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然而甄一宁却敏锐地从他的微笑中，看出一丝怀疑的痕迹。
这家店是她带他来的，看上去，唔，自己跟这群人，确实挺像一伙的。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似乎是确定了什么，转身朝院子里走去，长长的眼睛罩带拂过甄一宁的脸，无端有些凉。
啧，看上去，生气了呢。
甄一宁表示，女主的锅，她可不背。
于是，在谢暮尔赤脚踏入雪中时，她突然拉住他：“请等一等。”
“真遗憾，已经找到了。”他歪头一笑，缓缓摊开手心，一簇金色的丝线从谢暮尔的掌心里延伸出去，快速跟半空中的雪花纠缠在一起。
那些丝线迅速缠住院子里的一棵榉树，再从枯树的顶部，向四周蔓延，将整个小花园裹成严密的囚笼。
像是重现了深渊里的银笼子，本来柔软的丝线骤然绷直，长出尖锐的端口，一根根地在院子里纵横交错。
“呲溜”，锐物穿透皮肉的声音。
一个满面胡髭的侏儒男人跌落在地，瞪着凶恶的眼珠子：“光明神的叛徒，恶龙的走狗！你毁了我们的信仰与安定，我诅咒你……”
“你是谁派来的？”
“我是代表所有被你做成傀儡的灵魂，来向你复仇的！”
谢暮尔打断他：“撒谎。”
丝线在他的脖子上绞住，越来越紧，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切水果似的斩断了皮肉。
寂静的院子里悄无声息，只有那棵干枯的榉树似乎抖了抖。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那个人的头颅咕噜咕噜刚好滚在甄一宁面前，殷红的血溅射在她的鞋面上，留下可疑的痕迹。
甄一宁闻着腥臭的味道，抿了抿唇。
丝线继续生长着，刺穿干枯的树梢，白雪皑皑的屋顶，甚至柴堆下的泥土……一切藏匿在暗中的人，都被他挑破脓疮般，精准地找了出来。
她不知道他怎么发现那些人的，等甄一宁回过神时，几乎整个院子里的雪，都被滚烫的液体溶解了。
甄一宁脸色有些发白，并不是可怜这些剧本里的路人甲，她向来没有这样充沛的情绪。
而是因为这样的画面，跟她记忆里某些不太美好的东西重叠了。
“你这卑劣的异教徒，恶龙的座下的小人，光明神的利剑终将穿透你的胸膛，我以性命起誓！”
有个坚强的路人乙，没有死透，跳起来打算冲谢暮尔补上一剑，却被他抓住脖子，徒手拧断了。
谢暮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他用金色的丝线勾着那个人，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让她看清楚他的惨样。
“喜欢吗？把他做成傀儡，送你怎么样？”他勾起的唇角看上去圣洁又冷漠。
“好呀，”甄一宁扬起灿烂的笑容，湖绿色的眼眸看上去清澈又真诚，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谢暮尔手里紧绷的丝线，骤然松弛了。
“刚好，我觉得这里的生活过于单调了，打算再组建一个剧院呢。”
“不过这一个可不够，这院子里的，你都帮我做成傀儡吧。”甄一宁神色憧憬，“有了他们，我的第一个剧本，‘野兽公主与七个小矮人’，就能开始排练啦。”
谢暮尔顿在原地，似乎隔着一层眼罩，正以一种奇怪的表情打量她。
甄一宁仿佛没看见，愉快的双手一合：“这里已经有六个侏儒了，你再去抓一个。到时候，你演野兽公主，傀儡们演矮人，都是本色出演，票房肯定大卖。”
像是一只被戳破的气球，本来打算恐吓她，再把她关起来的谢暮尔，许久才找回自己沉闷的声音，问了个风马牛不想关的问题：“那你呢？”
“我？我当然是编剧了，不过也能友情出演吻醒公主的勇士，负责打倒抢走公主陪他们睡觉的矮人们。”
“荒唐。”
甄一宁挑起唇角，怀疑地扫视他：“你不会没看过童话故事吧？”
“……”
谢暮尔隐约记得同样的问题，艾希尔也质疑过他。
“当然看过。”他打断她的欲言又止，迅速丢开那个矮人，“还给你，你的头发。”
一截短短的金色头发躺在他的掌心里，已经被浸成了红色。
甄一宁这才后知后觉，那些被他用来收割人头的丝线，就是她的头发延伸出来的。
她咬牙微笑着接了过来，忍住反胃的恶心劲，在心底默念，不气不气，这是金手指，搞到手了再暴打。
不过有一点，立场还是要申明的。
“对了，”甄一宁上前一步，几乎要踩上他的脚背，“你刚刚，是在怀疑我？”
她踮起脚尖，轻轻在他耳边开口：“这是不对的。”
“你是龙的傀儡师，我是他的拥趸者，我们要齐心协力建设寂灭城，帮我造一座最大的剧院，知道了吗？”
