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写风流,尤羡世间一白衣
在他正要倒在琥珀怀里之时,琥珀伸出手,按在他的头上,把他头一扭。还想往琥珀怀里蹭,琥珀又一把按住他的头,冷冷道:“再想吃姐姐豆腐,我把你头拧下来!”
“拧下来挡尿壶吗?你拧吧,你拧吧。”长孙扶苏把头伸过去,让她拧。
“绿竹,这个无赖,交给你。”琥珀揪住他的头发,扯到绿竹身边。
“姐姐,我错了,我不敢了。”长孙扶苏求饶道。
“知道错了,晚了!”绿竹揪住他的衣领,正因为李长安晕倒有气无处出呢,偏偏有不长眼的送上门,不把他揍成猪头都对不起她的拳头。
吃过绿竹拳头的亏,自然畏惧,几次想挣脱,都没有脱离绿竹的魔爪。
“你徒弟?”白衣宋玉问道。
“不是。”邱静石立刻否认道。有这样的徒弟,丢人!
“那我杀了他?”
“你敢。”
宋玉摸了摸冰凉的光头,笑道:“脸皮厚,能吃肉,脸皮薄,吃不着。够无耻,像他师父。”
“秃驴,莫指桑骂槐。”
“啊……”
一阵惨叫。绿竹沙包大的拳头,雨点似的落在长孙扶苏身上。她的拳头很快,很准,专挑长孙扶苏捂不到的地方打,痛得他蜷缩一起,像只煮熟的龙虾。
“好姐姐,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看我师父为你家公子挡天雷的份上,饶过我一次吧,我师父为你家公子,都驾鹤去了……好姐姐,别打脸好不……”长孙扶苏卖惨道。
“我要替你师父,好好管教管教你。”绿竹边落拳头边喊道。
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的邱静石,看似漠不关心,实属无奈。
“要不要我过去说句好话,帮你徒弟求个情?”宋玉说道。
“不用。”邱静石冷笑道。
宋玉还是走上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姑娘,还请手下留情。”
看到白衣僧人,绿竹收拳,谨慎地盯着人畜无害的和尚。蔷薇、琥珀和百合也神经紧绷,怕是来者不善,乘人之危的宵小之辈。
“这位是一禅寺的白衣僧人宋玉。”邱静石怕四位姑娘紧张,走上前介绍道。
“一禅寺内有白衣,不入无量不出门。”百合放松下来,喃喃道。
“原来是一禅寺的白衣,早有耳闻。”蔷薇看着俊俏的和尚,施礼道,“白衣下山,看来已入无量境了。”
宋玉欣然一笑,看向昏倒在百合怀里的李长安,走过去,蹲下身,双指点在他的额头上,感受一下他体内的丹田气海。
“果然如此。”
“大师,公子?”百合担心道。
“放心,小白脸死不了。”
如果李长安知道有人喊他“小白脸”,他定会反骂回去。他堂堂天下至圣先师的亲传弟子,青莲书院人人敬重的十一先生,唐国的二殿下,怎么就成了“小白脸”了。不能因为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就是“小白脸”吧?
四位姑娘终于心安。
从绿竹手里逃脱得长孙扶苏,脸又肿了起来,他爹娘在世现在也很难认出他来。他捂着疼痛的脸,看到邱静石,委屈地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像哭丧似的喊道:“师父啊,你怎么没有死啊……”
邱静石一怔,甩开他,怒斥道:“你想为师早点死是吧?”
“不是,我是问师父你什么时候死?”
