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二月第三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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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庭院，满是枯枝败草的景象。连生命力旺盛的向日葵，都因过度寒冷长不出来。
好在家里有暖气，温度适宜，谢念和谢唯种了四五盆向日葵盆栽在家里的封闭式阳台上。
县城偏农村的地方，温度比城市里要低很多，雪已经连下了两天，出行都不便的程度。
昨天才打扫的院子，今天就落了两三厘米的雪。
但谢念是不怕冷的，谢唯给他穿了件毛衣，嘱咐他不要出门，就去上班了。
像往常一样，谢念坐在院子里看书。
最近的谢唯很忙，因为马上就是年三十了，哪里都一片红红火火的景象，县城里到处都是促销活动，大包小包购买年货的人非常多，所以蛋糕店的老板娘给谢唯提了提工资，让他每天早去一个小时，晚回来一个小时，多做一些货出来，在年底冲一冲销量。
谢念肯定是不愿意的。谢唯跟他商量的时候，他嘟着嘴，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反正就嘟着嘴表达自己的不乐意。
谢唯是可以不去上班的，他前些年攒下来的钱够自己普普通通地过个大半辈子。可他总觉得，每天待在家里，不和人交流，自己和一具会呼吸的尸体没有分别。当然，那个时候谢念还没有这么聪明，他笨笨的，连积木都摆不利索，更别提和人交流。
但他现在有谢念了，一个健健康康聪明伶俐的乖孩子，能陪他到老，过完这一生。
那就等年过了吧，等年过了，也该辞职了。
谢念把树下打扫出一片没雪的区域，坐在那里看书。
“喂，小傻子！”
谢念听见声音转过头，孙妞妞就攀在树上，还是那条草莓裙子，套在厚厚的毛衣外面，看起来有点厚的笨拙，也笨拙的可爱。
她挂着那个标志性的笑容，冲树下的谢念挥手。她又长高了一点，脸似乎也张开了，眉眼间透出点alpha的英气来。
“几个月不见啦，想没想我。”孙妞妞问他。
谢念合上书起身走到墙边，露出个微笑：“孙妞妞，好久不见。”
孙妞妞睁大了双眼，发出惊呼：“哇！不是吧你，你会叫我的名字了！”她满眼的惊喜，恨不能冲上来抱住谢念。
“再次见面，甚是想念。”谢唯弯着嘴角说道。
“哇！不是吧不是吧，你的病完全治好啦？”孙妞妞非常激动，“医学奇迹？哈哈哈，怎么治好的呀。”
“嗯，治好了。”谢念也冲她笑，“自然而然就好了。”回答地模棱两可。
孙妞妞笑得像一朵花：“太好了！以后那些臭小鬼再也不能欺负你了！哈哈哈！”
“嗯。”谢念附和着，看着她这般快乐，像冬日里依旧吱吱喳喳活力四射的麻雀，自己也受了感染似的，弯着嘴角笑。
“真棒！太棒了！”要不是站在树上，谢念觉得她甚至能跳起舞来。
“你的学上得怎么样？”
“啧啧，瞧瞧，人一变聪明就开始问东问西了。”孙妞妞自然是格外骄傲地说道，“那还用说吗，我当然是成绩优秀了。我一转校生，第一次期末考试就是前三名，给他们县城里的人吓得，瞧谁不起呢。”
谢念眯起眼睛笑：“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
“我知道你优秀。”谢念说。
“你又没看到我成绩单，说不定我骗你呢，小傻子。”
以前说小傻子好像是不太好听的词汇，现在叫小傻子，倒成了可爱的昵称。
“我知道，你各个方面都很优秀。你一定会成为更优秀的人。”
孙妞妞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脸都红了：“什么呀，你现在怎么这么油嘴滑舌的。”
“我说的是实话。”
“好吧好吧，我就当你是真的在夸我了。嘿嘿。”孙妞妞在兜里摸着什么。
“来，姐姐请你吃糖。”孙妞妞丢过来几个花花绿绿的东西，“很好吃哦。”
