的脸啊，标题里面硕大的两个字被改了，刚上线就被紧急撤回，你们要我怎么跟杨总交代？嗯？”
欧鸥总算凭只言片语理清了事情的原委。打电话的是天锐市场部杨总的助理，tr analytics项目主要由市场部负责，但产品部那边也会跟进，主要确认时美对产品的包装没有文字、设计上的问题。因此每版方案在提交时，欧鸥都会在发送给杨总的同时，抄送产品部的林总一份。
前两天，欧鸥和sunny正在盯h5的制作，林总突然打来电话，要看看设计效果，sunny就把预览地址发给了他。
林总对标题不大满意：“‘巅峰’这个词太大了，夸大了产品的作用，改成‘王者’吧。”
“好的好的。”sunny满口答应。
欧鸥没作他想，直接改了过来，结果就有了今天的纰漏。
“对不起对不起，”sunny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个劲儿道歉，“我们的实习生没经验，才捅了这么大篓子，是我们的问题……”
欧鸥的眼睛瞪圆了，what？当面甩锅？都不解释一下的吗？
“实习生？这么重要的case你们就交给一个实习生做？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还有，这是哪儿招来的实习生，上过大学吗？”客户骂得毫不留情。
“这件事情……”欧鸥憋不住了，想开口解释，李绍华狠狠瞪了她一眼，罗蕊轻轻拍拍她的胳膊，示意她先别说话。
“总之，这件事你们时美必须给个交代！”客户“啪”地挂断了电话。
会议室一片死寂，只能听见各自的呼吸声。
“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绍华率先发问。
欧鸥有点委屈，争辩道：“文案不是我擅自修改的，改成‘王者’是林总提出来的，我以为他事先和杨总确认过……”
“你以为？工作中的事能按‘你以为’的来做吗？你发邮件给各部门确认了吗？”
“……没有。”欧鸥的声音低下来，她确实忘了这件事。
“这事赖我，”sunny急切地说，“欧鸥，我那天还提醒你了要发邮件呀，也怪我，你还是个新人，我应该多提醒你几遍的。我是想着你之前表现那么优秀肯定没问题，就没一步一步盯着，赖我赖我……”
欧鸥难以置信地看着sunny，提醒？sunny什么时候提醒她要发邮件了？
“这件事必须在公司通报批评，黄牌警告。”
欧鸥像被人捶了一拳，脑袋“嗡”的一声发懵，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疼。时美的制度很严格，不论是正式员工还是实习生，如果工作中犯了重大错误就要领一张黄牌，累计三张黄牌直接开除。
一时间，委屈、愤怒、不服一齐涌上心头，欧鸥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她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憋得快要窒息了。
“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欧鸥，你先去忙吧。”罗蕊说。
欧鸥坐着没动，无声地抗议。半晌，迫于罗蕊的眼神压力，只得起身离开。
关门的那一瞬间，她听到李绍华对罗蕊说：“tracy，这就是你带的实习生？你怎么搞的……”
欧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扎进洗手间，把自己锁在小小的隔间里。
如果她在会议室门口多停留一会儿，就会听到罗蕊是如何霸气护“崽”的。
“如果你执意要发黄牌警告，那么，欧鸥和sunny一人一张。”罗蕊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sunny目瞪口呆：“为……为什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罗蕊着重强调了“事故”二字，“是整个团队的协作出了问题，这不是一个人的错，也不该由一个人背锅。欧鸥要承担文案修改没有及时反馈的责任，同样的，sunny你也要承担没有和客户及时多方沟通，以及及时跟进项目的责任。欧鸥是新人，你也是新人吗？”
sunny的额头上又冒出了汗，刘海黏在脑门上，显得格外狼狈。
罗蕊又转向李绍华：“还有，lee，你和我没有监督管理好下属，也应该罚一张管理黄牌。”
李绍华脸涨得通红，眉头皱起：“tracy，你什么意思？”
罗蕊不耐烦地转着笔：“lee，为什么会出这件事，你我心里都清楚。这是杨、林之间的斗争，说白了，时美就是背锅的。你真觉得‘巅峰’换‘王者’很严重吗？不见得吧？这种时候不一致对外解决危机，还忙着在公司内部推卸责任相互甩锅，有意思吗？”
李绍华气得连头发丝都抖动了起来：“tracy，你……”
“这件事我来解决吧，你们不用操心了。”
罗蕊撂下这句话推门而去，李绍华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tm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