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入职
有人凌晨三点不回家，有人清晨五点已上班。清晨五点，人潮从东南西北各环涌入城市中心，又在晚间四散分离，形成特有的潮汐。
欧鸥就是这潮汐中的一滴小水滴。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也是她第一次感受从北五环外到国贸的早高峰盛况——夏天闷热的车厢里散发着不好闻的臭气，人贴着人，每一次颠簸都会和身边的人进行若有似无的“亲密接触”。
在这样拥挤的车厢里，低头族都没法低头，只能高举手机寻找夹缝，颇有全民养生的架势。欧鸥也加入养生大军，把手机举过前面人的肩头，以别扭的姿势刷着朋友圈，却不想一条更别扭的图文信息闯进了她的眼帘。
方亦城发朋友圈这件事本就让人难以置信，而在周一工作日的早上发一张公园的照片，再配上“阳光正好”的文字更是匪夷所思。欧鸥盯着这条朋友圈看了一会儿，直觉告诉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与方亦城分手已经三天了，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扔掉“方博士女朋友”的头衔后，难过只停留了一瞬，随之而来的就是解脱、放松和庆幸。他们本就性格不合，能好聚好散也算对彼此有了个交代。
但方亦城怎么反常地发了条如此文艺的朋友圈？欧鸥琢磨不透。惆怅渐渐蔓延，不知从何而来。
不过眼下需要考虑的不是方亦城的问题，而是——有只咸猪手正有意无意地摸她的大腿。一开始欧鸥还以为是不小心的，渐渐地察觉出不对劲，随着人流下车挪动到门口位置，没想到那变态又跟了上来，动作越发猖狂。
为了第一天入职，欧鸥特地打扮了一番，米白色衬衫搭千鸟格西装外套和短裙，干净历练，又带着初出校门的朝气，难怪会引起猥琐男的兴趣。
欧鸥忍无可忍，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猛一回头，凶巴巴地吼：“你干什么！耍流氓啊？”
怒吼被行驶过程中巨大的噪声淹没，显得有气无力。
那人被欧鸥的突然回头吓了一哆嗦，慌忙撤回手，涨红了脸狡辩：“什么耍流氓，你别诬陷好人！”
“谁诬陷你了，明明就是你一直在碰我！”
“地铁上人这么多，你有证据说我碰你吗？有证据吗？”那人看欧鸥年轻，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明知道早高峰人多，还穿这么暴露的裙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刚刚还一个劲往我身上靠，我都没好意思说你！”
“你……”被当面泼了脏水，欧鸥又急又恼，周围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一个人帮欧鸥说话，欧鸥只恨今天没穿一双高跟鞋，一脚踩穿这猥琐男的脚才解气，“有本事你现在就跟我下车报警，找警察来评评理！”
那人一听欧鸥要报警，气焰立马低了，但还在虚张声势：“报……报警，报警就报警！你不就想讹我吗，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年纪轻轻的不学好……”
地铁缓缓停靠在国贸站，欧鸥和那猥琐男随着人流下了车，正在欧鸥焦急寻找站务员的时候，猥琐男瞅准机会一弓腰，想躲进人流里开溜。
“喂，你站住！”欧鸥眼疾手快揪住那人的背包带子。
“干什么，你放手！”那人大力挣脱欧鸥，欧鸥没站稳，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坐在地上。不知是谁伸手撑了一下她的背，将她扶稳，欧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后伸出来，一把揪住那猥琐男的后衣领，随即一个冷峻的“低音炮”声音传来：“耍了流氓就想跑，做贼心虚是吧？”
“你谁啊，放开我！”猥琐男反抗着，但“低音炮”比他高出一个头，手上稍一用力，他就像被轻松拿捏的“小鸡仔”似的动弹不得。
“谁想跑了，我……我是上班要迟到了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要不然等警察来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猥琐男还在“垂死”挣扎。
“低音炮”轻声一笑：“呵，好啊，我已经把你骚扰这位女士的证据都录下来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低音炮”就拎着猥琐男大步向前，朝着远处的站务员走去。猥琐男被迫迈着小短腿踉踉跄跄跟着，一路骂骂咧咧。欧鸥愣在原地，望着“低音炮”干净修长的背影，忍不住想：这人，也太帅了吧！
在口水差一点流出来之前，欧鸥才想起自己是当事人，赶紧快步跟上。
事情解决得非常快，有人证、物证，地铁警察立刻将猥琐男扭送走了。欧鸥长舒一口气，感觉心还在“砰砰”跳个不停，用颤抖地手掏出手机，给姚梦琪发了一条微信：“刚才在地铁上遇到了变态，吓死我了。”
“再不走，上班可要迟到了。”“低音炮”的声音响起，没有了刚才的冷峻，更多了几分温柔。欧鸥一惊，立马低头看表，还好还好，出门比较早，时间还算充裕。
然后才回头去看救命恩人——一头栗色的短发，精致的五官，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这表情若是放在别人脸上，欧鸥会觉得是不怀好意的玩味，但在“低音炮”脸上，她却觉得添了一些不拘一格的帅气。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滤镜加持？