邱静石一脸黑线。“还是让绿竹姑娘的拳头打死你算了。”
“师父,你的驴?”他提醒道。
“看在驴的份上,饶过你这次。”邱静石释然道。
白衣僧人宋玉,突然挽起袖子,右手手指在左手手腕一划,左手手腕处立刻出现一条血口,然后握紧拳头,从百合怀里抱过李长安,将血口放在他嘴边,让血流到他的嘴里,引导他喝下。
不慌不忙赶到的小朵朵和小空空,看到白衣僧人喂血给李长安,面面相觑。
“爹,你这是干什么?”小朵朵问道。
宋玉没有回答,专心地喂血。
殷红的血液渐渐变成了金色,如同寺庙里供奉的大佛身上涂抹的金漆。
“爹……”
小朵朵愈上前,小空空一把拉住,说道:“师父在救人,不能打扰。”
“这就是十一先生?”小朵朵看到李长安的侧面,气宇不凡,就像看到了银子,双眼放光。
小空空点点头。
“身材真好。”小朵朵咽下水口。
“小朵朵,夫子曰,非礼勿视!”小空空立刻捂住小朵朵的眼睛。
“我看看,不掉肉。”
“小朵朵,矜持。”
“滚!”小朵朵严厉道。
小空空委屈地闭嘴,不敢多语。
还在邱静石面前卖惨的长孙扶苏,看到小朵朵,立刻拿衣袖擦下脸。由刚才的悲伤相立刻换成了欢喜相,屁颠屁颠跑到小朵朵身边,问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哪里人氏啊?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看着变脸比变心还快得长孙扶苏,真是见色忘师。也不知前生造了什么孽,摊上个这样的徒弟,除了修行吊儿郎当,对吃喝向来一本正经,对美色更是心花怒放,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身为师父的他,真想跳下百步远的深壑里,把自己埋了,一了百了。
“扶苏!”邱静石冷着脸,不耐烦地喊道。
长孙扶苏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嬉皮笑脸地说道:“想必这位就是一禅寺的朵朵姑娘了,这个小秃驴嘛?就是空空了。朵朵空空,空空朵朵,形影不离。”
“明知故问。”小朵朵趾高气扬地叉起腰,一路跑来,脸上的妆全部掉完,露出原本的青涩。
小空空木讷半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问道:“这位小施主,请问你是?”
长孙扶苏抱起胳膊,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傲慢道:“小秃驴,听好了,我就是天下第一观——玉清观的大弟子,长孙扶苏。”
小朵朵先是一愣,真不知这小子哪来的勇气,敢把玉清观吹嘘成天下第一的道观,还真不把天下道宗四大圣地的武当山、龙虎山、齐云山和青城山放在眼里。
听到长孙扶苏吹嘘的邱静石,脸色铁青。
“玉清观啊?就一栋破房子,还四处漏风,还不如土地庙呢。里面供奉的真武大帝,是不是都被你吹了当柴烧了。还天下第一呢,我看啊,是倒数第一才对。”小朵朵牙尖嘴利,讥讽道。
长孙扶苏没觉得受辱,不卑不亢道:“四处漏风不代表不是天下第一观。山不在高,在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与道宗四大圣地的神秘空灵武当山、碧水丹崖龙虎山、幽然仙境青城山、白岳仙关齐云山比,各有千秋。我们玉清观甚至胜于道宗四圣地。”
“是的,你们的玉清观的‘破’,远胜四圣地。”小朵朵笑着道。
长孙扶苏感觉吃了个哑巴亏,一时语塞,眼珠子转了一圈,轻描淡写地轻声道:“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他不是女人,他没有头发,你问问他,我说的可对。”小朵朵弹下小空空的脑袋,“小空空,你说是不是?”
小空空局促地摸下被弹痛的脑袋,对长孙扶苏说道:“扶苏师弟,如果玉清观塌了,一禅寺随时欢迎你。”
长孙扶苏听后差点没有吐血,伸了几下手,也想弹下他光秃秃的脑袋,挣扎一番之后,不是放弃了。毕竟不熟,不知对方境界深浅,万一踢了铁板上,倒霉的还是自己。
“没见识。”长孙扶苏摇摇头,似乎在可怜他们。
因为只有他知道,在玉清观门口悬挂的匾额背后,他趁师父出门,偷偷摘下斑驳的几乎看不清“玉清观”三个字的牌匾,用刻刀在匾额后面刻下“天下第一观”五个字,至今都没有被他师父发现。
自他被邱静石救下,带回道观,所谓的道观,就是一栋小的可怜的三间土坯房,因为年久失修,冬不挡风,顶不避雨。中间供奉的真武大帝木雕塑像,因雨水浸透,头上、肩上、脚上都长出了蘑菇,所以进入玉清观之后,吃得最多的就是蘑菇汤。
道观冷清,常年没有香客,能活着,真要感谢“真武大帝”的馈赠。
但是有一年,好不容易设下陷阱抓到一只野鸡,炖到一半突然没有干柴。他又急于吃肉,于是就举起斧头,把木雕真武大帝给劈了,并收集真武大帝“身上”的蘑菇,和野鸡一起炖,美其名曰:野鸡炖蘑菇。
“扶苏!”邱静石当着小朵朵和小空空的面,不好剥了他的颜面,只能生气吼一声,提醒他注意分寸。
长孙扶苏不情愿地走到邱静石跟前,小小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像霜打的树叶,耷拉着脑袋,抱怨道:“师父,我们那个房子什么时候重新翻新一下?也弄个山门,再修一条十八弯的山路,立刻拔高玉清观的格调。再建几间正儿八经的大殿,中间还供真武大帝,东边大殿我们可以供奉弥勒佛,西边大殿供武圣或者夫子。既有道,也有佛,还有儒,到时候还怕没有香客吗?最最主要的是……你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别忘记了你还有个大弟子呢,不能让他也是光棍吧?倒是,不是别人断了我们的香火,是我们自己断了自己的香火,青黄不接的玉清观,不塌,才怪!”
