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客套
“真的是你啊，我就说看着眼熟呢！你等我会儿啊，咱俩一起上去。”王叶琦笑着跟欧鸥打完招呼，又跟前台小姐姐热络地聊起来：“hi nora，口红真好看，这个颜色真衬你。”
“是吧，”nora喜滋滋地说，“我新买的3ce烂番茄色，最近有活动，买两支能便宜70多，你也可以入手。”
“真的？那我回去就下单！”王叶琦边填入职登记表边说，“要不说化妆还是你在行，我就不行，手残，以后还得多跟你请教。”
欧鸥心里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手残？王叶琦的妆容堪称鬼斧神工，真正的清冷裸妆，高级感满满，怎么看也不像手残党。
欧鸥悄悄转身，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检查自己的妆，虽然也不错，但比起王叶琦来说可差远了。心里顿时有了落差感。
nora还在谦虚：“没有啦，你的妆也很不错嘛。”
“我完全不行，每天早上要早起一个小时，每次都弄得手忙脚乱的。”王叶琦填完表格递给nora，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上次你不是说早上来不及吃早餐吗，我刚路过7-11给你带了点，老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呢。”
说罢就从包里取出了两个包子递给nora。
nora很惊讶，却也很开心：“宝贝你也太贴心了吧！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不用，我也是买早餐的时候顺手带的，别这么客气。不用，真不用！”王叶琦拦住nora准备转账的动作，“我们先上去了哈，一会儿见。”说着拉起欧鸥转身就走。
人与人初见时总是格外要好，虚伪又热情，新鲜又浪漫。欧鸥来不了这一套，有点羡慕，又有点不屑。
等电梯时，王叶琦的热情开始向欧鸥进攻：“我一猜文案就是咱俩能通过面试，上回咱们发挥得都挺好的。”
欧鸥讪讪一笑，心想：我可没猜到。她原本以为时美会按照以往的惯例，文案、平面和3d各录取一人，为什么这次文案一共录取了两名实习生，欧鸥不甚了了。
王叶琦又问：“我看刚刚有人领你来的？是上次的面试官吗？”
“对，就是群面的时候坐在最里面的那个男生，是创意一部的平面设计师。”
“你认识他？是他内推你的吗？”
上次不是刚说过我是自己投简历进来的嘛！欧鸥心想，这王叶琦记性也太差了。
“不是，我之前不认识他，我们是早上在地铁上偶然碰到的。”
“哦……”王叶琦拉长声，缓缓点点头，“你们看起来挺熟的。”
欧鸥此刻才品出点别的味道，“内推”二字如此意味深长，多少带点“走后门”的潜台词意思。或许王叶琦并不是记性不好，而是一开始就不相信欧鸥这样的资质，能凭自己的能力进时美。
“没有没有，”欧鸥立刻否认，“他只是关照新人而已，你和nora才是真的很熟啊。”
“还好吧，这不面试来了两次嘛，跟她聊天才知道我俩是山西老乡，所以更亲近些。哎，你家是哪儿的？”
“北京的。”
“你是北京人？听着不像啊。”
欧鸥本不想多解释，才选择说自己是北京人，没想到还是免不了要费一番口舌：“我老家是江苏的，但我是在北京长大的。”
接下来王叶琦会问什么，欧鸥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有北京户口？”
果然。
“嗯……”
“那就是北京人了。”王叶琦轻轻叹了一口气，“真好。”
欧鸥默不作声，只低头在微信上和姚梦琪聊变态的事。
两人上到22层，大会议室里已经零星坐了几个实习生了。
欧鸥喃喃道：“人还挺多。”
“你不知道吧，创意一部这次录取了4个人，二部录取了3个人，客户部录取了2个人，还有其他部门七七八八也录取了一两个，人可不多呢！”王叶琦掰着指头数着。
“你了解得好清楚啊。”
“nora告诉我的，”王叶琦压低声音，“你知道为什么创意部会分两个部门吗？”
“不是因为case（项目）多吗？一部属于综合部门，各类品牌的活儿都接，二部好像是专属部门吧？听说只做天锐和华新两个长期大客户的项目，更偏品牌战略方向。”
“没错，”王叶琦的声音又压低了两分，“不过最近高层有变动，二部好多活儿都给了一部，听说二部的总监顾晨可不满了，和罗蕊撕了好几回了。罗蕊你知道吧？你二面也是她面的吧？女强人，绝对的女强人。”
“这么隐秘的事你也知道？”欧鸥诧异地问，“也是nora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认识的一个学姐告诉我的，她所在的公司正好是时美的客户。”王叶琦有点炫耀的意思。
