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写风流,白衣和尚入荒原
他奋力而起,朝着天空的裂缝飞去,手里的剑被他用力抛出。人未至,剑已刺入天缝,消失在白光之中。
“孽障。”一声呵斥。
他不在乎,他不理会,他就要飞上九天,寻找他娘。
“小十一,不可……”青衫酸儒急得大喊。
即使举世无双的凡人,境界已破十五境,像吕岩,像青莲剑仙李太白,像夫子,上天一战,皆无胜算。何况他只是刚刚解封了气海神识,虽然有能力战天,不过是这十多年困在他体内的天地气运积蓄已久突然迸发。即使他现在是陆地神仙,也不过是伪境,不能长远。修行之路哪有一蹴而就,还需慢慢修行,点点历练,夯实体魄,固守丹田气海。
“这小子,疯了。”灰袍道人吃惊道。
“可不是,你不也是疯子。”白袍道人欣喜道。
“快,阻止他。”青衫酸儒大喊。
即使他们已经举世无敌,都超越世间境界之外,面对真正的天人给的压迫感依然让他们无力。
三人齐飞,想要阻止李长安,还是慢了一步。
李长安即将飞上天缝处,十道刺眼的玄光瞬间落下,十道玄光,十道剑气,浑然天成,从四面落向他。他迎着十道玄光,不躲不闪。
“娘,等我。”
他从来没有想过,此生还能见到他的母妃,除了叶文楚无意间提起,还没有一个人提起过他的母妃。夫子不曾提起,他的父王更是只字不言。没想到匆匆一见,又匆匆离别,他心不甘。既然遇见了,那就不能分开,即使有千山和万水阻挡,他就劈开这山,趟过这水;有千军和万马在前,他就手持三尺青锋,斩千军破万马。
虽千万人在前,他要去,便去。
玄光靠近……
青衫酸儒的戒尺再次离手,为他挡下第一道玄光。
灰袍道人脚踩得剑飞去,为他挡下第二道玄光。
白袍道人喝口酒,不忍地把手里的酒壶抛出,为他挡下第三道玄光。
但是第四道玄光穿过他的左肩锁骨,一心想要登天的他,突然翻下,紧跟着第五道玄光,从他脸颊划过,顿时一道血口。第六道玄光直接贯穿他的右边胸口。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天落下。
第七道和第八道紧跟而下,白袍道人的巨鲸长尾一甩,拍落这两道玄光。
第九道和九十道又紧紧咬住,即使落入地面,也要给他致命一击。
一直绷紧神经的知微,看着如落叶的李长安,拼出最后一股力气,纵身飞起,抱住李长安,然后一个转身,把他护住,两道玄光直接落在她的背后。
“九天玄光,凡人之躯,不自量力!”九天之上一声鄙夷。
知微瞬间一冷,连血都没有吐出,又眼一闭,和李长安一同落下。
轰然一声,地面砸出一片大坑,二十步的雪花尽被掀起,露出黑色的泥土。知微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还不忘垫在他的身下。
“知微姐姐。”他呻吟一声,却动弹不得。
百合四姐妹也顾不得羞涩,迅速赶到,看到身负重伤的李长安和不知生死的知微。李长安浑身是血,之前的他是块璞玉,现在的他就是刚刚刨出的土豆。
百合和琥珀合力把他抬到一块空旷之地,掰开他的嘴,送服两颗药丸。蔷薇和绿竹摸了下知微的脉搏,二人相视一眼,摇了摇头。
灰袍道人瞬间气机暴涨,怒吼道:“天道无情,我就破了这天!”
