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四月第四周
杨沐用小刀割断绑住自己手部的绳子，等机器人鱼贯而出后，也离开了关着他的屋子。
屋子的门并没有锁，似乎是笃定他一个人类，没有本事离开这间屋子。而就算他真的离开了，也无法离开这间地下实验室。又或者周宴在和谢念缠斗，没工夫管他。
杨沐发现，这个地下实验室和四零二主体的构造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房间，只有一条长廊，长廊两边有一共四个屋子，而长廊的尽头，是一间大屋子。
走廊里的摄像头在工作，但又好像不在工作，因为它们确实是运作的，但对于杨沐的出现既没有报警也没有其他动作。
也许是谢念入侵的效果。对方既然能入侵周宴的机器人，那么入侵实验室的系统应该也不是难事。
防身物品被收走了，杨沐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刀片，因为被胶布包裹着贴在袖口处，没被扫描出金属。
杨沐走到走廊尽头的实验室，门口的电子锁是红色的，关闭状态。
杨沐想不出进入的办法，正在犹豫之间，突然，有个黑影出现在他斜后方。
杨沐一个矮身，刀子就冲对方划了过去。
“卧槽！”来人骂了句。
是宫铭。
“宫铭？！”杨沐看清来人，皱眉质问，“你怎么在这儿？！”
宫铭躲开杨沐的刀子：“你差一点儿就弄死我了！”
“谁知道是你！”
失去联络后，宫铭是唯一一个一直没有消息的。
“你去哪儿了？不是让你去食堂勘测吗？”
“我是来食堂勘测了啊。”宫铭接着说：“我刚到食堂，就注意到了它外面的摄像头，但是那个时候我就联系不上你们了。”
“有干扰器，食堂附近就有。”杨沐说。
“对，食堂的灯全是机器人的头，真他吗吓人。”
这点宫铭倒是说对了，当时把杨沐也下了一跳。
“我刚进入食堂，就被灯泡机器人抓了，直接给我带下来，一直关在屋子里。一群机器人围着我，脑袋都是灯泡，真的很渗人。后来他们好像接收了什么命令，全部离开了，我才有机会出来。”
应该是回到了食堂顶层，之后又抓住了杨沐。
“你顶着监控录像进食堂？你是不是觉得监控是摆设？”
“那我有什么办法？你们又联系不上，我都走半道儿了，反正都被拍到了，我就索性进来看看。”
“反正世上查无此人是吧。”
“嘿，瞧你说的，我为了你们冒死进食堂，你可好，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合适吗。”
“你应该更加谨慎。”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回去找你们？我回去了，你不骂我没本事没谋略不懂得随机应变？我不信。”
杨沐懒得理宫铭。
“我还没问你呢，你们进了主体，啥事没有，我怎么来了食堂没几分钟，就被抓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食堂才是是非之地？”
“我不知道。而且你怎么知道主体就没发生什么事？”杨沐说，“再说，我要是知道这里才是问题所在，我才不让你来。”
“你看看，你看看，真话又说出来了。不仅瞧不上我总批评我，还不让我承担主要工作。杨处长，这是外包工程，不是你总局的秘书处，什么都要听你的，什么都你说了算。”
杨沐的脸色瞬间就拉下来了，看得宫铭毛毛的。
“哎呦，行了行了，听你的听你的，行吗。动不动就生气，你多大了。真的是。”
“认真一点！”
“我挺认真的。话说你们在主体里发现什么了？”
“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进去没多久就来人了。”杨沐说，“第一批是机器人，第二批是军部的人。”
“听起来也不像好事儿。等下，军部的人已经到了？！”
“对，一只小队，不过被解决了，这个不用担心了。只是接下来会不会有人来，就不好说了。”
杨沐看向研究室的门：“这些先往后放，我们先进这里看看。我的工具都被收走了，你有工具吗，能不能打开这扇门？”
宫铭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刀和小型干扰器来：“小意思，我可是学了两年开锁。”
还挺自豪。
宫铭在被绑的时候也被收走了其他武器，只剩贴在袖口的刀子。不过机器人走后，他找回了自己的装备。
很快，门就被打开了。门上的红色变成了绿色。
宫铭很自然地打开门，一副请领导先进的样子：“放心，你朋友早就入侵系统了，他没事儿的话系统就不会报警。”
“你怎么知道的？”杨沐问。
“我就是他救得，他们用的电子锁，里三层外三层的，是你朋友给我解开的。”
