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成婚第一日
翌日，媒婆便带着敲敲打打好不热闹的迎亲队伍来到了陶家。
陶燕归全程盖着红盖头，由麦冬扶着，媒婆在前面引路，上了花轿后只听见媒婆一声欢喜的“起轿！”
之前说服自己、安慰的麦冬的时候，她对于嫁进童家冲喜这件事还是颇看好的，这会儿子上了花轿，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想着自己即将成为童家妇，也说不上紧张，就是脑子空荡荡的晕乎乎的，不知所以然。
只觉得路程很长，她一直板着腰坐直，等到喜轿停下时，她整个脊柱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僵麻。
最难睚还是身上的红嫁衣和头上的凤冠，红嫁衣宽大厚重，繁繁复复好几层，穿的时候都费了好些力气，亏得今天老天爷给面子，没整个大太阳出来。头上的凤冠也好大一顶，那天试戴的时候便感受到了它的重量，后来拜堂时差点没忍住用手去扶。
“二嫂，我牵你出来。”
有人掀开帘子，声音稚嫩又有些强装稳重的感觉。
陶燕归只是微微愣了一下，便弯着身子出去，接过媒婆递过来的红绸一端。
冲喜冲喜，童家二少爷至今昏迷不醒，这她是知道的，那红绸的另一端必然不是二少爷本人，陶燕归猜测是童家的某个小少爷。
接下来的跨火盆、拜堂，也自然是这位小少爷代劳。
直到听到“礼成——送入洞房”的时候，陶燕归才松了一口气，终于要结束了，不过……陶燕归想到洞房二字，便有些想笑，那二少爷如今这副模样，洞房就省了。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还没到新房，新娘子就被拦了下来。
“二少奶奶，老夫人有请，还请二少奶奶移步。”
虽不明所以，不过到了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要听人家的话，红盖头下面的陶燕归点下头。
媒婆就更没意见了，管它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老夫人请她做事，那她就只管听老夫人的话，乐呵呵地牵着新娘子跟钱婆子走了。
“老夫人。”陶燕归规矩服身给老夫人行礼。
钱婆子立即站出来提醒：“二少奶奶如今进了门，只管跟着二少爷叫老夫人祖母便是。”
“祖母。”陶燕归改正道。
接下来童老夫人说了好一通话，话里话外都是在让她早些为二少爷开枝散叶云云，没人看见红盖头下那双迷茫有惊慌的双眼，二少爷这般，如何……开枝散叶？
亲娘早早去了，后娘平日就待她冷淡，这次成亲，她能明显感觉到后娘的态度更冷淡了，陶老太又是终日那副不问世事的性子，更是没人教导她房中之事。不过，再一想，就算有人教导，也无用武之地啊，二少爷他……恐怕不行。
别看她带着麦冬在大药房忙活了好几年，不过是按着方子抓药罢了，顶多通些药理，再多的就没有了。对于夫妻之事，她所知甚少，隐约知道些，又不知道具体情况。
“……既是新婚，洞房还是要入的，谅你年纪小不懂这些妇人之事，就让钱婆子跟过去教导一二。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童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了，又一心期待着童明轩的儿子，说这些话自然不会感到别扭。
终于回到新房后，陶燕归被麦冬扶着走到床边，转身前她隐约看到床上躺着那人的喜服袖子。
她内心有些复杂，这便是她相公吗？
媒婆又说了不少吉利话才出去。
“二少奶奶可以拿下盖头了。”
不用叫，麦冬立马上前帮陶燕归掀开帕子，拿过来叠整齐放桌子上，看着自家小姐明艳动人的脸庞，心跳都快了几分，心里不由想着，她这算是代行新郎官之责了吧，唉~姑爷是个可怜人，连新娘盖头都没法掀，白白便宜了她。
“可有家中长辈教导二少奶奶房中之事，或是给了小册子？”钱婆子不愧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说话就是直接，没半分不好意思。
听到前面半句话，陶燕归羞得低下头，然后又忍不住快速抬头问了一句：“什么小册子？”
钱婆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小册子，摊开只有成年男人巴掌大，递给陶燕归。
陶燕归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又耐不住好奇，在钱婆子鼓励的眼神下，抿着嘴翻开封面。泛黄的纸张，黑色的线条，陶燕归瞪着眼睛分辨了两息才反应过来，心头一跳，猛地将书合上，没拿稳，掉在地上。
钱婆子在那儿虎视眈眈瞅着，麦冬没敢直接凑过头去看，自认为悄摸摸地伸着脖子，还没看清，就被小姐合上了，见小姐反应这样大，心中越发好奇，蹲下将小册子捡起来，还没打开就又被陶燕归抢去。
