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四月第四周-合
是夜。
黑色越野行使在林间小路，车里坐着四个人，穿着轻便隔离服，带着黑色口罩。
该车从城市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出发，一路选得都是监控摄像出问题或者比较少的线路。
现在开车的是杨沐，副驾驶是宫铭，他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为了保持每个人的精力，杨沐让他闭眼休息。
后座上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正看着窗外景色的沈沉，一个是闭目养神的青年男人。
他们午夜十二点整从另一个城市出发，希望黑夜成为他们的伪装。
他们可以选择晚上到达四零二的。但晚上到达，于对方而言没什么不同。因为他们进入四零二边界的一刻，如果破解外围网络不成功，他们会立刻被发现。或者即使成功破解外围网络，进入四零二范围内，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被发现。
但于杨沐一行人而言，晚上的视线太不明确了。如果是一个很熟悉的地方，他们还能凭借对地形的掌握，占据一定优势。可自从三年前的爆炸案后，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很不熟悉。这就成了对方解决他们的优势。
所以他们选择在半夜十一点出发，在凌晨到达。
就在刚才，三个人达到见面地点的时候，宫铭靠在车边。
沈沉一下就愣住了，他看了一眼杨沐，又看了一眼车边的男人。这人很像姜逢笙，特别是第一眼看的时候，沈沉几乎以为是化了妆的姜逢笙，年轻了几岁。即使宫铭带着口罩，他的身材比例，他的眼睛，都让军部出身的沈沉犹豫了。
但直觉告诉他这人不是，不然杨沐早就告诉他了，没有必要藏到现在。
而且如果是，杨沐也许就没了去四零二的理由。
“不介绍一下？”宫铭说。
杨沐指着宫铭说：“黑市的宫铭。”指着后排的两个人说，“鹿和0101。”
三个人都带着口罩，看不清脸。
“诶诶，合适吗？介绍我就是真名儿，到了你们就成了代号，不带这么糊弄人的吧？而且我连你们长啥样都不知道，一旦有了危险，敌我不分怎么办。”
沈沉皱眉，这个人的坏嘴巴和姜逢笙还真是有的一拼，杨沐是从哪儿找了这么个盟友。
见没人理他，宫铭只好耸了耸肩膀，打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置上。
车子开进浓重的黑夜，不知开了多久，后座上的青年男人突然说话。
“查到点儿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杨沐问。
“赵峰不是赵岸的亲生儿子。”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后座的青年男人接着说：“赵峰姓赵，不是赵岸的赵，是沈佳人前夫赵有志的赵。而沈佳人，大了赵岸六岁。”
“沈佳人的名字你们可能没听过，但沈家人的名字，你们肯定听过。沈静，原司法省总省省长，沈重，原行政局总局局长。沈重早就故去了，他是赵岸妻子沈佳人的爷爷。沈静，是沈佳人的父亲，也于前年生病去世了。”
“你们知道赵岸的三桩丰功伟绩吗？”男人又问。
“当然。”杨沐哼笑了声，“不过在我看来，根本不是什么丰功伟绩，而是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勾当！”
“怎么说。”男人再问。
“四零二明面上是个研究所，私底下就是个非法的医疗机构，干的是见不得天日的勾当，赚的是肮脏恶臭的黑钱。赵岸在外面，赵峰在里面，两个人里应外合，把有更换腺体需求的进化人带到四零二，给他们更换新的腺体，从而谋取暴利。”杨沐接着说：“你说赵峰不是他的儿子，所以研究所出事后，他毫不留恋地舍掉了赵峰。甚至踩着赵峰的尸体稳坐总局局长位置。”
男人说：“我查到，赵岸在军部任职期间，也就是三十年前，举报原军部总部部长郑岩，和黑市勾结，买卖腺体。”
杨沐说：“我查过郑岩的事情，郑岩那个时候，勾结黑市买卖腺体，但他不为腺体手术提供场所或者人力。他只是介绍有需要的进化人去黑市，他相当于进化人和黑市的一个桥梁。郑岩那个时代，于需要更换腺体的进化人而言，于黑市的人而言，都是双方公开透明的。郑岩知道介绍了谁过去，那个人也知道是郑岩介绍的。黑市知道郑岩介绍人过来，被介绍的人也知道是谁做的手术。所以郑岩很容易就被扳倒了。到了赵岸这里，就变成了研究所从黑市购买腺体，在研究所进行手术，比起在黑市进行手术，安全等级上升了。除去个别人知道是在四零二做的手术，比如投资了研究所的林家，大部人都是在昏迷状态下被送到四零二。”
