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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愿长似今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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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观景台上站了许久,也许是因为之前小憩了片刻,如今倒也没有太大困意,我忽然想起了正事,若不是看到这漫天的孔明灯,我本来应该与傅怜……

    于是轻轻晃了晃他的手,嬉皮笑脸道:“兰辞,孤想……”

    我附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完后面的半句话,傅怜好不容易变回白皙颜色的耳朵,在这一刻又染上微红,清清冷冷的面颊也浮出红晕。

    “可是……可是马上就要天亮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左边胳膊上,厚厚的绷带让衣裳下的伤患处鼓起了一个小包,抬手想要触碰,却堪堪止住:“陛下的胳膊怎么了?”

    “那个……河东王她好生无耻,她行刺孤!还好孤身手敏捷,躲过了她的偷袭,并且将她就地正法!”

    我答的心虚,并非是我存心想要骗他,而是因为我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欠了我什么,他可以爱我恨我,就是不能觉得有愧于我,我可不愿他以后对我的好只是出于补偿。

    傅怜的神色半信半疑,但他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我如此解释,他姑且也就信了。

    可是他接下来却说:“既然陛下身上有伤的话,便不宜贪欢。”

    “哎,这伤无大碍,真的无大碍……”

    “陛下一向莽撞,到时候牵动了伤口可如何是好……臣侍不敢拿您的身体玩笑。”

    “不会牵动的,真的不会……”

    “陛下不可盲目自信。”

    “啊啊啊,可是已经快两个月没有……”

    “……”

    气煞我也,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拿匕首在胳膊上割上一刀了,就应该用簪子在手指尖戳破点皮,真是气煞我也。

    这晚最后我们回了紫明殿安歇。

    回到紫明殿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自从傅怜让我好好养伤不要再想入非非以后,我整个人都恹恹的,拉着他一起沾床就躺下。

    为了表达我夙愿不得偿的愤懑,我特意侧躺过去身子,双手环抱在胸前,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前半夜我哄着傅怜,后半夜该他哄我了,若是没有将我哄好,天亮之前我都不会与他说话……虽然事实是天马上就要亮了。

    傅怜显得有些无奈,他还撑着身子坐着,不敢躺下。

    “陛下……”

    “孤如今非常失望难过伤心沮丧,不会与你多言的。”

    “……”

    我美好的期待全都落空,可不得非常失望难过伤心沮丧么。

    傅怜显然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轻言劝道:“并非臣侍有意推诿……而是您的伤口不宜拉扯,受伤之人,理应清心寡欲一些。”

    我不高兴地转过来身子,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给他看,怏怏不乐道:“可是今夜是兰辞先撩拨的孤。”

    “您在……说什么……”他看着有些无措,醉酒后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只是隐隐有些担忧,听我这么一说,他产生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兰辞想知道么?”

    傅怜迟疑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孤一言九鼎,说好了下次圆房的时候再告诉你,就得等到圆房的时候才能告诉你。”

    我洋洋得意着,仿佛自己扳回来了一局。

    傅怜沉默了,他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好笑的事情,敛了眉去拿薄被,轻轻地将被子盖在我身上。

    垂落的长发掠过我鼻尖的时候,那熟悉的沉水香,忽然染上了一丝哀伤的气息。

    这下好了,人就不应该乐极生悲,如今他心事重重地躺下,他不开心的话,我也不会开心的。

    我虽然说是扳回来了一局,但好像结果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兰辞?”我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肩膀,哄道,“孤认输了,孤将什么都告诉你,你也侧过来看着孤嘛,好不好?”

    傅怜果然听话地将身子侧过来对着我,但是眉毛却蹙了起来,眼睛里是一片盈盈破碎的光:“臣侍只是担心自己醉酒后会忤逆犯上,出言不逊……唯恐自己会惹您不高兴。”

    有什么话能算作是忤逆犯上,出言不逊呢?

    “噢,你说‘不,不要’,你指的是这句话么?”

    傅怜的脸变红了起来,佯装镇定地问道:“臣侍为何会这样说……”

    “你醉酒了,孤想给你擦身子,你就说‘不,不要’,然后孤瞧见你泫然欲泣,心下不忍,就没再擦了。”

    他此刻的神情悄悄放松了些,好像在庆幸自己没有在我面前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其实我知道,他介意的并不是那句“不,不要”。

    而是委屈巴巴地说,我待他们都好,就只欺负他;还有他可怜兮兮地说,小如儿不要走;更有他犹如丢盔弃甲般沮丧地说,他想念小如儿,可是我还在生他的气,不许他再进宫了……

    但是他是那样爱惜自己自尊的一个人,我酒后乘人之危诓骗他、捉弄他本就不太对,如果让他知道他在我面前说了那么多打破他平时原则和底线的话语,他一定会无地自容的。

    哎,我的好兰辞,你这奇怪又骄傲的自尊心,我可真是绞尽脑汁地在维护啊。

    我复又道:“其实兰辞不用在意自己有没有出言不逊,你若真的出言不逊了,这说明你对孤敞开了心扉,孤反而会很高兴。”

    “臣侍始终有愧于陛下……像臣侍这样憋闷的性子,有时候,连臣侍自己都不喜自己。”

    他的眼帘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孤从前也因为兰辞的性子而感到非常懊恼过,可是后面孤想通了,你就是这样啊,孤喜爱你的温柔坚定,就必须得接纳你的不善言辞。而且孤认为,若是两情相悦、心有灵犀,孤便不会再因为你的不善言辞而生出诸多误解了。”

    我忽又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傅怜问:“陛下何事如何开怀?”

    我答道:“曾经听兰辞讲学,神游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地想,将来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娶了孤的太傅呢?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孤还会有些闷闷不乐,也许……也许早在那个时候,兰辞在孤心里,就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了罢。”

    傅怜欲要说些什么,想都不要想,他又要与我说客套话了。

    我大胆地伸手捏住他的嘴巴,笑笑说:“好了,孤与兰辞都该好好安睡了。孤要好好养伤,养好伤,再弥补今日的遗憾罢。”

    四目相对时,我们的心意大抵是相通的罢。

    微微一笑后,我便合眼入睡了。

    一年三百六十日,愿长似今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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