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灭释家，僧人南渡续佛法
作为一个修士，不能在丹田气海之中固守天地气运，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他摸了摸光滑的脑袋，想不通，李长安哪个来的勇气自吹自擂，就凭他是唐国的二殿下，夫子的亲传弟子？
李长安冲宋玉一笑，笑里带针，宋玉看了不寒而栗。
“宋大法师，这不是有你吗？”
宋玉有种上贼船的感觉，此时溜走还来得及，停下来，说道：“好算计，让我给你当打手来着？”
“你也可以不来？”李长安回头说道，继续前行。
犹豫再三的宋玉，吐口气，硬着头皮跟上去，说道：“我是和尚，不能杀生。”
李长安望着满天的星斗，哈出寒气，揉了揉被风吹僵的脸，若有所思地说道：“杀了一辈子生的屠夫，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真正一心礼佛之人，每天三炷香，又是念经又是放生，想要成佛，却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这就是天道吗？这明明是欺软怕硬！”
白衣宋玉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吐出，为李长安方才的话而宽宥，量他不是诚心之言，让佛祖莫要怪罪。
“十一先生，事先说好，你打架，我远远地看着啊。我要是出手，便扰了佛门清静了。”
此话在李长安的意料之中，把双手插入衣袖，故意走在路边的积雪上，踩出“吱呀”的脆响。他说：“天下大乱，世间还有清静之地吗？”
宋玉愕然。真有那么一天，唐国覆灭，十国瓜分唐国，一心清静修佛的他们，想置身事外，又谈何容易。
唇亡齿寒，荣辱与共。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们想要一方净土，一心向佛，不问苍生，别人会答应吗？世间天下，除了唐国，能包容儒、道、释、兵四家共存。其他十国，像北金，兵家为尊，儒次之，道可存，释必除。所以北金没有寺庙，没有和尚，因为北金灭佛。
南汉也是视释家为魔，世代诛之。近些年，南汉太子金乔，痴迷佛法，才勉强接受释家在南汉开山立派，却依然受各大宗门势力排挤打压。
夏朝上任皇帝拓跋海，独宠释家，并封当时夏朝最大的寺庙——黄龙寺为国寺，高僧黄龙法师为国师。甚至想以佛法治国，有意打压儒、道二教，在位三十四年，释家日盛，一时有“夏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美誉。
拓跋海一死，九子夺嫡。
因拓跋海让九子相互制衡，均施以兵权，导致九子不信传位诏书，发兵夏朝都城横城兵变，最终在古渡门大战，血染京都，史称“古渡门之变”。
远在唐国学习的拓跋海第十子——拓跋宏，闻父皇驾崩，回朝吊唁，不曾想成了最大赢家。九子互掐，实力大减，做梦都没有想过能当上夏朝皇帝的拓跋宏，在其舅父慕容枯城一手建立的夏朝第一势力一品堂的帮助下，囚禁九子，并篡改传位诏书，让拓跋宏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坐上皇位的拓跋宏以为可以展开手脚施展自己的抱负，没想到处处受制于他的舅父慕容枯城，自己完全成了一个傀儡。名义上是夏朝的皇帝，却是被别人养在深宫中的一只金丝雀。
颁布的每一份诏书皆是出自慕容枯城之手。
得势后的慕容枯城以皇帝之手，铲除异己，并步步壮大“一品堂”的势力。夏朝官场，听到一品堂，便风声鹤唳。
最惨的莫过于释家，以“僧人误国”的名义，举起屠刀，一夜间屠杀僧人过万，烧毁寺庙百座。侥幸活下的僧人开始南渡，纷纷逃至唐国避祸。这也是夏朝最有名的——僧人南渡。
两年之后，夏朝再无僧人。
当时已过而立之年的慧智和尚，北渡夏朝，前往夏朝第一寺庙黄龙寺论道佛法。刚过玉门关一百里，才踏入夏朝国境，便遇到五六十名武夫追杀十几名僧人。年纪大的不过二十出头，最小的才四五岁，一路南逃，身心俱疲。
