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未出阁第十天
第二日，童家便又来人了，这次来是为了取身量制嫁衣。
虽说是冲喜，可童家也没打算在这种事情上糊弄对待，只不到十日便到了成亲的日子，现在制嫁衣，紧着些时间也来得及，左右童家有现成的成衣铺，多指派几个绣娘便是。
打头阵的是昨日来家下聘的媒婆，一进门见到陶燕归就把她从头到脚夸了一遍，脸上的褶子都遮不住喜意。
陶燕归架不住这样毫不掩饰的夸耀，微红着脸笑得有些羞涩，倒是麦冬，听见媒婆夸自家小姐的话，一副有荣与焉的样子，笑着跟媒婆搭起话来。
陶燕归本就被媒婆夸得发囧，麦冬还跟着掺和，她暗暗瞪了麦冬一眼示意她安分些少说话，麦冬眨眨眼把头扭向一侧，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应和媒婆。
好不容易遇上个这么会夸人的，那就让她多夸夸小姐，麦冬如是想。
量好了尺寸，两位绣娘便要和媒婆一块离开了，陶燕归出门要送，被媒婆慌忙拦下：“哎呦，使不得使不得，过几日您便是童二少奶奶了，咱们做下人的哪能让您出门相送，当真使不得。”
陶燕归没勉强，叫麦冬跟着送送。
那三人没急着出府，绕到陶老太的院子里，走之前总得和大家长招呼一声。
紫苏院那边，她们来的时候也去过，不过吃了个闭门羹，丫鬟说她家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不说媒婆这个八面玲珑的人了，就是两个绣娘也察觉到秦满秋的态度，来的路上她们俩就从媒婆口中知道了陶家的大概情况，现在这一看，可不就是继母不满意继女的婚事，童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有什么好不满意的，估计就是继母也对这继女的婚事早有打算。
不得不说，这三位的心思真是顶顶通透的，光从秦满秋闭门不见这件小事便把她的心思给猜了个大概。
可不就是让陶燕归嫁给她娘家侄子做继室的计划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过，秦满秋身体不适也不算假，因陶燕归的婚事气得胸口发闷头脑发晕，想起那夜她为了让陶父松口，那脏物直接喷在她喉里，碍于陶父的面子，她只好忍着恶心咽了下去，现在只要稍微一想，她便捂着胸口想吐。
相比秦满秋的轻慢无礼，陶老太对那三人就很热切了，临走前还塞给媒婆一个荷包说请她们吃茶。
麦冬在一旁看着，眼睛都要鼓出来了，先前也没看出老夫人如此阔气，瞧着那鼓起的弧度，怕不是有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啊，她和小姐加起来一个月也只得一两半。
麦冬眼瞅着那媒婆嘴上推拒着手却实诚地接过荷包，心想做媒婆挺能赚钱啊，来一趟就能挣她好几个月的月钱……
回到丁香院后，麦冬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的水喝掉，才把刚才在老太太屋里见到的事说给陶燕归听，用手夸张地比划了下荷包的厚度，“……这——么鼓的荷包，我瞧着应该不少于五两银子。”
陶燕归也微微吃惊，“给这么多呢？我还以为一人给一两银子便是足的了。”
麦冬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道：“小姐你还真敢想。”
“想想而已，又不用我掏钱，对了，昨儿个你说你攒了好些钱，到底攒了多少钱呀？”
麦冬瞬间紧张起来，护着胸口后退两步警惕道：“小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没有五两银子啊？”陶燕归笑得狡黠。
“没有！绝对没有！”喊完，麦冬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大了些，掩耳盗铃般捂住自己的耳朵，“小姐，您别问了，麦冬不会说的，哦不对，麦冬昨晚哭得狠了说的胡话，才没有攒什么钱。”
“我又不要你的钱，做什么这样防着我？”陶燕归瞪着她不满道。
“啊，是不是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我去做饭啦！”说完，麦冬就跑出去了。
陶燕归有些气恼地跺了下脚，她又不能贪了她的钱……想起先前她一次又一次叫麦冬付钱的场景……她许是，真的贪了她的钱。
想到这儿，陶燕归心虚地摸了摸耳后，抬脚出去给麦冬帮忙。
以后，给麦冬涨月钱！