“哦……你的消息渠道还挺多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王叶琦露出老练的笑容。
欧鸥不以为然：“不过高层的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王叶琦意味深长地瞥了欧鸥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一眼看得欧鸥莫名其妙，她忍不住发微信问姚梦琪：“3ce的口红属于什么档位？”
姚梦琪秒回：“中档吧，怎么了？”
欧鸥简单说了说王叶琦和nora的对话，又补充道：“我看到王叶琦补妆时用的是ysl小金条n1966，你说她明明用这么高端的牌子，又特别会化妆，干嘛还要去奉承nora呢？”
“这就是为了拉近关系的客套话。”
“我不信nora听不出来她这是客套话。”
“听出来又怎样，总比什么都不说强。”姚梦琪的父母都是大领导，她从小耳濡目染，人情世故比欧鸥懂得多，“你们的前台小姐姐不在业务部门，工资肯定不高，北漂交完房租剩不下多少钱，只能买打折的中档口红，心理层面本比人矮一等，但你这个同事特别圆滑，肯放低姿态去抬高对方，人家就算知道是客套话也爱听，起码心里舒坦。”
欧鸥不理解：“可是讨好前台有什么用呢？”
“欧小鸥你真是单纯得可以，别看不起前台，多条人脉多条路，以后你想打探点公司内部的什么消息，还不是要靠前台、行政这些人八卦给你。”
欧鸥想起王叶琦说的高层纷争，心中五味杂陈。王叶琦的世故让她佩服，她自知自己不是一个很懂人情世故的人，为了进入时美，她在面试中花费的小心思已是她全部的心机。而当她还在苦苦琢磨如何给面试官留下好印象时，王叶琦已经一马当先研究起公司的风云变幻了。
以为大家都是小白，没想到只有自己白得纯纯的，天真又愚蠢。
上午的培训很快就过去了，一部的实习生除了欧鸥和王叶琦，还有两个男生，平面设计师杨青和3d设计师傅子恒。
各部门派人来领新人，创意一部来的是一个染着奶奶灰，带着黑色耳钉的新潮大男生：“你们好，我是一部的平面设计师陆百一，都跟我走吧。”说完潇洒一招手，萌新们立刻跟上。
王叶琦凑上去热情地说：“百一哥名字取得真好，百里挑一。”
“哪里哪里，”陆百一摆摆手，“不用叫我哥，就叫我陆百一就行。”
“你没有英文名字吗？”
“没有，我们部门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英文名字，大多数还是直接叫名儿，也可以叫外号，比如他们都喜欢叫我‘礼拜一’，你们也可以这么叫。还有周彤，面试的时候你们都见过了吧？高级3d设计师，她的外号叫‘鹅姐’，因为笑起来像鹅，你们能脑补出来吧？就是‘鹅鹅鹅鹅’……”陆百一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来，实习生们都笑了。
“还有文案齐琳，外号‘神兽’，不过大家更喜欢叫她‘观音姐’的，因为麒麟送子嘛，送子观音。”
“这些外号是不是都是你取的？”杨青忍不住问道。
“耶？你怎么知道的？”陆百一兴奋地说，“没错，我就喜欢给人取外号，叫起来多亲切啊，拉近距离。”
欧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陆百一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指着欧鸥说：“欧鸥是吧？你知道我听到你名字时想到了什么吗？”
“求求你，别说了。”欧鸥脸上写满了抗拒。
陆百一却自顾自地往下说：“两个o，你说是叫你圈圈呢，还是圆圆的，还是零蛋，蛋蛋？”
这笑话有开车嫌疑，两个女生满脸尴尬，而杨青和傅子恒都憋不住了，“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欧鸥的脸=生无可恋jpg。从小到大她的名字没少被人取外号，叫得最多的就是“零蛋”，虽然她从不考零蛋。这外号里多少带了些别人对学霸的嫉妒。
“啊，到了，这两排就是咱们的工位，”陆百一给实习生们依次做介绍，然后安排工位，欧鸥被安排在了夏丁旁边，“零蛋，你坐这儿。”
欧鸥无语，一边的夏丁闻言，帮她出头了：“你又给人瞎取外号！”
“开玩笑的嘛，别介意啊零蛋。”
“还来，没完了你。”夏丁卷起一个纸卷，敲了陆百一一下。
陆百一笑嘻嘻地走开了。
“你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没有恶意。”夏丁说。
“没事，我都习惯了，以前大家也老这么叫我。”欧鸥嫣然一笑，唇边漾起一个小小的梨涡。
夏丁的心突然跳乱了节奏，他想起四年前某个夏日，微风不燥，阳光正好，那个调皮的笑容也是这样毫无征兆地闯进了自己的视线，一眼就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