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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怜苍生,夜奔江西十六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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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长安没有接话,坐在城墙上,仰起头看向无边无际的天空,星光璀璨,明月如水。

    在这星光之上,有他无比思念之人。那面飞天镜,里面困着他的母妃。

    还有高高在上的天人,视众生如蝼蚁。

    “娘。”他喃喃一声。

    宋玉轻轻一笑,坐在他的旁边,同他一起望着星空,在唐国疆域之内,只有这两辽的星空最为夺目。不像在长安,雾霾沉重,即使晴朗之日,也是星空斑驳,如同看着浑水里的月亮。

    “十一先生,十六年前,你娘一人一剑,与天一战。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能感觉到,一位女剑仙的风华绝代,不输当年的青莲剑仙李太白。”宋玉轻轻说道。

    “十六年前,到底发什么了?”李长安望着星空,心情沉重的问道。

    李长安从叶文楚口中得知,隐隐猜测,他的母妃不是一般人物。

    “我只听说,你的出生,引发天地异色,天道天雷落于长安城,未央宫坍塌。若不是你娘,护你周全,十六年前,你就丧命在那片废墟之中了。”

    “我娘?”李长安听着宋玉讲述十六年之事,嘴里喃喃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普天之下,知道你娘身份的,屈指可数。日后回到长安,你可以问你的父王,或者夫子?”

    “老师?父王?”想到二人,世上至亲之人,脸露难色。

    “我想夫子也不会告诉你,因为他对你有愧。”

    “老师?”

    “十六年前,如果他肯出手…或许你娘就不会消失。”

    宋玉独自饮酒,对当年夫子的不作为,心生不满。

    李长安低下眼帘。

    “好在他做了一件人事,救了你。”宋玉感觉自己的话有点多,立刻为夫子解释道。

    心情无比沉重的李长安,咬了咬嘴唇,问道:“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也不可说。”宋玉摇摇头,说道。

    “为什么?”

    “因为夫子当年嘱咐,而江湖也达成了默契,不提当年之事。就算有人说个一二,也不是全部,包括我在内,那年我不过二十来岁,才在一禅寺正式剃度出家。如果你想知道,还是问夫子。”

    李长安有些失落,不明白老师,为何要闭塞当年之事。

    “十一先生,经历此事回到书院,夫子定会把当年之事,告知于你。”宋玉晃着只剩半壶的酒,沉思半晌,“有些事,也该你知道了。”

    “为什么?”李长安问道。

    “因为……因为你该存世。”

    “我……”

    “十一先生,既然夫子保全了你,定有夫子的理由,好好活着吧。”宋玉喝口酒,懒散地站起来伸下懒腰,把空空的酒壶扔到城下空地处。

    李长安盯着落地的酒壶,消失在黑幕之中,听到“嘭”的一声,回过神来。

    “十一先生,该干正事了。”宋玉露出狡黠的笑容。

    李长安撑起来,跳下城墙,看向极东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说道:“是该干正事了。”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城墙,朝城门东边的方向走去。

    “不是打劫胭脂铺吗?”宋玉跟在李长安身后,发现他并没有走下城池,追上去,提醒道。

    “你女儿都可以开胭脂铺了,还需要打劫吗?小心你女儿被打劫了。”李长安说道。

    从青衣巷回到大将军府,他把百合四位姑娘的胭脂几乎搜刮一空,搬到小朵朵的小房间,还喊上琥珀,教小朵朵化妆。经过琥珀的巧手,小朵朵如同换了一张脸,就连一向自诩四大皆空的小空空,也忍不住咽下几口口水。

    宋玉笑道:“十一先生,有心了。”

    “我怕你们不好好当和尚,不好好念经,当了强盗自毁修行。”

    “官不逼,民岂会反。”

    李长安加快步伐。

    走到北城门,小朵朵和小空空正在放飞宫灯。微暗的灯火,照在小朵朵精致的脸庞上,淡淡的粉妆,点缀些许胭脂,把她五官勾勒得如同美玉。

    李长安看了看宋玉,再看看小朵朵,问道:“这是你女儿?亲生的?”

    宋玉摸着光头,笑道:“随她娘。”

    “随你,就废了!”李长安直言道。

    宋玉拉下脸,冲动得想把李长安的嘴撕烂。

    当宫灯冉冉升起,二人开心地跳起来,小空空盯着小朵朵的笑脸,仿佛忘记他是一位出家人。

    等二人高兴之后,小朵朵率先看到李长安,摇头晃脑蹦过来,拍拍自己的脸,伸到李长安面前,问道:“十一先生,我好看吗?”