“杀天人,怎么少了我。”白袍道人也冷哼一声。
一灰一白两道身影,迎天而上……
青衫酸儒看着两道身影消失之后,低下头,看向狼狈的李长安,叹口气,一步迈出,残影还在,人已出现在李长安面前。
“老师……救……知微。”李长安面色难看,嘴里不停地冒血,然后头一歪,晕倒在百合怀里。
“公子……公子……”
无人应答。
青衫酸儒不慌不忙,手一伸,收集部分金龙消散后的天地气运,金色的光芒汇集在他的手上,然后送入到知微体内。
“为师只能帮她吊着一口气,最后能不能活着,还是要看你,小十一。”青衫酸儒对着已经昏迷不醒的李长安说道。
“夫子。”百合抬头看着眼前像个说书先生的老人,激动道。
其余三人也都赶快施礼。
而夫子轻轻一笑,残影一晃,消失不见。
四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像做梦一样,不知刚刚拜的是夫子,还是夫子的影子。
“夫子修为到底有多高?”绿竹望着消失的位置问道。
“夫子,当然很高很高。”琥珀望着天空的残云,感慨道。
“没有夫子,就没有唐国,没有唐国,诸世十国还在茹毛饮血呢。”蔷薇望着夫子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平静。
世间境界,吕岩之前,能破八境之人,仅他一人,自他斩落瀛台山之后,天地气运回馈世间,破境之人层出不穷,所以在十境之上,又化为道家无为,释家无量,儒家无畏。再往上就是陆地神仙境的无距和无矩。
一步即万步,是无距。
无矩即无距。
而夫子,世间的境界,已无法衡量他的修为。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这世间一切的规则均无法约束他,而他可以是这世间规则的缔造者。
青衫酸儒突然出现在长孙扶苏面前,他吓了一跳,后退四五步,再定睛看着面前的老人,不敢得罪。
“你是长孙扶苏?”青衫酸儒轻轻问道。
长孙扶苏点点头。
“可愿入青莲书院后山?”
青莲书院的后山是天下修士无一不神往之地。长孙扶苏自然点点头,他师父以性命为他换来的入山名额,不好辜负,也不能辜负。不然,他的师父之死比鸿毛还轻。
“想…想…”他磕磕巴巴地回答。
“我有十一名弟子,你看拜谁为师?”
“啥?”他激动之余,突然一怔。
“要不你拜一小十一门下吧?”夫子云淡风轻地说道。
他立刻摇摇头,委屈道:“我想喊十一先生一声十一师兄?”
青衫酸儒不动如山,道:“此生我只收十位入室弟子,小十一已是破例。你若是入后山,就从我十一位弟子中挑一位师父吧。”
“无论选谁,我岂不是都要喊十一先生一声小师叔,这便宜被他占大了,我不选。”他倔强道。
“既然如此,我还你一个师父吧。”青衫酸儒大笑道。
长孙扶苏茫然愣住,看着眼前像神仙一样的人物,疑惑不解。
“老东西没死?”他心想。
青衫酸儒向前一步,脚未落地,人已不见。如同镜中花,水中月。
百里之外的荒原,一处沉坑之中,邱静石狼狈地站起身,吐掉嘴里的泥土,抹掉嘴角的血迹,气息不稳,依然朝着天空吼道:“夫子,你个老匹夫,就知道你没有安什么好心。”
然后他捡起一条木棍当作拐杖,一颠一跛地向辽州城进发。要不是全身气机被天雷震散,这区区百里,一炷香之内,必能抵达。
“儒家讲究一诺千金,我看你的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还天下的至圣先师呢?还什么天不生什么,万古如长夜?狗屁!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他边走边责备道。
之前为了扛下一道天雷,进入天雷之中,想以己为引,炸开天雷,没想到天雷的气机像抗压的千拍巨石,足将他挤成肉饼。万万没想到天魔宗的大护法严世刀会出手相救。他们之间可有灭宗之仇,不共戴天。仇人相见,本就分外眼红才是,没想到严世刀不计前嫌,不仅为他挡下致命的压力,还将他救出,真不知这个严老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严老鬼啊严老鬼,你会后悔的!”他扶着木棍,望着辽州城黑云渐逝的方向,喘着粗气,闷声道。
当他走到一棵千年枯树下,枯树的躯干已腐烂,形成可容纳三人的树洞,而枝叶依然欣欣向荣,像被初生的幼儿。他坐在粗壮的树根下,抓把雪在手里,揉成一个雪团砸在树洞,只听见“咕噜”一声然后半天才听到回声。
“这就是人老心不老吗?”
