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为空,一僧一道谈笑中
看着手里的鸡屁股,食之恶心,弃之可惜。正在小和尚犹豫之时,身后传来小朵朵的声音:“小空空,你看看,我美吗?”
小和尚回望跟上来的小朵朵,像看到了鬼似的立刻转回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小朵朵小脸涂粉像刮了一层白灰,还抹着胭脂腮红,真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
小和尚昧着良心道:“美,美。”
“出家人不能打诳语哦,小心你成不了佛。”小朵朵拍拍小脸道,脸上的粉簌簌直落,像飘落的雪花。
“不打诳语,阿弥陀佛。”小和尚不忍心揭穿。
“哼,等回到寺里,我要迷倒众人。”小朵朵晃着头上两朵红花,有些得意忘形。
“小空空,你手里是什么?”小朵朵看他手里攥着东西,好奇道。
小和尚有些紧张,不能直接告诉她是鸡屁股吧。
白衣和尚闻声立刻夺回小空空攥着的鸡屁股,一口塞到自己嘴里,边嚼边向小朵朵赔着笑脸道:“是果子。”
“这是什么果子,还冒油哩?我也尝尝。”
“油果,仅此一颗。”白衣和尚忍着鸡臭味,吞咽下去,想想还是没有洗干净的鸡屎,忍不住想吐。
“爹,鸡屁股好吃吗?”小朵朵瞪着白衣和尚,问道。
白衣和尚尴尬地咧嘴一笑,“闺女,今天真好看。”
“哼,又偷吃。还有你,小空空,回去我要告诉方丈,一个喝酒吃肉,一个满口谎言。”小朵朵理直气壮地说道。
“小师妹,师父不让我说…”小和尚委屈道。
“你这么听他的话,他让你吃鸡屁股,你怎么不吃?”小朵朵生气道,脸上的粉掉下一块,就像一张不完整的面具。
“小朵朵,你偷偷把方丈枕头里的香油钱拿出来,我看到了哦。”白衣和尚双手一背,伸着脑袋,几乎贴在她的耳边道。
小朵朵愣住,然后揪住小空空的耳朵,用力一扭。
“小空空,是不是你告诉爹的。”
“不是,不是。”小空空踮起脚,拉住她的手,委屈道。
白衣和尚看到小朵朵把矛盾转向了小空空,兴高采烈地转过身,也不再偷偷摸摸了,大大方方拿出酒壶,边走边喝。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白衣和尚潇洒离开,大步向前,寒风吹卷衣袂,若不是那顶油光可鉴的头颅,定是一位翩翩公子,风情万种,不知会让多少少女少妇和青楼花魁神魂颠倒,为之倾心。
等白衣和尚走远,小空空咧嘴一笑,摊开左手,三枚铜板在他手心里,尚有体热。“小朵朵,拿去,买胭脂。”
“好啊小空空,不仅说谎,还学会了偷,说,是不是偷我爹的?”小朵朵手劲更大,小空空的脚几乎脱离了地面。
但他也不喊痛,没心没肺地傻笑道:“捡的,不算偷。”
“哪里捡的?说不清楚,我让爹把你逐出山门?”
“师父打酒掏掉的,我偷偷捡了起来,知道小师妹喜欢胭脂水粉,我便想着给你买一些。”
“真的?”小朵朵半信半疑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
小朵朵松开手,有些心痛地问道:“痛吗?”