新婚前一天，陶家一家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晚饭。
晚饭后，几个孩子被遣送回屋，陶老太陶父和秦满秋坐在堂屋，陶燕归挨个给磕头。
这边的规矩便是如此，女子出嫁前一天晚上，要给长辈磕头告别，毕竟今日过后便是夫家人。长辈一般都会准备红封或者礼物，多少都是一份心意，当然，也有什么都不准备的。
就像陶父和秦满秋。
倒是陶老太不声不响地给了个红封。
秦满秋什么都没准备，这很正常，她能好好坐在这儿等着陶燕归给磕头就算是给了陶父面子。而陶父，纯属是没想到这些，他原本就是个不太管家中琐事的人，秦满秋又不提醒，他自然顾不上这些。
等陶燕归准备回去的时候，刚出门就看到旁边柱子后探出头的人，陶安绒见她看到自己，慌忙将自己藏好。
陶燕归没在意，带着麦冬回了自己的丁香院。
当时陶老太拿出红封的时候，麦冬就已然兴奋得不行，上次老夫人对媒婆都那样大方，小姐明日都出嫁了，老夫人肯定更阔绰。根据那薄薄的厚度，麦冬斗胆使劲儿猜了一下，一百两！
“小姐小姐，快把红封拆开，瞧瞧是不是一百两。”麦冬关上房门，兴奋地催促陶燕归。
陶燕归依言拆开，她心里也有些紧张，刚才她隔着红纸用手指捻了一下，里面确实有一张，就是不知是什么。
将里头的东西小心翼翼取出来一看，淡黄的纸张，四周是泛着青灰色的图案，中央位置写着三个大字。
“小姐，这是一百两吗？”麦冬凑着脑袋看，声音都激动得微微发颤。
陶燕归没好气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没出息，难道你没见过一百两？”
虽说她们俩穷，但是好歹是混了好几年大药房的人，怎么可能没见过一百两？
麦冬摸着被敲的地方嘿嘿笑着，“这不是没见过咱自己的一百两吗？”
门口突然有人敲门，麦冬立刻跟炸毛一样地紧张起来，“小姐，快，快把钱藏好。”
陶燕归对这敲门声不甚在意，却被麦冬一惊一乍的吓到了，“做什么跟做贼似的？”
“小姐，这可是一百两银票，就算把麦冬卖了都不值这个钱，能不小心吗？”
这话是实话，陶燕归却嫌听着刺耳，皱着眉打发她去开门，什么叫把她卖了都不值这个钱？
外面敲门的是陶安绒，等麦冬打开门，她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慢才开门！”冷哼一声便抬脚往院子里走。
麦冬也很意外四小姐会突然过来，上一次四小姐来丁香院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来着？麦冬不大记得了，隐约有两年了吧。
麦冬看着陶安绒背影不善地走向陶燕归屋子，赶紧关门跟上去，别叫四小姐欺负她家小姐了。
陶安绒走到屋门口，脚步有些迟疑，转头看见麦冬跟过来了，又狠狠瞪了她一眼，推门进去。
见进来的人是陶安绒，陶燕归微微惊讶：“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过来了吗？”陶安绒不满地反问。
“也不是，只是你以前没事不会来找我。”陶燕归笑容淡淡。
陶安绒一噎，确实，她不会没事来找她，有事…也不一定会找她。
就这样，三人都安静了，谁也没出声。
陶燕归坐在小圆桌边，陶安绒站她斜对面，麦冬则站在门旁。
床头的衣架上撑着大红喜服，梳妆台上摆着的凤冠在油灯的光照下闪闪发光，红绣鞋也被好生安置在凳子上。。
外面天色有些暗了，蟋蟀又或是别的什么虫子的叫声格外明显。
过了一小会儿，还是陶燕归先开口：“明日我成婚要早起，今晚要早些休息，你若是无事……”
“你是不是讨厌我？”陶安绒低低问道。
陶燕归诧异地看向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想，又或是，为什么问出来。
没等陶燕归想好该如何回答，陶安绒就一脸倔强地看着她，“讨厌就讨厌吧，反正从今往后你就不是陶家人了，我走了。”
走出房门后，陶安绒的眼泪就憋不住了，泉涌似的流出来，她使劲抹了一把眼，暗骂自己没出息，人家讨厌你你还为人家哭。
麦冬跟在后面去关大门，自然听到陶安绒哭得吸鼻涕的声音，呸呸呸，真是晦气，她家小姐明天都要成婚了，四小姐大晚上跑丁香院子里招人嫌。
陶燕归揉揉脑袋，让自己不再去想刚才的事，正如陶安绒说的，反正她从明日起就不是陶家人了，讨厌不讨厌的又有什么关系，毕竟这也不是一句两句话说得清的。
“烧水洗澡吧，然后就休息，明儿个可得早起呢。”
麦冬巴不得自家小姐不提四小姐呢，趁着勉强看得清，赶紧烧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