男人点头认同：“第一，做手术的医生是有资格证的，比起黑市那些人，手术成功率肯定是增大了不少。第二，于研究所而言，被手术者在昏迷状态下送过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由谁完成了手术，如果一旦出了事，利于他们的后续操作。”
沈沉皱眉：“如果一个进化人既不知道自己腺体的来路，也不知道实施手术的场所，更没有后续的服务，于他而言，即使能获得巨大的收益，但这份合约也是不公正的三无产品。”
杨沐说：“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这条路子断掉。虽然知道这是违法行为，对他而言这份合约的保障很少，但只要有钱就能更换腺体，于进化人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哪怕会吃一点亏，他们也不会放弃活下去的机会。这就是人。”
车里的其他人都不说话了，杨沐说得一点儿没错。
男人接着说：“第二件伟绩，在行政局总局任职期间，二十多年前，改革医疗机构，禁止一切更换腺体的手术。加大处罚措施。以及第三件丰功伟绩，著名的四零二研究所爆炸案。举报儿子赵峰在四零二研究所非法持有腺体。”
“如此说来，他的三件丰功伟绩到是串起来了。”
世人称赞赵岸的三件事，不过是他违法犯罪，收敛钱财，弃车保帅的罪证。
而他们，将拿到更多的证据，把高坐黄金台的人，彻底拽下来。
车子继续在黑暗的夜里行使。四个小时后，他们成功避开一切摄像头，到达了四零二所在的城市。
“密码怎么样了？”杨沐问后座的青年。
“不行，解不开。我触碰到了他们的通报系统。”谢念说，“但我无法攻破它的加密网络，加密方式很奇怪，可能是多重加密，我需要点时间。”
“外围网络怎么这么厉害？”宫铭问。
男人笑了一下：“也不看是谁做的。”
“估计还需要多久？”杨沐问。
“短则半个小时，长则几天。”
杨沐皱眉，他们已经在四零二研究所所在的城市里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达到离岸联络桥。
现在是凌晨三点，达到目的地的时候，预计是三点五十。如果他们不在这个时候进入四零二联络桥，天就亮了。
天亮了，麻烦的事儿就多了。
“半个小时内破解的可能性有多大？”
“百分之五。”
那就是没希望了，杨沐皱着眉沉默。
过了四十分钟。
“已经到了，再往前，就暴露了。”宫铭把车停在一棵大树下，借着重重叠叠的树影儿，在夜里藏住这辆车。
“对不起，我还是失败了。”青年男人道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杨沐说。
有近一分钟，车里很安静，没一个人说话。
大家不知道在想什么，出奇的，也没人打破这份安静。
直到车里的电子表开始报时，凌晨四点整。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到来了。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重复了，但希望你们认真听。”杨沐看着每一个人，“我再说一遍。研究所一共有两层。普通研究室123在一层后半部，危险研究室123在二层的后半部。总监控是在一层入口，另外两个监控室在普3和危3旁边。食堂位于研究所主体的后面。”
“鹿负责整个一层探查工作，包括入口，公共休息室1，中庭花园，普123以及一层监控室。我负责整个二层的探查工作，包括公共休息室2，私人办公室，危123，以及二层监控室。”杨沐看了一眼宫铭，“你负责后面的食堂。”
“0101做后勤工作，在总监控室连接四零二的网络，复制监控数据，给我们实时报点，以防任何不测。”
“我准备了红外警报器。在我们进入四零二后，在它的各个入口处放置。如果之后有人再进去，红外警报器会报警，这个时候大家迅速停下手里的工作，想办法汇合。”
“我们这次行动有三个任务十分重要。第一，复制监控数据。第二，在研究所残骸里寻找揭开当年爆炸案真相的证据。第三，救出谢唯。最重要的就是救出谢唯，在任何情况下，这三条都以最后一条为先。”
杨沐抱着最后的希望再次问后座的人：“密码怎么样了？”
男人摇了摇头：“对不起，我还是破解不了。”
“来不及了，我们直接进去。”
“杨沐，直接进去可能有两个后果，内忧外患，你想清楚了。”沈沉提醒他。
杨沐知道，如果不能悄无声息地进入四零二，必然会面临内忧和外患。
内忧是指，在四零二内部有人伏击。他们得到通知，就等着人送上门。外患是指，接到通知的人派遣人来到四零二外面，把入侵者的后路堵住。前后夹击，致使他们既不能进入四零二，也不能离开四零二。
杨沐知道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有多大，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们的意见呢？”杨沐看着其他三人问道。