小空空摸了摸还留在脑袋上的耳朵,摇了摇头,憨憨一笑。而他不知道,生冻疮的耳廓裂开好几道伤口,血未流出便以结冰。
“这钱?”小空空伸着手,谨慎地说道。
“本姑娘暂时先帮你收着,等你成佛了,给你买件像样的衣服。我们寺门虽小,也不能太寒酸了,辱没了寺门,是不。”小朵朵收起三枚铜板,装进腰间的钱袋里。钱袋沉甸甸的,圆鼓鼓的,里面少说有一百枚铜板。她掂掂钱袋,像个财迷的小富婆。
小空空摸着光秃秃的小脑袋,憨憨一笑。
“爹,等等我。”小朵朵向前一望,白衣光头不见了踪迹,着急地大喊一声,踏着厚实的积雪,快速飞奔。
“小师妹,等我。”小空空也紧跟上去。
荒原之上,寒风呼啸,荒无人烟。
邱静石像棵枯树,拄着木棍,立在风中,衣衫褴褛,四处漏风,面容憔悴得像秋日黄花,好心人看到定会大发慈悲施舍些残羹剩饭予以充饥。
等到白衣和尚靠近,他咳嗽两下,哈出寒气,说道:“一禅寺的宋玉和尚,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白衣飘飘的宋玉,打量眼前的狼狈道士,拍了下光头,故作震惊道:“邱老道,怎么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头驴呢。”
邱静石顿然心塞,无奈地看着白衣和尚,真想拿他油亮的头当木鱼敲。
“你这是怎么了?被狗咬了?”宋玉扯了扯邱静石的道袍。
“被你咬了!”邱静石怒骂道。
“我牙口不好。”
“传闻一禅寺白衣僧人宋玉,不入无量境不出山门,若非你已破无为境?”邱静石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不敢置信。
宋玉也不藏着掖着,展示一下拳头,道:“无量之下我无敌,无量之上换一人。臭道士,要不要试试我的金刚一怒?”
邱静石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此刻他丹田气海枯竭,半点气机没有,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普通人皆能轻松打败他。即使他的境界仍处于巅峰时期,也只是十境而已,面对高出两境的无量境,胜负不比已分。他怒视着白衣僧人,有怨有恼,却又无能为力。真是没被天雷劈死,却被这个秃驴给气死,到了阴曹地府,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受不起,我这老骨头,已经散架了。”邱静石叹气道。
“看在你与方丈经常论道的份上,我赏你一颗大力丸。”宋玉从怀里摸到一个粗劣的小药瓶,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递出去。
“一禅寺何时也干起了炼丹的行当了?”邱静石接过药丸,犹豫片刻,还是不敢吞服。
“从武当山谢灵甫那个药篓子的丹房顺的,他藏的严密得很,应该是好东西。”宋玉挤眉弄眼道,嘴角却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听了宋玉所说,他更犹豫了,本来还能好好活着,别服了之后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了。
“放心,死不了人,大补哦。男人吃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吃了男人受不了,男女吃了,床受不了。”
“你还想生儿子?”邱静石惊讶道,立刻把药丸还回去。
宋玉哈哈大笑,说道:“放心吧,这是武当谢灵甫新炼的补气药。你丹田气海枯竭,气机全无,没有十天半月,很难恢复。有了这个药,两日内便能恢复七七八八,十天内重回巅峰,机缘好的话能破一境犹未可知呢?”
“当真?”邱静石还是不信。
“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是出家人?”
“这头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
“你喝酒吃肉娶老婆,算哪门子出家人。”
“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宋玉双手合十,正儿八经地说道。
“你娶老婆,又算什么?”
“我娶的不是老婆,是姻缘。”
“有你这样佛门弟子,我看佛祖的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臭老道,你吃不吃?”宋玉微怒道,“不吃,也得吃。”
他一把捏住邱静石的下巴,挤开他的嘴,将红色药丸丢在他的嘴里,另一手拍下他的胸口,然后放手。
“你……”邱静石咳嗽停止后,指了指宋玉。
“毒不死你,真死了,我亲自念经给你超度超度,绝不会让你成为孤魂野鬼的。”宋玉玩世不恭道。
邱静石无语。
“十一先生呢?”宋玉望着远方已经淡了许多的黑云。
“死了吧。”
“啥,死了?”