他抬起头,看着碧绿的树叶,迎风不落,不畏严寒,坚韧不拔,倔强不屈。
当他目光落下,远远看到一位刚过而立之年的白衣和尚,蹚着厚厚的积雪前行,雪没膝盖,行走不便。他的身后跟着一位胖嘟嘟的小和尚,小脸冻得通红,双耳已开始生冻疮。为了跟上白衣和尚的步伐,他手脚并用,勉强方能跟上。
在小和尚身后五十步远,还有一位红衣少女,比小和尚年纪小上一岁,小和尚不过十一岁上下。等前面的人走远,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两朵红色头花,臭美地插在头上,在寒冬之中,娇艳的像初绽的梅花。若给她一面镜子,她能美滋滋地照上一天,定是觉得自己越看越好看。
“师父,你的钱真不是我偷的!”小和尚委屈地解释道。他耷拉着脑袋,应该不是第一次解释了。
“反正少了三个铜板,不是你偷的,就是小朵朵偷的。”白衣和尚责备道,“偷就偷了,第一次下山,嘴馋,为师能理解,但是出家人不能打诳语,小心你成不了佛。”
“师父,你喝酒吃肉,佛祖会怪罪吗?”小和尚疑惑道。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先把三个铜板解释清楚再说。”
“师父,是不是你偷偷喝酒吃肉忘记了?”小和尚天真地问道。
“师父是出家人,会偷偷喝酒吃肉吗?”白衣和尚从怀里偷偷拿出一只鸡腿嘶上一口,又灌下一口酒,边嚼边说,“我这叫光明正大地喝酒吃肉。”
看着白衣和尚满嘴流油,小和尚馋的直流口水,咽了又咽,眼巴巴地看着白衣和尚把一只鸡腿啃完,将骨头随手丢在雪地里。
然后白衣和尚转过头,对小和尚说道:“不许告诉小朵朵,这三个铜板为师就不跟你计较了。”
“师父,我真没拿。”小和尚低下头。
“没有拿?小朵朵的胭脂水粉谁买的?身为和尚,要六根清净。知道哄女孩子了,回去罚你抄写十遍《金钢经》。”白衣和尚喝口酒,看到红衣少女跟上来,立刻把酒藏在怀里,反复擦了擦嘴角,确定没有油渍,转过身,继续前行。
“师妹自己买的。”小和尚嘟囔道。
“小空空,身为和尚,欺骗师父,是要下地狱的哦。”白衣和尚回头看着少女,见她没有跟上,又偷偷喝口酒。
“反正不是我。”小和尚倔强道。
“还嘴硬。”
“师父,是你嘴硬,又喝酒,又吃肉,看到女人走不动。”小和尚呆头呆脑的可怜相,责备白衣和尚错怪他。
白衣和尚突然停下,小和尚像无头的苍蝇撞在他的背上,反弹回去,坐在雪地上。他弯下腰对小和尚说道:“小空空,我哪里喝酒了,哪里吃肉了,什么时候看到女人走不动了,你看到了?”
小空空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雪,摸了下光头,不知道白衣和尚何意。但他还是实话实说:“出了寺门,你在山下的王记卤肉铺买了三斤牛肉,在李记酒坊打了一斤烧酒,路过河南道德州城时,你盯着穿得花花绿绿的姐姐们眼珠子都没有转过……在通州和福酒楼你吃了一整只烧鸡,还喝了二斤下品得太白醉,眼睛却一直盯着老板娘的胸脯,馋的口水流了一地……在云州太和酒坊,又吃了一整块红烧肘子,喝了五斤黄酒,还是盯着老板娘的胸脯,都没有眨下眼睛……在幽州驿站,你……”
“这个赏你了。”白衣和尚将一块肉塞到小和尚嘴里,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记性这么好,回寺把《道德经》背了。”
“《道德经》不是道家的吗?”小和尚将肉从嘴里拿出来,小心问道。
“夫子有教无类,为师我可以让你们熟读百家。”
好不容易得块肉,小和尚没有细听白衣和尚的话。他定睛一看手里的肉,顿时脸色阴沉,追问道:“师父,这是鸡屁股?!”
“我知道啊,鸡屁股,好吃。”白衣和尚头也不回地回答。
“师父,这鸡屁股,还是孝敬你吧,我要四大皆空。”小和尚失望道。
“谁叫你话多,必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