分明是谢念大她两三岁，她倒是不客气地自称姐姐。
谢念捡起来，拍拍灰，打开一颗放进嘴里：“好吃。”
他笑得像一只迎着阳光的向日葵，让孙妞妞看得愣住了神。
“哇！你这个笑容真好看！比村里的阿郎还好看！以后要多笑笑哦。”
“阿郎是谁？”
“阿郎是村长的儿子，公认的本村第一帅哥。不，现在是你了，哈哈。”
孙妞妞坐在矮墙上晃着腿：“还是我们县城农村好吧，还能治病。环境也好，风景也好。心情好了，病就好了。”
孙妞妞的身后是那颗矮树，冬天来了，它凋零了。可小姑娘的笑容却仿佛能温暖整个冬天，治愈一切。
“是呢。”谢念回到，“这里很好。”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孙妞妞显摆着刚学会的古诗。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谢念接着念道。
“哇！这你都会了？！”孙妞妞睁大了眼睛，“好吧你是真的全好了，真替你高兴。”
“谢谢你。”谢念望着她真诚地说道。
“干嘛谢谢我，我又没帮你治病。”孙妞妞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注1）
“啊？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谢念眯着眼睛笑，“没什么意思。”
“哦，是变聪明了，还是一样古怪。”孙妞妞评价道。
“孙妞妞！下来！”
孙妞妞吐着舌头：“拜拜啦，老头又喊我了。”
“孙妞妞。”谢念叫了一声。
“干嘛，快说。老头催了。”
“我叫谢念。谢谢的谢，念想的念。”谢念站在树下，仰头笑着说道，他的手里是一捧花花绿绿的糖，把整个人衬得白皙又俊俏。
蛋糕店里也是格外热闹，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县城各个商铺都在搞活动，挤满了置办年货的人。
“诶，小哥，给我来一斤奶油豆沙包。”
“新出了一款抹茶豆沙包，要尝尝吗。”
“那就各来半斤吧。”
“给我来三斤小面包，送蘸酱吗。”
“每斤送一百克。”
“好嘞，那再来三斤巧克力熊。”
“好的。”
早上刚做的甜品，几个小时就卖出去了百分之七十。老板娘的嘴角就没放下过。
“小谢啊，你再来做点。刚来了个大单子，晚上要货。”
谢唯揉着面团，老板娘家的小子带着几个朋友呼啦啦得来了，取了几个蛋糕又呼啦啦地跑走了。走前还不忘喊叫：“那个草莓兔子我全要了！”
“臭小子。”老板娘嘴上骂着，还是把兔子给他装了一兜子。
谢唯把面团放入烤箱，擦了一把汗。
“来，歇会儿，家里做的绿豆汤，刚从冰箱里，凉凉的。”
虽然是冬天，但后厨的温度有三十度左右，谢唯出了一身的汗。
“谢谢。”谢唯结果绿豆汤，喝了一小碗。
“您儿子？”
“对，疯小子一个。”老板娘笑，“跟着一帮小子练习体能去了，说什么要为初一早上的游园会做准备。”
“游园会？”
“对，我们这里新年最重要的节目，大年初一早上的游园会。”
“各种小游戏，赢了就能得奖品。今年的举办地点就在店子这条街，要早点去，不然两个小时不到奖品就领完了。”
谢唯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县城的新年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但听老板娘这么描述，是挺热闹的。
“你是不知道，那个游园会的奖品，每年都被小子们盯得死死的，好像没见过奖品似的。”老板娘笑。
并不是没见过奖品，没收到过礼物，而是这份过年的氛围，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实在是太美好了。美好到每一个少年都沉醉其中不自知。仿佛只要这气氛还在，自己就永远不会长大，不会离家，不会伤悲。
“我儿子去年拿了个三等奖，等身高的熊，给他高兴的，拖了一路回家，喊着妈我得奖了，结果我一看，熊都蹭破皮了，棉絮撒了一路。”老板娘哈哈笑了出来。