“二少奶奶现已嫁入童府，身上又承担着为二少爷开枝散叶的担子，这些事情也不必害羞，为人妇，总该如此，只是二少爷的情况有些特殊，二少奶奶多担待，主动些，不碍什么事。”钱婆子又亲手把准备好的白手帕交到陶燕归手中，不管方不方便用，就是这么个规矩。
喜服袖子宽大，正好掩住手中的小册子，陶燕归紧张得用指甲细细抠着，涨红着脸，牙齿咬着下唇，晕出白痕，低垂着头不敢看人，无论是钱婆子还是麦冬，她们的眼神都让她感到不自在。
想到什么，钱婆子上前几步，用手挡着，附耳小声说了几句。
麦冬个没眼色的，竟然下意识凑头想听，被钱婆子一个眼风瞪回去。
“若是实在不行，老奴也可以在旁指导，二少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二少奶奶不必拘束。”这其实是老夫人的意思，说是冲喜，目的就是为了重孙子，一个继承了经商天赋的重孙子，钱婆子也只能按老夫人的吩咐办事，虽说她活了大半辈子没现场指导过，硬绷着老脸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必！”陶燕归脑子嗡地一下，鼻子发酸，差点哭出来，这叫什么事儿，从来没听说过哪对新人的洞房里有第三个人。
陶燕归憋着一口气，“嬷嬷放心，今晚我定和二少爷…洞房，不劳嬷嬷在场指导，若是没有其他事，嬷嬷就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既如此，钱婆子也不欲多留，转身出去了。
方才在老夫人那边的时候，麦冬被留在门外，没听到老夫人的话，这会儿子听钱婆子和陶燕归的对话，还是不太明白，就只听说洞房啊，今晚要洞房，不过，一看她家小姐这反应，这想必是一件特别糟糕的事情。
麦冬没敢多问，先帮陶燕归卸下头上的大凤冠。
大凤冠一卸，陶燕归身心都陡然一松，忍不住动了动脖子。
透过镜子，陶燕归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一身大红喜服，这个视角看不清脸。
陶燕归吸了吸鼻子，终究还是没哭出来。
“麦冬，你过去瞧瞧，他长得什么模样？”进屋好长时间，陶燕归还没见过床上那人，也有些不大敢去看……生怕那人是个丑的。
“小姐，我早就帮你瞧过了，姑爷长得特别俊！”麦冬一瞬间从小心翼翼不敢惹小姐，变得神采飞扬，眼睛都不灵不灵发亮。
陶燕归轻轻呼出一口气，虽然她没亲眼看见，麦冬这么说也定然差不了，其实俊不俊的无所谓，不丑就行，省得叫她睡觉也不安稳。
这样想着，陶燕归又自嘲地摇摇头，嫁都嫁了，管他貌比潘安还是牛鬼蛇神，既不能反悔，关心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我饿了，你去找些吃的吧，方才那半生饺子吃得叫我难受。”
吃半生饺子是这边的风俗，媒婆会问“生不生”，新娘答“生”，就图个吉利，生孩子的意思。
麦冬也早饿了，她跟小姐一样，就一大早吃了点东西，到现在滴水未沾，这都大半天了，可不就饿了嘛。
童府很大，单是童明轩的院子都撵得上半个陶府了，不愧是浔阳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丫鬟小厮几乎都在前院招待客人，麦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愿意带她去大厨房的丫鬟，没一会儿就拎着个食盒回来了。
童明轩的院子叫听雨轩，也有小厨房，只是在他昏迷之后就几乎没用过，一直是从大厨房那边拿汤水，他这个情况，也就只能喝些汤水了。所以小厨房里啥吃的都没有，反而倒有一层灰，可不就得跑大厨房拿饭菜。
饭菜挺丰盛，四菜一汤，都是肉菜。
以前在陶家的时候，她们主仆也就一顿两道菜，再整一汤，一个菜的时候也是有的，至于肉，肯定不能天天吃，当然，她们也不咋馋肉就是了。
陶燕归和麦冬分着吃了，吃得好不满足，不过最后也没吃完，剩了一半菜。
吃完后麦冬去还食盒，陶燕归抠抠手指甲，犹豫着往床边挪去。
他应该很高，脚都快抵到床尾了。
看到他脚上穿着黑靴子，陶燕归眉头一皱，这也太不讲究了，竟然穿鞋上床。
再看到他的脸，陶燕归心头一跳……真的不丑，俊得很，皮肤也白，鼻是鼻眼是眼，面部线条流畅而不失硬气。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陶燕归拿着手指送到他鼻孔下方，心跳飞快，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她猛地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是怀疑人没气了，真的，就是试试。
天色暗下来后，钱婆子又来提醒了一遍。
第一次在童府睡觉，本该叫麦冬在外间睡，好给她作伴，一想到她接下来要做的事，陶燕归就把麦冬赶去别的房间睡了，麦冬在，她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