五六十名武夫手持弯刀，骑在骏马之上，一路狂追，烟尘四起。
不一会便将他们团团围住，不问缘由，举刀便砍。
慧智和尚看众生遭难，不顾安危，冒死才救下一人，而他也身负重伤。好在被唐国的边军救下，不然，现在的一禅寺的慧智方丈早已去了西方极乐世界，见他的阿弥陀佛去了。
被慧智和尚救下之人，正是现在的白衣宋玉，法号金刚。因立志不入无量不下山，又被江湖人称“金刚一怒”。
白衣宋玉想起小时候的血腥画面，眉头皱起，真像一尊怒目金刚。
“被你这么一说，这架还是要打的。不说为国为民，就算是为了天下的僧人，也要打一架啊。”他无奈地说道。
夫子是天下读书人的种子，世间处处可闻读书声，而他也想让这天下，处处可闻梵铃音。
他们走在星空下的荒原之上，寒风更烈，李长安的耳朵被冻得早已没有了知觉，不痛，不痒，也不存在。
繁星点点，偶有流星划过。
看到瞬间美丽的流星，李长安问道：“宋大法师，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但说无妨。”宋玉慈悲道。
“杀千万人而救一人，和杀一人而救千万人，是你，如何选择？”
“杀千万人救一人，是为私；杀一人而救千万人，是为义。”宋玉对手哈口气，热落在手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你是和尚，怎么也满嘴仁义道德了？”李长安嘲讽道。
宋玉也不反驳，继续说道：“我佛慈悲，众生皆苦。杀一人和杀千万人，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救千万人，也是救一人，救一人，就是救千万人。”
“所以，你能一念成佛。”李长安感慨道，觉得之前小瞧了这位又喝酒又吃肉又喜欢看妇人胸脯的白衣和尚了。
“成佛多无趣，那有这世间有酒有肉快活。”宋玉张开双手，拥抱着无边无际的天地。此时此刻，天大地大，没有他大。
李长安跳到宋玉身边，拿肩膀撞了一个他，小心问道：“即是杀一人和杀千万人，没有不同，为了这天下众生，不如破了这杀戒。杀该杀之人，然后你再念叨几句，超度他们罪恶的一生。”
宋玉听闻，立刻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响在荒原之上，格外嘹亮。
远方有几声狼嚎，予以回应。
“你听，狼都顿悟了。”李长安呵呵笑道。
宋玉远看着右前方，十几双闪亮的眼睛，在荒原之中，发着荧光。
“传闻黄龙法师被活生生烧死在了黄龙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尸骨无存，却留下十颗晶莹剔透的舍利子？”李长安好奇道。
“不是传闻，是真有此事。”
“你见过舍利子吗？”
宋玉摇摇头。
“不知这舍利子值不值钱？”李长安猜想着舍利子的模样，应该和夜明珠很像吧。
释家圣物，在他眼里却成了商品，宋玉苦笑，说道：“识货者，可值十城，不识货者，就是一块石头。”
“你死后，能不能烧出舍利子？”
“能！”宋玉肯定道。
“那你女儿的嫁妆有着落了。”
白衣宋玉抬起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这一脚力度为小，直接把他踹飞了出去，扑倒在路边沟壑里的积雪里。沟壑里的雪很厚，他掉了进去，瞬间消失，留下一个人形的黑漆漆的雪窟窿。
“秃驴，你大爷。”
雪堆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李长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积雪里趟出来，像个雪人一样，滚到路上，站起身，抖了抖，又蹦了蹦，再拍了拍，弄掉身上的雪。
方才已经不痛的豚骨处，似乎旧伤复发，隐隐作痛。
“你不会想走到章台关吧？”宋玉问道。
“不走，还飞过去吗？”李长安的语气不耐烦，对宋玉突如其来的一脚，很是不满。
宋玉眺望茫茫前路，路途遥远，虽然能影影绰绰地看到远山的剪影，但是有句老话，望山能跑死马啊。