“你来迟了,不然你还能看到解封后的十一先生,扛天雷,与天战”邱静石脸色开始红润,体内渐渐有热气翻滚。
“我知道,故意绕道去了趟武当,又带了两个拖油瓶,不迟到才怪呢。”
“你……真不愧是出家人啊?好一个慈悲为怀。”邱静石嘲讽道,吐纳气息,灌入经脉,加速血液运行,方才冻僵的手脚变得温润,如同泡在温泉之中,精神的许多。
“你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可是拖家带口的,不能有个三长两短,要不然我老婆改嫁,闺女换姓了咋办?”宋玉坦诚道,回头看向追来的小朵朵和小空空。
小空空身后插十几支芦苇花,像开屏的孔雀,一看就是小朵朵的杰作。好事皆是她一人之功,坏事全是小空空扛下。
邱静石深吐一口之后,看到又蹦又跳的小朵朵和小空空,不慌不忙地赶过来。
“宋玉,还别说,你闺女真水灵,和我那不争气的徒弟真是天生一对,要不要我们结个秦晋之好啊?”邱静石突然想到喋喋不休的徒弟,不知道他是否伤心欲绝想着为他报仇啊。
“可以,彩礼,五百两。”
“白银?”邱静石吓得张大嘴巴。
“黄金。”
“你这哪是嫁女儿,分明是在卖女儿。”
“没有,也可以,你徒弟的境界在我之上,也行。”
“算了,贫道院中没有梧桐树,等不来你家凤凰栖。”
“看来你的徒弟,也是废柴。”宋玉讥讽道。“有其师,必有其徒嘛。”
“等着!”邱静石留句狠话,扔掉手里的木棍,在茫茫无际的荒原之上,朝辽州城的方向一颠一跛地走去。
“邱老道,你讲讲呗,扛天雷的滋味如何?不好受吧?”宋玉追上去问道。
“一试便知。”邱静石渐渐恢复此气力,越走越快。
“这不是没机会了吗?”宋玉跟在他的旁边,故意找个借口。
“你可以对天发誓,引来天雷,尝尝滋味如何。”
宋玉尴尬地苦笑两声,竟无言以对。
半个时辰之后,黑云散尽,留下白光,而天已是黄昏。一僧一道并肩同行,远远地可以看到辽州城的轮廓了。道士青衫褴褛,僧人白衣倜傥。
他们身后还有一对少年和少女,少女调皮,一会折根枯草抽在少年的身上,嘴里还喊声“驾”;一会少女抓把雪,团上一个圆球,趁小空空不在意,出其不意地塞到小空空的衣领里。
“小师妹,你看,辽州城。”小空空激动地喊道。
“哪儿,哪儿,在哪儿?”小朵朵踮起脚,朝小空空指的方向看,前方白茫茫一片,啥也没有看到,别说辽州城的轮廓,就是一只鸟也没有。
“就是那儿啊。”
小朵朵又眯起眼睛,又努力寻找了一会,依然一无所获。“小空空,你敢骗我,是不是耳朵又痒了。”
“小朵朵,我哪敢啊,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呀!”小空空解释道。
“反正我没有看到。”小朵朵撅嘴道。
“别急,一会儿就可以看到了。”
一刻钟之后,小朵朵跳起来喊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辽州城。哇,好壮观啊,一点也不输长安城。嗷,对了,十一先生是不是叫李长安啊?等到了辽州城,我们要好好勒索他一笔,书院的十一先生,唐国的二殿下,出手定会不凡,给碎银子都不符合他的身份,要给就给大银锭,越多越好。”
“小朵朵,我们不是土匪,不能打家劫舍的。我们是和尚,化缘嘛,还是可以的。”
“喊师妹?”小朵朵厉声道。
“好的,小朵朵。”
“小空空,你想气死我啊。”小朵朵拍下他的光头,“啪叽”一声。
“小朵朵,你别生气了,你脸上的粉都掉了。”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小朵朵念叨道,立刻捂住变花的小脸。
邱静石开始走路带风,有些迫不及待给他徒弟一个惊喜。为师没有死掉,为师还活着,开心不。
当看到长孙扶苏,瞬间失落。
只见长孙扶苏看着晕倒的李长安在百合怀里,他心生一计,立刻跑到蔷薇身边,假装晕来晕去,捂着头喊:“蔷薇姐姐,我也晕了,你快扶着我。”
他身子一倒,蔷薇一闪,轰然摔在地上。
他立刻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雪,蹭到琥珀身边,喊道:“琥珀姐姐,我晕了,我晕了,你也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