“我尊重你的意见。”沈沉说道。
“我的备份无穷无尽，这是副躯壳，我随时可以抛弃。”青年男人无所谓地说。
杨沐转头看向又回到驾驶位的宫铭：“你呢？”
“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来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我欠我大哥一条命，迟早要还。”
“那就是全票通过了？”宫铭把车打着，“看到前面的栏杆了吗，坐好了各位！”
一辆车子突然从旁边的树林里冲了出来，摄像头刚捕捉到它，它就以极快的速度冲破了栏杆，进入了通向四零二研究所的联络桥。
他们可以放弃一部分真相吗？所有人努力了四年，就是为了今天。如果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他们真的要为了救谢唯放弃真相吗？杨沐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们已经不能再失去了。
“注意，警报已经发出。”后座的男人提醒道。
所有人都警戒了起来。
黑色的越野猛得加大马力，在联络桥上冲着研究所方向飞速直行。
“警报，警报！”
整个监控室里回荡着呜呜的报警声。
屏幕前的工作人员按下红色按钮，大屏幕上立刻出现了四零二外围的监控录像。
“四点三分，入侵者。车牌abc001122，黑色越野。”
“即可调查车主信息。”
“是。”
“什么情况？”穿着深蓝色军服的人推门而入。
“报告李部长！有人进入四零二研究所十公里范围内。”
“谁的车？”
“□□。车主是a市刘丛，于一年前去世。”
“通知四零二内部的人了吗？”
“通知了，但没有回应。”
“知道了，具体情况实时通知我。”
“是！”
李进从机密监控室里出来，机密监控室的警报一响，李进办公室的铃铛就响了。他马不停蹄地就去了监控室。
李进皱着眉回到部长办公室的时候，许舒就等在外面。
两个人前后进了办公室。
“对方是谁？”
“不知道，我查不出来。”
“你怎么发现对方在查四零二的？”
“我暗自翻了他的手机和电脑。”
三天前，徐术回到军部，向李进报告了有人暗中调查四零二的事情。
桌上的铃铛已经安静四年了，李进原本以为它不会再响了。
徐术到来的那一天至今，他没有离开军部一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的视线几乎都集中在桌上的铃铛处。
“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道。”许舒回到。
李进打了一个电话：“做准备。”
徐术不用问也知道对方是谁。
李进挂了电话，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签字。”
徐术把文件拿过来，没有想，就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蝴蝶小队的军令状，参加任务之前都要签的文件。签了文件的人，自己的命就不是自己说了算了。当然，如果任务途中出了什么危险，他身后的事情也不需要操心。
四年前的四月十四日，他也签了这份文件。
他带着十人蝴蝶小队，为了全人类的安危，去了人间地狱四零二。
去时十人完好无损，回来时仅两人撑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重度辐射，除了他和另一个队员，剩下的八人都或多或少感染了腺体病毒。
他们躺在隔离仓里，透过玻璃望窗外的阳光。
“队长，我脖子疼。好疼啊……”他的队员濒临死亡，却不敢走出隔离仓一步。
他们透过透明玻璃互相鼓励，却还是留不住要走的人。
“还想着，干完这一票，我们就自由了。谁知道，这最后一票竟是没有回头路的，是直接开往黄泉路的……队长，我可能……可能熬不过今天了……”
李进把文件拿回去：“去准备吧。”
“我的身份是？”徐术问李进。
“前蝴蝶小队队长，现蝴蝶小队顾问。你具有第一话语权。”李进说，意思是虽然徐术脱离军部系统很久了，现任蝴蝶小队里的人也不认识他，可能只会服从现任队长的话。但李进既然说了他是最高指挥官，他心里就有底了。
徐术走进军部总部大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推开门，长椅上坐了十个人，身高外形十分接近，端端正正地，穿着高级的暗绿色防护服，没有经验的人会分不清谁是谁。
“前蝴蝶小队队长，现蝴蝶小队顾问，徐术。”
最左边的一个男人起身，是蝴蝶小队现任队长，他冲许舒敬了一个礼：“报告徐队长，蝴蝶小队整装完毕，请指示！”
“目的地，四零二研究所，蝴蝶小队，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