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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太极巅,白衣剑仙傲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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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吁……”

    魏书阳勒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下。李长安通过车窗,看到立于城门两侧的站岗士卒手握长枪,眼睛坚毅,任凭风雪肆虐也屹然不动,寒冷的盔甲和坚厚的兜鍪被大雪染白,两条细长得冰凌挂在兜鍪的双耳上,黝黑的脸被冻得发紫,握枪的手皲裂一道道细小的伤口,凝结成冰。伴随着士卒的呼吸,哈气成冰。

    “殿下,到了。”魏书阳跳下马车,朝车厢喊道。

    李长安被唐军的坚毅震惊了,回过神来,摸着姚桃的头,温柔道:“姚桃,你和弟弟在马车里等我,可不许乱跑了。”

    姚桃点点头,眼睛哭肿得像个水蜜桃。

    “殿下?”琥珀走出马车,一手掀起帘子,一手扶着车框,回头喊一声。

    “知道了。”李长安不冷不热的点头道,然后递给知微一个眼神。

    三人陆续跳下马车,李长安对魏书阳说道:“魏先生,这两个孩子,暂时辛苦你了。”

    “殿下放心。”魏书阳感激道。

    突然二十名士兵从城门旁边的营房里分出两队跑出来,并一次分开,分别站在守城的士卒旁边,接过他们手中的枪,把站了一个时辰的士卒换下。有的士卒手已冻僵,手和长枪不能分开,新来的士卒搓几下手捂在冻僵的手上,并哈两口气,反复几十次,才慢慢掰开。

    “这么冷的天,多久轮岗一次?”

    “一个时辰。”琥珀回答道。

    李长安点头,打量一圈,甚是欣慰。因为他没有看到胆怯,也没有看到退却,而是刚硬凛然,如山似塔。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李长安立于大雪之中,抬头望向城头,影影绰绰之中,有个魁梧的身影立于城头,将近花甲之年,依然显得孔武有力,他腰间挂件御赐的唐制横刀,宽两寸,长十五寸,重八斤三两。

    因为雪天,乌云低垂,他身后的角楼抬头仰望,像一把锋利的长剑直插入云。

    “叶大将军,是你吗?”李长安大喊一声。

    “十一先生,久违了。”城头上的叶文楚也大喊一声,声如洪钟,周边气息微微波动,有序落下的雪花忽然转向。

    李长安心头一震,叶文楚没有称他“殿下”,反而是“十一先生”出乎他的意料。

    半年前八王叛乱,长安城被困之前,他被唐王匆匆传回,离开青莲书院之后,再也没有人这样称呼过他。夫子喊他“小十一”,师兄师姐喊他“小师弟”,只有前山的教习和学生,才会尊称一声“十一先生”。未入书院后山之前,前山的学生们直呼其名。

    “十一先生?”琥珀震惊地看着李长安,不敢置信,“你就是两年前夫子新收的亲传弟子?”

    李长安没有回答琥珀的疑问,又朝城头喊道:“大将军,何出此言?”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十一先生,莫站在风雪之中了,既然做了选择,就上这城头一叙吧。”

    “有酒?”

    “管够。”叶文楚大气道,像个不差钱的财主。

    就在李长安欲登楼之时,叶文楚身边又多了个人影,凌乱的头发在风中肆意,一身邋遢的破长衫,伸着头,驼着身子,趴在城墙上,盯着下面的李长安。

    “这就是绿竹提起的活了三个甲子的严老鬼吧?”李长安边登楼,边问知微。

    “是此人。”知微回望城楼上的人影,回答道。

    “果然名不虚传,真像个鬼。”李长安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走上城头,城上的风更紧,雪更大,目及所处之地更远。城内城外,千里冰封,万里飘雪,真像个雪国。雾霭沉沉的官道上,还有稀疏的流民,艰难地劈风迎雪,向辽州城靠近。这样的天气,对普通百姓而言,就是劫难,躲过则活。

    等在角楼门口的叶文楚,远远看着走来的李长安,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当李长安距他五步远时,抱拳施礼喊道:“大将军。”

    “真像啊!”叶文楚怔怔地盯着李长安,像遇到了久别的故人一般,久久不能平静。“真像,这眼睛,真像她!”

    模棱两可的李长安,看了看身边的知微,然后问道:“像谁?”

    “你的母妃。”

    李长安双眼溜圆,向前两步,激动地问道:“叶将军,你见过我母妃?”

    叶文楚点点头,望着九天之上落下的漫天大雪,眉头紧皱,说道:“十六年了,你今年十六岁,天启十二年,壬戌月 甲寅日,重阳,你出生在未央宫。”

    “未央宫,已经坍塌的未央宫,你怎么会知?”