他现在是无量境，可以一步做百步，凌空飞行。但是李长安，丹田气海连天地气运都无法守固，别说让他一步做十步，就算他一鼓作气走到章台关，也非得磨破鞋子，脚掌生泡，累个半死。以他现在的速度，不停不息，要走到明天的日落。再走到江西十六屯，又将是一夜。
“等你到了江西十六屯，尸体都凉了。”宋玉冷呵呵道。
十一先生应该是个头脑灵活之人，此时的他怎么愚钝的像头驴，这么粗浅的道理都不懂。
“那怎么办？你背我？”李长安眼睛眯起，朝宋玉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像是半夜时看到了鬼，宋玉能感到丝丝寒意飘过。他抖了一下，像是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嫌弃道：“想得美！”
“那就等斥候经过，打劫两匹马。”李长安跟上宋玉，提议道。
“自己家的兵都能下手，够无耻的！”
宋玉大步一出，身影一闪，与李长安拉开百步的距离。
一步即百步。
李长安一路小跑，始终无法追上他。
走出辽州城三十里，路边有一座冷清的驿站。驿站用泥坯和木材搭建，好些年没有维护，显得十分破落。驿站门前的手臂粗的树干上挂着一面旗子，上面写个斗大的“驿”字，在寒风之中，猎猎作响。
驿站门前挂着两盏大灯笼，怕被风吹跑，多系了几股绳，牢牢地绑在屋檐下。昏暗的灯火，把驿站悬挂在门上的匾额照得十分清楚——辽城驿。
宋玉站在辽城驿前，看着被自己甩在身后的李长安，迟迟没有跟上去。宋玉不得不返回，走到他身边问道：“累了，要歇脚？”
李长安摇摇头，指着驿站右侧马厩里，拴有十多匹上好的战马，个个鬃毛鲜亮，雄姿脖脖，四肢矫健。这种马在唐国少见，多数出自北金的草原。
“想偷马？”宋玉有惊讶，但是相信李长安，还真能干出这事。
李长安没有否认，但一脸疑惑地说道：“叶大将军已将重骑和轻骑全都派出，驰援长安城之困了，现在的两辽之地，虽然还有些马，不是老弱病残，就是骨瘦如柴，这里怎么会出现这等好马？”
被李长安这么一说，宋玉也仔细打量了马厩里的马，点点头，觉得李长安说得甚有道理。
“北金的斥候？”宋玉小声道，怕惊到驿站里面的人。
“唐国三十里设驿，之前有敌军斥候渗透到辽州城外，在这里有敌军斥候也不奇怪。”
“你想怎么样？”宋平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还是问上一嘴。
李长安抹了自己的脖子，阴冷道：“人杀了，马留下。”
“你？”宋玉咂咂嘴道。
李长安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丧气道：“若不是与天一战，废了丹田气海，我现在也是八境的大宗师。这一二十名斥候，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他这话不是自吹，毕竟他的母妃是天人。他拥有天人血脉，若不是十六年来气海神识被封，书院的十一先生怎么会被江湖嘲笑废柴一个。
“你看我干什么？”宋玉看着李长安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就像被一个男人占了便宜，生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杀一人，能救千万人，你杀不杀？”李长安质问道。
宋玉犹豫。
寒风之中，他如同树干上的旗子，左右摇摆。
“反正，我要一试！”
李长安提口气，冲到驿站门前，一脚踹开门。
“欠你的啊！”宋玉还没有想通，被李长安一脚打乱了节奏。
当时与天一战他若能早些赶到，不仅能见到剑碎瀛台山的吕岩；还能见到风流写意的青莲剑仙李太白；还有夫子，一把人间之剑，前不尖，后不见柄。能见夫子出手，人生无憾。但是他错过那场惊天动地的场面，更错过了为李长安挡下两剑的机会，才让他落得丹田气海被毁的下场。
驿站门被踹开，他同时出现在李长安身边，一身气机，灌满白衣。
“程师兄？”李长安震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