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凤凰林(一)
傅怜有喜的消息传到扶荔宫后,江展夏的病稍稍有了些起色。
且我与傅怜一同当面告诉他,经由太医诊断,沈月琅得了失心疯,就是会不受控制地胡言乱语,我已经下令把她暂时看守起来,请了太医去给她诊治。
江展夏半信半疑,我轻轻捏了一把傅怜的手,傅怜心领神会,肯定我道:“父后,陛下说的是真的……月琅殿下清醒时,还总是挂念着您呢,等她的病治好,就可以与您相见了。”
江展夏这才松了一口气:“月琅原来是病了……”
她当然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
她那样疯疯癫癫,言行无状,我真的害怕她哪天做出些害人害己的事情来,既然她处心积虑地不让我们好过,那她就“病着”罢,且看她什么时候能够痊愈。
封锁了平乐观是真的,重新安插了一帮宫人去服侍沈月琅也是真的,我确保她吃喝不愁,至于什么时候解了她的禁足,得看她什么时候想清楚。
如今傅怜有孕,我更不能大意,需得万事小心,沈月琅那样狠戾,我不得不防着她。
至于对江展夏撒谎……
我私以为,善意的谎话,是可以说的。
江展夏嘱咐了一些傅怜孕期要注意的事情,然后又嘱咐我道:“这段时间兰辞会格外辛苦,陛下,你不可再如从前那样欺负他,让他受委屈了……”
我大窘,江展夏对我与傅怜的印象,是不是还停留在最开始我与他相看两生厌的时候?
那段与傅怜较劲置气的时光,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丢脸得紧,已经恍如隔世了。
我百般承诺:“父后且放心罢,孤一定会待兰辞很好很好的……”
江展夏对我说的话始终半信半疑,直到傅怜点头附和说:“父后,陛下待儿臣极好,您莫要忧心,一定要保重自身。”
江展夏这才舒展了眉头,脸上稍微有了些血色,道:“那便好。”
……
傅怜平时不苟言笑,也有不苟言笑的好处,比如方才在扶荔宫撒谎,他就与平时一般淡定,让江展夏看不出丝毫不对劲。
我牵着傅怜的手,一起漫步在凤凰苑里,满苑的凤凰木枝叶茂密,花大且色泽鲜艳,红花与绿叶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说的就是此树。
(科普:凤凰木原产地不是我国,而是马达加斯加,但是实在太好看壮观了,作者很喜欢,故此处在古代背景下引用)
政务可以晚些再处理,和傅怜一同出来散心却是很有必要的,医书里面说,男子孕期容易心情郁结,要保持心情畅快才行。
傅怜却觉得我有些小题大作:“陛下,臣侍的心情不曾郁结……”
我紧紧牵着他的手,不依不饶道:“这叫防范于未然,若真的等到心情郁结了,可怎么办?”
傅怜轻轻叹了口气,道:“臣侍不是那样脆弱的男子……
“孤知道……可是孤就是想和兰辞一起散散步嘛。”
林木深处,忽有一阵幽怨的琵琶声传来,我与傅怜皆是一愣,循着声音走去,琵琶声越来越清晰响亮。
虽然我是个外行人,但也听了许多年的曲乐,可以听出一般的伶人没有这样高超的琵琶技艺,这样好的技艺,堪称琵琶国手。
在这凤凰苑的深处,有一处凉亭,那弹琵琶的人果然在里面,是宋惠芨。
他的身边除了随行的宫人,还有两个侍臣打扮的男子,我瞧着眼熟,好像除了在选秀当天见过他们一面以后,便再未见过了。
随行来上林苑的使臣人选,我也是直接让傅怜定的,所以眼前的人,我是真的不认识。
我与傅怜站定,静静地在树后听曲。
我小声道:“兰辞啊,宋美人旁边那两个使臣,是谁呀?”
傅怜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我竟然连自己后宫的男人都记不得。
“是俞才人和严选侍。”
我不记得了,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不仅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也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虽说进宫后我不曾宣召过他们侍寝,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愧于他们,进宫是他们的责任,纳他们为使臣是我的责任,我们互相都尽了自己的责任,我从未给过他们虚妄的期待,他们也不应对我有什么盼望,如此便够了。
一曲毕,宋惠芨低着头黯然不语。
那两人中的一人道:“宋家哥哥的曲调未免也太哀伤了些……”
另一人道:“自从那个多嘴的宫人在陛下面前攀咬宋美人以后,陛下就再未关怀过宋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