    小空空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道:“小朵朵,矜持。”

    小朵朵不耐烦地甩开小空空的手,然后敲在他的头上,威胁道:“小空空,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剁了你的手。”

    小空空走到宋玉身边,想撒娇一番,宋玉拎起他的耳朵,责备道:“小空空,又惹你师妹生气了?”

    “师父,我是在保护师妹,怕他被坏人欺负。”

    “坏人我没有看到,就看到你在欺负你师妹。”宋玉再用力一分,小空空立刻踮起脚,抓住宋玉的手。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小空空不敢再解释,看向李长安,想让十一先生为他说两句好话,十一先生收回视线,假装没有看到,然后附和小朵朵:“好看。”

    “琥珀姐姐画的。”小朵朵骄傲地抬起头,一点点向李长安身上蹭,“香不香?”

    眼看小朵朵就要蹭到李长安怀里,宋玉也看不下去了。松开小空空,挡在李长安身前,小朵朵的脸贴在他的胸口。

    宋玉揪起她的耳朵,向后一拽,冷着脸,吼道:“宋朵朵!你敢让你爹挣不到彩礼,别想着嫁出去。”

    “爹……痛!”小朵朵打着他的手,委屈地叫道。

    “知道痛啊,投怀送抱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啊?”宋玉生气道。

    “爹,下次不敢了!”小朵朵急得快哭了,依然挣扎不了宋玉的魔掌。

    “还有下次?!”宋玉再向上一提,几乎把小朵朵提到半空中,双脚几乎离地。

    小空空心痛地跑过来,帮小朵朵拉住宋玉的手,乞求道:“师父,你放过师妹吧,还是揪我的吧。”

    “滚!”宋玉怒道。

    “爹,你喝酒吃肉的事,我不告诉娘。”小朵朵口喊道。

    “还敢告状?”宋玉嘴角岁带着狠劲,手却松了不少,毕竟是自己亲生的,亲生的!

    小空空支支吾吾半晌,说道:“师父,你还看酒肆老板娘的胸脯,我也不会告诉师娘的。”

    宋玉自知理亏,松开小朵朵,道歉道:“是爹爹错了,胭脂够不够?明日再让十一先生给你买些?”

    小朵朵委屈地揉着耳朵,怒视着宋玉,冷哼道:“我没有你这样的爹爹,回去我要告诉娘,你还看酒肆老板娘的胸脯!”

    宋玉咧嘴一笑,还想解释些什么,小朵朵拉起小空空就跑开了。

    不嫌事大的李长安,笑道:“白衣宋玉,还是个花和尚?”

    宋玉红着脸,翻了李长安一眼。李长安龇着牙,不怀好意地继续朝前走。

    宋玉跟上去,双手背在后面,走在李长安面前,白衣飘飘的确像一位风度翩翩的花花公子。

    寒夜之下,城墙之上,十步一岗。每位战士,手扶长矛,一动不动,像摆在城头的石像。

    这就是唐国的战士,战力甲天下,毅力也是诸世十国无可比拟的。夫子建唐,李氏代管天下,文治武功,将大魏末年混乱局面,软硬兼施,七路征伐,历经十年,一统天下,恢复了大嬴王朝一统的局面。

    夫子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给了天下寒士施展抱负的火花,从而有了唐国的璀璨的文化,并影响周边十国。

    所以夫子不仅仅是唐国的夫子,更是天下的至圣先师,

    天不生夫子,万古如长夜。

    李长安走到东城门,城头站岗的兵卒和他年纪相仿,不过十六七岁,稚嫩的脸上,还没有经过战场的洗礼。身上的甲胄也非量身定制,有的短小,有的宽大,头戴的兜鍪,甚至遮住了眼睑。

    巡视城防的段浪都尉,从李长安相反的方向,走到东城头。相距五十步,认出李长安,跑过来施礼道:“见过二殿下。”

    “他们……”李长安指着稚嫩的面孔问道。

    “新卒,都是这东北两辽之地的穷苦百姓,不愿意离开,想为唐国天下,尽一份力。”段浪于心不忍道。

    “多少人?”