邱静石面色难看,但是没有责怪长孙扶苏,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思索片刻后说道:“这有何难,等十一行生醒了,以我为他挡下一道天雷的香火情,让他派工部的官员,给我们修个比肩武当的大观,不仅要供奉道家真君,还在供奉佛祖和菩萨,还有天下圣人。”
“当真?”长孙扶苏喜出望外,顿时神采奕奕。
看着长孙扶苏期待的清澈眼神,他点点头。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开山立派,只是想学青莲剑仙李太白,一人一剑,一边游览名山大川,一边修行。青莲剑仙李太白,一根芦苇过黄河,一番“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下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感慨,悟出“黄河剑意”。仗剑天涯过庐山,见瀑布飞湍,更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顿悟,悟出“庐山剑气”,一剑纵横三万里,剑气霜寒撼九天。
世间写意风流,舍青莲剑仙李太白,还能有谁能出其右者?诗文冠绝天下,剑气纵横万里,酒——更是一生知己。醉后看似放荡不羁,但是绣口一吐,便是一个盛唐。
“三绝冠天下,世间一白衣。”
所以世间修行者皆视青莲剑仙李太白为一座高峰,即使望尘莫及,也要勇于攀登。
他,也是在攀这座高峰之人。
“小扶苏啊,我不求你能如青莲剑仙李太白一样,至少也破无为境,入无量境,才能更好地将玉清观发扬光大。”邱静石谆谆教导道。
“师父,俗!”
“看来你要走师父的老路了。”邱静石失望道,刚刚燃起的火苗,还没有感受到温度,被一个“俗”字,吹灭了。
“走别人走过的路,才好走。”
邱静石摇摇头,真后悔救下他!早知如此,就应该再重新把他放在礁石上然后踢到海里,直接喂鱼,至少鱼还会感谢他。
而白衣宋玉缓缓起身,脸色像他的衣服一样白,气息不足,瞬间老了几岁。他右手轻轻抚过手腕上的伤口,手掌抚过,伤口便以肉眼可见得速度愈合了。
“爹,你为什么要救他?”小朵朵看到憔悴的宋玉,抓住他的衣袖,心疼道。而余光时不时盯着昏迷中的李长安,虽然长得英俊,但让她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由心里升起了丝丝怨气。
“不是我要救他,是慧智方丈求着我救他。”白衣宋玉深深吐口气,慢慢说道。
“求?”小朵朵眼巴巴地看着宋玉,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慧智方丈会求你?”
白衣宋玉挤出尴尬的笑容,一步作两步走到小朵朵身边,俯首帖耳,轻声道:“小朵朵,路过霸州时,我看燕泥坊的胭脂水粉不错,回寺的时候要不要带上些许啊?”
“嗯!”听到胭脂水粉,小朵朵点头如捣蒜,就像一只小馋猫看到主人手里的鱼,又馋又期待。
“爹已出山,以后这江湖也会有爹的传说。你说爹不远万里来到这东北两辽苦寒之地,干什么呢?”
“是慧智方丈求爹爹的,不然我们可以去江南,那里的胭脂水粉,才是极品。”小朵朵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就对了。”白衣宋玉笑道。
一旁的邱静石听着父女间的对话,无奈地摇摇头,心想: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和尚啊,有辱佛门清净。
躺在百合怀里的李长安,身上盖件脏兮兮的披风。
“公子。”看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百合轻轻喊一声。
其他三人也围上来,紧张的不敢说话。
李长安无力地睁开眼睛,先看到苍凉的苍穹,再看到百合、蔷薇松口气的笑容,问道:“知微姐姐呢?”
四人立刻低下眼帘,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