谢暮尔有一瞬间，险些真的被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所迷惑，他快速推开她，身后的门却被轻轻叩响。
“珍宁姐姐？”来人不请自入，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两个人正以亲密度姿势拥抱着，莉西娅下意识皱了皱眉。
但她很快掩饰住，低声啜泣着朝甄一宁奔跑过去，紧紧抱住她：“呜呜，珍宁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甄一宁打量着浑身脏兮兮，狼狈不堪的女主角，挑挑眉：“你怎么在这里。”
“多亏珍宁姐姐您留给我的剑，我才从恶龙手里逃了出来，姐姐说得对，人确实应该靠自己。”莉西娅腼腆地扯了扯脏兮兮的裙子，把一个害羞的妹妹演得活灵活现。
“姐姐，这位英俊的先生是谁啊？是他救了我们吗？”莉西娅从甄一宁怀里探出头，悄悄瞄了一眼旁边的青年，又眨着眼睛快速低头。
这么一张漂亮可爱的脸蛋，做出这样惹人怜爱的表情，如果甄一宁不是知道她究竟要做些什么，恐怕她都会心软了。
不过谢暮尔的审美显然异于常人，因为下一秒，莉西娅站在他面前，笑容明媚地跟他道谢：“太感谢您了，这群人因为我手里恶龙的宝藏，追杀了我一路，要不是您杀了他们，我肯定已经丧命了。”
谢暮尔没看她，转头告诉甄一宁：“走吧，有肮脏的味道。”
甄一宁盯着莉西娅僵硬的表情，心底都要笑疯了，她拍拍谢暮尔的手，拉着他正要避开女主这个不□□，下一秒，系统的警告声却响起。
【请尽快完成任务4：“蜕变的莉西娅”，协助莉西娅打倒恶龙手下，趁他受伤搜集王子的下落，注意，请帮女主抵挡伤害，任务失败直接倒扣积分。】
新的剧情快速倒灌进脑海，甄一宁猛地转过头，正对上莉西娅坚定的眼神。
［莉西娅哀怒地望着珍宁姐姐的背影，叹了口气，她默念着咒语，把光明神赐予她的神力，化作利剑刺向珍宁的后背，耀眼的光芒灼烧着她，珍宁失声惨叫着，果然，那个双目失明的男人发现了，他转身企图接住匕首，但神明的力量哪里是他能抵挡住的。］
甄一宁看得满头问号——不是，女主要杀反派就杀反派呗，为什么要先搞自己？
此时的场景里，莉西娅已经落寞地拉住了甄一宁，故意要把手里闪闪发光的“宝物”拿给她和谢暮尔看。
“据说这是恶龙储存力量的魔球，姐姐，送给你吧。”
按照剧情，甄一宁本来该转身不屑地离开，但此刻，她微微一笑，快速包裹住莉西娅的手。
“珍宁姐姐？”莉西娅僵硬着笑容，抽了抽，没把手抽出来，她心急如焚，正要快速默念咒语，甄一宁却先她一步，重复出一模一样的字眼。
“西米拉法亚之球啊，请变成一朵万人迷吧。”
甄一宁歪歪头，冲瞪大眼睛的女主角呲了呲牙：“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呀。”
万人迷花，是《莉西娅》的设定里，一种传说中能迷惑一切生物，甚至神明的花朵，最后的决战剧情里，会被莉西娅找到，用作永远沉睡黑暗神。
现在大概是莉西娅从光明神那里得到的神力不够充沛的缘故，任意球只变出一瓣透明颜色的花瓣。
“珍宁姐姐！”莉西娅气红了眼，随意捡起地上的剑就朝着她刺过去。
与此同时，花瓣从两人交握的指缝间缓缓飘落，甄一宁快速握住，然后拉住一旁不在状态的青年，避开珍宁的攻击。
她拉着他倒在雪地里，因为惯性不得不滚了一圈，变成一种奇怪的姿势。
甄一宁笑着低头唤了一声。
“谢暮尔。”
“这个花味道不错呢。”
她重重地咬住他的下巴，在他发怒前快速退开。
“珍宁……”
趁着他皱眉开口，甄一宁抓住机会，重新凑过去，将不知何时咬在舌尖的花瓣推送到他那边。
甄一宁的技巧显然比他丰富得多，在青年震惊僵硬，有若有若无的反应里，她轻易就将那片花瓣渡给了他。
“珍宁，你给我吃了什么？”
“抱歉，突然觉得，谢暮尔很漂亮，有些舍不得他被其他人看着呢。”甄一宁笑着伏在他耳边，眼看他变成没有反抗之力的睡美人，她轻轻接住他倒下的身躯。
“不愧是珍宁姐姐，还是你聪明。”莉西娅显然也回过味了，她举着剑快步冲过来，“我们要杀了他吗？”
甄一宁抬头，捏住她的剑柄：“没听到我的话吗？”
她掸了掸身上的雪：“我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东西。”
“恶龙马上就赶到，如果你不想丧命的话，就赶快去找找你的王子吧。”
［宿主！你不能违背任务！］
“反派已经昏迷，不会影响女主去搜集王子的信息了，而且，”甄一宁指了指谢暮尔下巴上的一圈牙印，“喏，也受了伤，都出血了，得十天半个月才好的那种。”
“女主也没受伤，我的任务完成度，至少得给个满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