    “回殿下,两万余人。具体人数,还在造册,明天方能知道。”段浪回答道。

    像这些普通人,都有一腔热血,他身为唐国的二殿下,更要身先士卒,不能逃避,不然有愧天下,有愧书院。

    李长安点下头,说道:“把他们放在后方吧,不到最后,绝不允许他们出战。”

    “殿下放心,大将军嘱咐过了。”段浪说道。

    “忙你的去吧。”李长安说道,走到墙面,扶在女儿墙上。

    段浪点下头,继续巡逻。

    站在李长安旁边的新卒,像是第一次站夜岗,站着打起了瞌睡。一惊一醒,又立刻恢复挺拔的身姿。

    “哪里人?”李长安问道。

    “西山部竹叶镇人。”新卒立刻打起精神,不敢怠慢。

    “你们那里是不是家家驯鹿啊?”

    “公子也是竹叶镇人?”新卒惊讶道。

    李长安摇摇头,说道:“我是长安人,在书上看过,东北的西山部,终年积雪,无田可耕,只能靠打猎驯鹿为生。长安城的鹿角、鹿肉,就数你们西山部的最好。”

    被提起家乡的特产,新卒顿时没有了困意,自豪道:“回公子,出自西山部的鹿肉在咱们唐国,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因为西山部的鹿都是散养的,以山间的青草和菌类为食,三年才能长成。不像其他驯鹿,以人工饲养,一年半便长成了成年鹿。”

    “你懂驯鹿?”李长安问道。

    “自小跟着父亲在山里跑,驯鹿是我们的传统,男子不会驯鹿,就像女子不会生孩子。”新卒憨笑道。

    “想不想再回去驯鹿?”李长安不合时宜地问道。

    此话像是触碰到了新卒的伤心事,他难过得低下头,轻声问道:“能回去吗?”

    “能,一定能!”李长安肯定道。

    新卒依然低头下,眼眶湿润喃喃道:“回去又如何,人都死了!我爹,我娘,我姐,我妹,还有好多好多人,我的族人,我们村里人,都死在了北蛮子刀下。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看着咬牙切齿的新卒,泪已流下,强忍着哭声。李长安拍拍他的肩膀,承诺道:“这仇,得报。”

    “能报吗?”新卒几乎哽咽地问道。

    李长安点点头,不知什么时候握紧了拳头。

    新卒终于按捺不住,哭出声来。

    这一哭,其他新卒也跟着哭了,一时间,辽州城头,哭声震天。

    心中有恨,更有不共戴天之仇。哭,为死去的亡魂默哀;哭,丰富心中的恨;哭,唤醒骨子里的精气神,上阵杀敌,虽死无悔。

    等哭声渐渐成为抽咽,李长安吐出一口气,坚硬的目光穿透漆黑的夜,望着章台关的方向,再往前就是江西十六屯。今夜那里将有一场厮杀,不知又有多少唐国男儿,血溅沙场。

    若能夺回江西十六屯,死得其所,若不能,虽死犹荣。

    “你叫什么名字?”李长安问道。

    新卒擦掉脸上的泪,哽咽道:“江风。”

    “好好活着,定能看到我唐军的铁蹄,收复故土!再让尔等,俯首称臣!”李长安拍着胸脯道。他胸脯不大,却成竹在胸。

    听了李长安的话,江风立刻站得笔挺,忍着悲痛,点点头。

    站在李长安身后不远的白衣宋玉,也忍不住念声:“阿弥陀佛。”

    李长安深吸一口气,右手撑在女儿墙上,纵身一跳,身影像一只落雁,飘下城墙。

    “李长安,你找死啊!”白衣宋玉措手不及地喊道,也跟着向下一扑,白衣飘飘。

    李长安落地之后,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倒,痛得眼泪差点掉落。他捂着屁股站起来,一拐一瘸地向章台关走去。

    落地后的宋玉问道:“你这是要去章台关?”

    “不,我要去江西十六屯。”李长安捂着屁股,指着正东的方向。

    宋玉轻轻飞起,落在他旁边,惊讶地问道:“你是去送死?还是去收尸?”

    李长安继续揉着屁股,感觉疼痛稍微缓解,晃了晃腰,再扭一扭,双手扶在腰上,腆着肚子,冷声道:“杀人!”

    “就你?”宋玉冷笑道。

    看着被天人伤了丹田气海的李长安,他无奈地摇摇头,若是他还停留在无矩境之上的陆地神仙,可以狂妄自大,不可一世。

    此时的他,丹田气海受损严重,就像好好的水桶,底部破个大洞,无论盛多少水,都会淌完。

    而他,头也不回的,一步,一步,走向江西十六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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