还有，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呢？
欧鸥迟钝的大脑反应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啊！你不是时美的面试官嘛！”
帅气的男生弯起嘴角：“你好欧鸥，我是时美的平面设计师夏丁，和你同在创意一部。”
欧鸥赶紧一叠声地道谢。
“不用客气，”夏丁摆摆手，“刚刚在地铁上我就看到你了，人多没来得及打招呼，后来发现那变态不对劲，刚想上来帮忙，没想到你就发飙了，吓我一跳。”
“啊……”欧鸥尴尬得脚趾差点抠出三室一厅。第一天上班就被同事撞见窘态，这也太倒霉了吧！万一被当成老同事茶余饭后的笑料，她苦心筹谋了一个周末的第一印象不就大打折扣了吗？
夏丁察觉到她的窘迫，心领神会：“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欧鸥的脸“腾”地红了：“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呃，谢谢……”
“不过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还是不要正面刚了，直接找站务员帮忙，万一遇到个更变态的，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呢。”
欧鸥乖巧地点点头：“不过我还是挺厉害的，一开始我都把那人给凶住了。这次有了经验，下次应该能发挥得更好。”语气诚恳，仿佛是完成工作后认真复盘总结。
夏丁哑然失笑：“那……祝你下次好好发挥。”他没忍心拆穿欧鸥：凶是挺凶，就是……奶凶奶凶的。
欧鸥跟着夏丁走出地铁站，踌躇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那个……我们以前见过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嘴上是询问，脸上却带着一抹欣喜之色，欧鸥不解，老实回答：“因为上次面试时你看到我好像很惊讶。”
“哦……”夏丁浅浅一笑，“那是因为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朋友？”
“不是，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欧鸥点头，不再继续追问。她猜测这个重要的人不是夏丁的前女友就是初恋女神，既然涉及对方的隐私，还是不要再多问了。
两人终于走到了时美所在的大厦楼下，欧鸥抬头，四周高楼林立——这里就是云集着世界500强企业的cbd，是汇集了众多人梦想的地方。
一时间，那些反对之声齐齐涌入她的脑海，一个声音在问：这是你想走的路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是的，欧鸥在心里坚定地说，我想要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夏丁把欧鸥带到公司的前台，前台小姐姐一看到夏丁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alex昨晚又熬夜了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夏丁笑笑：“习惯了。”
“听说你们这次项目不好做？客户老挑刺是不是？”
“也还好吧，金主爸爸嘛，总是有点严格的。”
“你还好意思说呢，听说就是你跟客户杠起来了，要你改稿你不改，大半夜和客户呛，客户电话都差点打到mandy那儿，你说你何必呢。”
这么刺激的吗？欧鸥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外表看上去温润如玉的夏丁，内心竟然是个叛逆少年？
“他们说得没道理，不想惯着他们，”一场激烈的纷争被夏丁说得云淡风轻，“所以说甲方爸爸的苛刻都是来源于儿子的不孝。”
前台小姐姐捂着嘴笑起来，又和夏丁聊了几句，才转向欧鸥：“这位是？”
“我们部门新来的实习生，今天来入职，交给你了。”
“哦哦，好的，麻烦先填一张入职登记表吧，稍后新员工会统一在大会议室进行培训。”前台小姐姐说着递给欧鸥一张表格。
夏丁见不需要自己了，就说：“中午部门会安排欢迎午餐，到时候见。”
“好，一会儿见。”
前台小姐姐等夏丁走远后，立刻问欧鸥：“你认识alex？”
“谁？”欧鸥还没熟悉外企称呼英文名的习惯，“哦，你说夏丁？就是之前群面的时候认识的，他是面试官。”
“你和他一个部门？好福气啊！”前台小姐姐露出羡慕的表情，“他可是创意一部的颜值担当，多少实习生都想冲着他去，不过真能分到一组的特别少。”
“哦……”欧鸥挠挠鼻尖，她向来不爱八卦，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埋头假装认真填表格。
前台小姐姐只当新人拘谨，于是切回工作状态：“上午是所有实习生的集体培训，在大会议室，在楼上22层，出电梯右转直走到头。上午结束之后你们组会有人领你们去工位的。”
“好的，谢谢。”欧鸥接过入职礼包，正准备离开，一个声音叫住她：“欧鸥？”
欧鸥转头，居然是王叶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