    “因为当年,我奉旨镇守长安,八万禁军和一万御林军保护皇宫,一只苍蝇都无法进入。”叶文楚想起十六年前那场波澜壮阔的战事,不是后怕,而是感慨万千。

    “和我有关?”李长安疑惑道,从来没有人向他提及此事,包括夫子,包括他的父王。

    叶文楚点点头,紧盯着李长安的眼睛,就像当年远远看到的她。他还是难以置信地啧啧道:“这眼睛,如她。”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长安迫不及待地问道。

    叶文楚回想着那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景,或许今生他再也看不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走近李长安,说道:“你是青莲书院的十一先生,夫子的亲传弟子,他没有和你说过?”

    李长安摇摇头,心急如焚。

    “你出生那天,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异变,九天之云下垂,四海之水皆立,整个天空像塌了下来,压下长安城。我征战沙场二十年,未曾怕过,但那次是唯一一次,我吓得不敢握刀,或许是一种力量压抑着我,不能握刀。”叶文楚想到当年,心有余悸。

    李长安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后来呢?”

    “后来,乌云裂开一道大缝,金光乍现,照在皇宫金色的琉璃瓦上。”叶文楚看着李长安的眼睛,回忆道,“你的母妃立于太极宫之巅,一身白衣,就像天仙一般,左手抱你,右手持剑,傲视九天。”

    “母妃。”李长安激动得湿了眼眶,十六年了,从来没有人向他提起母妃之事,即使他问起,他的父王也只字不说。“叶将军,那我母妃呢?”

    叶文楚摇了摇头说:“后来我眼前一黑,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

    “那八万禁军和一万御林军呢,也不知道?”

    “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问过所有人,八万禁军和一万御林军在乌云压下的那一刻,都眼睛一黑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好在当时我是七境巅峰的修士,才能坚持到,远远地看你母妃一眼。”

    “再后来?”

    “再后来,我醒来,天地如初,只见夫子从天而降,怀里抱着啼哭不止的你。”叶文楚不由得看向天空,望着九天之上。

    “老师,老师一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老师一定知道我母妃?”李长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自言自语道。

    “公子。”知微看着几乎魔障的李长安,担心地喊道。

    “夫子知道我母妃,他什么都不和我提起!”李长安失魂道。“为什么?为什么?”

    正在知微有些担心之时,站在叶文楚身后的严老鬼,身影一闪,一个凌波微步,站在李长安身边。瘦骨嶙峋的五指像鹰爪,瞬间一个虎口掏心。知微一哆嗦,吓出一身冷汗。

    “好快!九境大宗师,不,十境。”知微惊讶道。

    还好是虚惊一场,严老鬼这一掌只是贴在他的胸口,一道气机输入他的体内,他感觉心口一震,像是被掐着脖子猛然按在水中。他一个激灵醒来,看到眼前的严老鬼,不寒而栗。

    这张脸,瘦的无肉,皱纹纵横交错,像干旱多年皲裂的大地,眼眶深陷,但双眼如炬,如同夜幕之狼。自诩活了三个甲子的严老鬼,起初李长安不信,看到真之后,果然人如其名。

    等他反应过来,一股酸臭之味迎风扑鼻,差点把吃了两碗的酸汤面皮吐出来。这身酸腐之味,果然如绿竹所说,三个甲子没有洗澡了,真不知叶文楚将此人留在身边,如何待得下去?这不是身边天天带着个粪坑,与之同行。

    李长安从腰间解下绿竹送的桂花香囊,放在鼻子上,深深吸上一口。严老鬼翻他一眼,将瘦骨嶙峋的枯指收入长袖之中,背到身后,移步到叶文楚身后。而他藏在袖里的枯指,有碎裂之痛。

    他望着李长安,嘴角飞扬,诡谲的笑容缓缓绽开。

    “叶将军。”

    “十一先生,若有什么疑问,还需问夫子,问陛下。”叶文楚施礼道,“还有,未央宫的坍塌,和你母妃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有机会,还能回到长安,你可以查一下。”

    “谢叶将军告诉我母妃之事,十六年来,每个人都在隐瞒。谢叶将军!”李长安还礼道,脑海里浮现出她的母妃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一身白衣,一手握剑,立于太极宫之巅,而他就在他母妃怀里。

    他笑了,原来她的母妃和青莲剑仙李太白一样,风流写意,不输天人。

    “只是看到你,太像了,我一时没忍住。”叶文楚像是放下了多年的包袱,轻松了许多。“对了,当夫子落地之后,夫子指天大骂一声。”

    “夫子骂天。”李长安无比震惊,儒雅的夫子居然是骂人。“骂什么?”