谢唯也笑了出来，活脱脱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形象。
“昨天还嚷嚷着今年要拿个一等奖，我说一等奖是啥你知道啊，说不定三等奖更好。他说他已经通过知情人士知道了，今年的一等奖是一个遥控飞行器。”老板娘把刚烤出来的面包放进玻璃柜，“也不知道哪里来得消息，还知情人士。”说着说着自己也乐了，“小屁孩子。”
“孩子都是这样的，小大人儿，我孩子也这样。”谢唯想起谢念偶尔的恶作剧，可爱的小心思，不禁笑了出来。
比如说晚上说一个人睡不着，要跟爸爸睡才有安全感。早上总是提前把早饭做的差不多，谢唯起来的时候，都是半成品了。比如说，明明说了很多会吃早饭的时候要换掉睡衣，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穿着睡衣，谢唯才不信他是忘了要换，他就是等着谢唯放下手里的早餐，抱着他上二楼换衣服。
“你家里也有个孩子？我之前还以为你是独身一人。”老板娘听他说以前的爱人，总以为他是离婚了，老婆带着孩子走了，他一个人到乡下来的。没想到孩子居然是跟着他的。
“对，有一个儿子。”谢唯喝了一口凉爽的绿豆汤。
“那大年初一一定要去游园会，孩子肯定喜欢，人可多了，凑个热闹也不错。”
老板娘取出一个豆沙馅儿小蛋糕来吃：“这到了晚上，更有看头。表演戏剧节目的，吹拉弹唱的，看不明白听不懂不要紧，看个乐呵。”
初一晚上有夜市，各种表演，还有卖小货的商贩，从常见的到不常见的，从能吃的到逗乐的，能想到的乐子都全乎了。
前些年初一夜市的表演，多以几千年前的古人古事为主，从西子捧心到平沙落雁，从连环美人计到玉环羞花，从霓裳羽衣到长袍马挂，从黄袍加身到康乾盛世，从古至今，应有尽有。而近些年，都成了四大机构的故事了。民间制成的局服部服省服庭服一穿，台上一坐，就成了一场四合联会。
坐在正中总是白衣白裤的中年男人，庄严肃穆，大手一挥，似乎是在发表演讲。
到了十五还有灯展，猜谜语，对对子，满地都是提着灯笼乱跑的小孩儿，特别热闹。
谢唯听着听着不禁期待起来。他还没有带谢念出过家门，正好这次新年，他想带着谢念体验一下人间美好。
“对了，要不你带着孩子来我家吃年夜饭？反正你也是一个人，我家里有两个小的，虽然是皮了点，但还是挺懂事的。”老板娘想他一个男人带个孩子挺不容易的，邀请他去自己家里做客。
“谢谢您的好意，但不用了。我儿子怕生。”谢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都是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没事儿，来呗，正好让我儿子也学学你家的。你家的肯定是个文静的主儿，我家的整个一条小疯狗。”
“真的不用了，我儿子胆子很小，连幼儿园都没去过。”
“啊，一直在家啊？”老板娘没想到还是个家里蹲，“这，可能不太好吧。虽然咱县城的教育水平比不得城里头，但至少得认几个字儿吧。不然以后要找不到工作的。”老板娘替谢唯操起了心。
“谢谢您，他已经会认很多字了。”
老板娘很是羡慕谢唯这样的文化人儿：“哎，你们文化人儿就是好，自己都能教。”
老板娘也不再过多得邀请，这话题就过去了。
此时的谢念正在家里给向日葵浇水。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手里的水壶，走向谢唯的研究室。
研究室的门并没有锁。
谢念推开门，走到桌子前，拉开抽屉，拿出通讯器，上面是一些对话。
【鹿：什么时候。】
【鹰：三分四十四。】
【鹿：四零二研究所。】
【鹰：发生什么事了？】
【鹿：两个月后见面说。】
【鹿：你什么时候？】
【鹰：再等等。】
谢念看完对话，没有什么新的信息，他才把通讯器又放了回去，回到阳台向日葵边接着浇水。
注1：出自陶渊明的《饮酒（其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