“你不是学了三年开锁吗？”
“你被电子锁绑着还能开锁吗？”宫铭无奈地说，“庆幸他们的电子锁联网吧，不然我还在屋子里关着呢。”
“他要是有事儿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宫铭两手一摊，“可能等下就有大批机器人来逮我们了。”
杨沐走了进去：“快点进来，等人来逮你吗。”
什么臭脾气。
两个人进了实验室。
这间实验室和其他实验室并没有很大区别，从外面往里看，好像分为三个手术区域，用白色的围帘隔开。
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什么仪器运行的声音，也不大，从实验室最里面传出来，不用心听听不清的程度。
前两个手术区域的帘子没拉上，上面是空的，床头的监测仪器也关闭着。
最后一个台子的帘子是拉上的。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放轻脚步，一左一右，靠近最里面的手术台。
宫铭冲杨沐点头示意，杨沐也点头。两个人的刀片都握在了手里。
宫铭伸手，用口型数着一二，三刚数完突得就拉开帘子。
“卧……槽……”宫铭低低骂了一句。
手术台上是一个人，手脚被绑住，身体不断扭动，挣扎，嘴巴张得大大的，但发不出声音来。
更可怖的是，这个人满脸尸斑，很明显是死了一阵子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是什么鬼东西，杨沐哪里知道，他只知道接受腺体手术的人死后，会变成黑目黑眸的怪物。可眼前这个人，哪里看起来都是死人的样子，手脚却在活动。
“你看。”宫铭指着数据面板，“他没有心跳血压，腺体是活跃的，大脑的部分区域也是活跃的。”
“他也是接受了腺体手术后离世的？”
杨沐觉得不太对：“你看他的眼睛，是正常人的眼睛，只是有些浑浊。”
“那就不是了。”
那人看见来人，似乎有意识似的，张着嘴巴，冲着他们，好像有话要说。
“这哥们不会是死而复生吧？”宫铭走进看，那人也看着他，嘴巴张得很大，但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来，“活死人？活跳尸？”
越说越令人不寒而栗。
自古以来，人类追求长生的文艺作品，数不胜数。而台子上这个，可能就是又一个追求生命延长的产物。
杨沐走到手术台的另一边，那个人就转过脸来，目光追随着杨沐。
“他好像有意识。”
“怎么可能？”宫铭哆嗦了一下，“一脸尸斑，你要说他是电影里的活死人我信，你要说他有人的意识，我觉得这比世界上的任何鬼故事都可怕。”
“你……”杨沐斟酌了半天，才张口对台子上的人说，“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台子上的人听见这个问题，过了很久，才点了点头似的，回应了。
“卧槽！”宫铭吓得退后了一步，“哥们，你知道自己死了？！”
台子上的人反应很慢，他的嘴巴缩小了一些，变化了一点形状，似乎在说话。
“哥们，你这个说话形式，我们真的理解不了。”
杨沐看了宫铭一眼：“闭嘴。”
杨沐又看向台子上的人：“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过了一会儿，那人摇了一下头。
“那你知道你现在……死而复生了吗？”杨沐换了个说话，“你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吗？”
过了很久，那人都没有反应，他只是看着杨沐，连眼睛都不眨。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宫铭说。
也许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的大脑无法理解这个问题，又或者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你已经死了，但是被人带到了这里，做了什么手术，变成了这个样子，能理解我说的话吗。”
那人还是没有反应，不知道是不是杨沐的话说得太长了。
“谁把你带到这里的，赵岸吗？”
“除了周宴你还见过谁？没见过赵岸吗？行政局总局局长赵岸？”
杨沐皱着眉头，一口气问了好几句。
那人微微动了动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别费力气了，就是个残次品。”宫铭下了结论，拍了拍杨沐的肩膀，想缓解一下杨沐着急的情绪，“冷静一下。”
可这个残次品，比外面所有的机器人都让人毛骨悚然。