    “他娘的,给老夫滚!”叶文楚模仿当年夫子的模样,指天大骂。

    “老师,威武!”李长安朝着桃山的方向,迎风呼喊。

    如果夫子能听到,肯定拿着戒尺敲打他的脑袋,摸着胡须哈哈大笑,责备道:“小十一,少拍老师马屁。”

    角楼的门突然推开,走出一位身披红色披风的少女,右脸之上一颗明显的黑痣。她向叶文楚和李长安分别施礼,微笑道:“老爷,殿下,知微姐姐,酒已温好,外面天寒,还是到屋里一聚。”

    “十一先生,请!”叶文楚不拘小节,大大方方伸出手。

    “叶将军先请。”李长安客气道。

    “老爷,殿下,都不要推脱了,一起进屋吧。”少女有礼有节地说道。

    叶文楚和李长安不再客气,二人一同走进室内,琥珀、知微和严老鬼也随后跟上。屋内每个角落都放着火炉,铜炉烧得通红。正中摆放一张可坐二十人的长桌,桌上摆放着脸盆大的熏香,香味奇特,刚好把严老鬼一身臭味压下,还有十八盏未及时撤下的茶碗。

    喝茶之人已走,碗中之茶已凉。

    在最里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半墙大的地图——东北两辽城防图。图上用朱砂笔已将黑水城和渤海都护府一线由南向北画出一条蜿蜒的曲线。

    “南汉和北金结盟,联军已占我唐国东北两辽一半疆域。”李长安走到地图前,看着触目惊心的朱砂标记,一拳头砸在地图上。

    “十一先生,可能看出一二?”叶文楚走过来,递给他一壶温好的酒,“喝点吧,暖暖身子。”

    李长安接过酒壶,摇了摇头。

    “困局?还是死局?”叶文楚问道。

    李长安依然摇摇头。

    “罢了,喝酒。”叶文楚举起酒壶,朝李长安手里的酒壶碰出声响。

    在东北两辽之地呆久了,叶文楚这个江南道的姑苏人也变得豪爽,举起酒壶,“咕噜咕噜”仰头灌入两口,好不痛快。

    李长安也效仿叶文楚,刚灌入两一口,如同一股无名之火,从口中一直烧到丹田。然后腰一弯,大声咳嗽,嘴里的酒喷了一地,眼泪都呛了出来,像个肺痨的耄耋之人。

    “哈哈……”

    叶文楚大笑,拍着李长安的后背说道:“十一先生,方喝这两辽的二锅头,我可是咳吐了,你比我强。”

    “够烈。”李长安换上气后,苦笑道。这么难喝的酒,他真是没有喝过,夫子的桃花酿,这两年倒是没有少喝。

    “殿下,莫及,此酒初饮还需浅酌,方能回味甘甜。”方才的少女朝李长安点下头,慢慢说道。

    “这是百合,绿竹、蔷薇、琥珀,你已见过。”叶文楚介绍道。

    “百合姑娘。”李长安也点头回应,然后对叶文楚说道,“叶将军风雅,不仅喜欢写字作诗,还喜欢养花。”

    百合嫣然一笑,默默不语。

    “养花?”叶文楚虎背一震,虽到花甲子之年,依然宝刀不老。

    “府中四艳,养眼啊。”李长安不再拘谨,打趣道。

    叶文楚摆手一笑,慷慨道:“十一先生,以后这四人,就侍奉你左右了。”

    李长安一愣,旁边的百合也为之一惊。

    “君子不夺人所爱。”

    “十一先生,流亡两辽,若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我叶文楚愧对夫子,愧对太极宫之巅的她。”叶文楚盯着李长安的眼睛,就像当年痴痴看着那个身影。

    而叶文楚只字不提,愧对唐王。

    “谢将军厚爱,我身边已有知微姐姐了。”李长安拒绝道,揣测叶文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别小看了她们四位,年纪虽与十一先生相差无二,关键时刻,能保十一先生性命。”叶文楚提醒道。

    “老爷。”百合低下眉眼,被拒绝,露出羞愧之色。

    “百合,以后你们四姐妹跟随十一先生,陪之左右,小心伺候着。”叶文楚不问百合是否愿意,命令道。

    “是,老爷。”百合从命,然后向李长安施礼道,“殿下,百合以后就是殿的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

    李长安不好再拒,冷笑两声,嘲讽道:“叶将军这买卖做的?还强买强卖。”

    “我是为十一先生好。”

    “叶将军有心了,我再拒绝,有负叶将军美意。”李长安举起酒壶,邀请叶文楚道,“谢将军了。”

    “琥珀。”饮酒之后,叶文楚把看守火炉的琥珀喊来。

    “老爷。”琥珀走来,施礼道。

    “以后你就是十一先生的人了。”

    琥珀也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低头领命。

    “殿下。”琥珀不心甘情不愿地向李长安一拜。

    李长安苦笑,轻轻抬手,让她免礼。

    一直在香炉旁边守护的知微,看琥珀和百合的眼神,愈发冷淡。

    坐在角落里,一直喝酒的严老鬼,眼睛如鹰,直勾勾地盯着李长安,嘴角的笑容由浅入深,愈发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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