没法从这个人的嘴里得到答案，杨沐很失望。
本来以为对方有意识，他能得到一些机密，很可惜，这个意识只停留在非常浅的层次，稍稍难一些的问题，都无法理解。
“先别失望，我们又不是空手而归。”宫铭揽着杨沐的肩膀，试图给他一点安慰。
看着杨沐难看的表情，宫铭出声说：“先别想了，去后面看看，还有什么。”他揽着杨沐的肩膀，把人带离了手术台。
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被吓到，更何况这里又阴又潮，灯光清冷，气氛诡异。杨沐产生大量的负面情绪很正常。
宫铭揽紧了一些人，希望能多给他一点热量。
再往后走，是一间屋子。
“这里居然还有一间屋子。”
两个人和刚才一样，一左一右。
推开门，里面好像和外面的构造不太一样。
两人走进去，一间屋子里，放置了四个营养缸，里面居然是人。
屋子里充斥着什么奇怪的味道，好像是被消毒水和除臭剂掩盖的尸臭，换气扇一刻不停地工作都不能排干净臭味。
“咦，好恶心。”宫铭做了个呕吐的样子。
杨沐也觉得奇怪，四个活人，哪里来得尸臭。
两个人凑近了看，这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不对劲。”宫铭指着营养仓里的两个人，“你看左边这个人，他并没有在呼吸。”
没错，虽然营养缸里的每个人都带着氧气面罩，可第一个缸内的人，他的氧气面罩上并没有雾气。
杨沐又去看第二个营养缸内的人，这个人是在呼吸的。
“这是个死人！”宫铭指着第一个营养缸内的人说。
杨沐又去检查后两个营养缸内的人，同样，左边的缸内是死人，右边的缸内是活人。
这是怎么回事？！
“里面是福尔马林，还有什么其他的药物，好像是细胞活性剂，不清楚。”宫铭大致判断了一下第一个营养缸里的液体。
“这边是普通的营养剂，没什么特别的。”
一个防腐死人，一个饲养活人。
“死亡原因和具体时间无法判断，需要进一步解刨。从面部和身体特征来看，至少五天以上。但药物浸泡也可能影响尸斑的出现和尸体外貌变化。”宫铭说。
“深度昏迷状态，致昏迷原因不明，可能是药物，通过呼吸进入人体，或者是缸内的营养剂里有东西。”杨沐说。
后两个缸内的人也基本是这个情况。
这一切简直匪夷所思。
荒废四年的四零二研究所主体什么都没有，却在食堂底下有一个秘密实验室，这实验室里并没有存放着无数的腺体，用来给进化人提供更换腺体的手术。而是存放着两具尸体，两个活人，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东西。
这一切到底是在干什么？
等下，杨沐看着尸体，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这具尸体怎么和这个人有点像。
宫铭沿着营养仓走了一圈，在一个不起眼的夹缝里看见一个册子，他伸手拿了出来。
“为什么他们有点像？”杨沐疑惑地观察着缸里的人，没错，这两个人虽然一老一幼，但脸部轮廓也好，五官也好，有三四分像。
宫铭随手翻着册子：“我知道了。”
他走回杨沐身边，翻到最后一页给杨沐看：“张明和张小明，父子，能不像吗。”
“父子？！”
第一个营养仓内死去的张明，和第二个营养仓内还活着的张小明是父子！
“看来这个实验室里的东西，比我们想得更可怕。”宫铭和杨沐翻着册子，“你看，全是一队一队的。”
册子上面一共是一百对实验体，每一对都是两个人，而这两个人，都很像。
“都是亲属。”
册子上有父子，母女，兄弟，姐妹，爷孙，远方亲戚，等等，无论哪一队，都是沾亲带故。
“四零二到底在干什么？！”杨沐难以置信地翻着册子。
第一队实验体，是一对兄妹，实验时间是在三年前的十月。身体基础数据没有什么奇怪的，实验过程没有，只有一个结果，首次成功。
从第二对到第九十七对实验体，杨沐大概翻了一下，几乎都是成功。
没有过程，只有结果。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具体实验到底是什么？达到什么结果就是成功？
“他们的实验数据，全是靠手写记录？太逗了把，什么年代了。”
“这些东西见不得光，放在电脑上反而容易被人发现。写在本子上，只要没人来这里，就永远是秘密。”
杨沐看着第二个营养缸里的人，又看了一眼第一个营养缸里的尸体。又转向门的方向，看着外面台子上那个古怪的东西。
冷汗顺着杨沐的额头流了下来。
一具尸体，一个活人，一个半死不活的东西。
答应呼之欲出。
“我有个可怕的猜想。”杨沐望着外面台子上的东西说。
宫铭笑了声：“巧了，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