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十月到一月
好景不长,沈沉又开始不吃饭了,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无声地埋怨许舒囚禁他。
许舒愁的头发都白了一些。
哪有四十的男人就白头的,看得阿姨又批评了他不认真饮食和作息。
是夜。
许舒回到家的时候,有点晚,阿姨以为他今天不在家吃晚饭,没做饭就走了。
许舒把手洗干净,蒸了一碗鸡蛋羹,又下了一碗鸡丝面。他自己都没吃,就端着碗上了二楼。
推开卧室的门,床上的人就靠在那里,余光看见他进来了,就躺下去,背过身去。
许舒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前阵子好不容易吃几口饭,不知道为什么又不肯好好吃饭了。
这几天沈沉都是靠营养针剂活着,每天打一针,一天都可以不吃饭。要是古人类,怕是根本抗不过来,定会面黄肌瘦导致流产,甚至会致使母体的死亡。
进化人就是这么强,不仅不怕辐射,只靠营养针剂活个三五年不是问题。
但沈沉肚里有个孩子,就算大人再没事,营养不良会对孩子造成什么影响这很难说,许舒舍不得他的孩子受苦,哪怕他现在一点意识都没有,不知疼痛,不知饥饿。
许舒放下碗,把人翻过来,可沈沉就是闭着眼睛。
他很不配合,就算许舒举着勺子到他的嘴边,他也闭着眼睛嘴巴,直到许舒举累了,收回了手。
过了很久,久到沈沉以为许舒都离开了,才听见轻轻的一声。
“你好好吃饭,把孩子生下来,我放你走。”
沈沉听见这说话声,才发觉原来许舒没离开,还坐在椅子上。他闭着眼睛背对着他,不理会这人的说辞。
“我不骗你。”许舒想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但又觉得这话必定被反驳,只好说道,“我答应你的事,哪件没做到。”
沈沉想做他的秘书,许舒答应了。沈沉想去四合联会,许舒答应了。除了要离开他身边,他能给沈沉的都给了。给他做饭,给他买衣,哄他吃饭,哄他睡觉,难道他的真心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沈沉,你把饭吃了,好吗?”许舒语气里全是恳求,“就算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孩子,为了你自己,行吗。”
沈沉过了足有一分钟,才睁开眼来:“我把孩子生下来,你就放我走,你答应我的。”他转过身坐起来看着许舒,“你要是不放我走,我就去死。”
许舒的声音里有颤抖:“我答应你,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我就放你走。”
沈沉伸手,想要自己去拿许舒手里的那碗鸡蛋羹,但许舒把鸡蛋羹喂到他嘴边。
“就这样吃吧。”
就这样吃吧,好像没有吵架的时候一样,好像我还能抱着你喂你一样,就这样吃吧。
沈沉张开嘴把鸡蛋羹吃下去。刚吃了一口,许舒却起身离开了。
沈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刚想要躺下去,就见许舒又回来了,手里端着另一碗鸡蛋羹。
他又开始喂沈沉,沈沉吃了一口,发现是热的。
这人居然一直在厨房给他留着一碗热的鸡蛋羹。
沈沉久未进食,需要吃的很慢,给胃部一个缓冲。许舒就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一厌烦情绪也没有。
沈沉不知道,给他喂饭许舒是很享受的。许舒曾经说过,小时候和哥哥姐姐生活在老城区的破旧危房里,白天出去和哥哥一起打工,晚上回来就蜗居在一方小天地里。他们的家人都不在了,三个人抱团取暖,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小家。
有一次,许舒的手在干活的时候受伤了,姐姐心疼他,给你喂饭吃。
他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亲情和爱。他想如果妈妈还在世的话,一定也会这么宠他。
那时候,他真的觉得,天下之大,哪里都没有这一方破旧的危房里温暖。
所以他想,是不是多给沈沉喂饭几次,对方也一定能感受到他的爱。他毫无保留的爱。
直到沈沉终于吃完了一小碗鸡蛋羹,许舒才端着碗出去了。
沈沉以为他走了,躺下睡觉,谁知不一会儿许舒又拿了一碗鸡丝面上来。
他把面条捣碎,混着鸡肉,又一口一口喂给沈沉。
沈沉不想吃了,可许舒很执拗,好像他不吃完这碗面就不肯走,沈沉只好张口吃掉软软糯糯口味尚佳的面条。
许舒那般不厌其烦,沈沉很难拒绝。
好不容易把面条也吃完了,许舒才出了口气,好像不再担心他的身体健康了。
“买的钢琴到了,就在楼下书房。”许舒把他脚上的链子解开,“想弹琴的时候就去弹弹吧。”
被解开了脚链,陈辰只是把脚缩回了被子里,没有更多的动作。
许舒终于不用在中午赶回家,只为给人喂饭,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气色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庭员们在饭堂看到他一个人,还是不敢上去打招呼。
“真的假的?”
“我听我秘书处的男朋友说的,好久没看见陈辰庭员了。一问,说是请了长假。然后再看许庭长这副模样,估计是分手了。”omega女生说。
“哎,我之前看许庭长和陈庭员那般好,又是一起吃饭又是一起看电影的,我还以为今年内能喝上喜酒呢。哎。”
“谁说不是呢,他俩之前是真的好,我看了都羡慕的那种好。你没看许庭长把人宠成什么样。怎么就分了呢。”
“我估计是陈庭员提出的分手。”
“为什么啊?”
“看许庭长的样子就知道不想分手,分手后唉声叹气的,心里的不痛快全写在脸上了。”
“我觉得你说得对。”
“许庭长什么时候这般魂不守舍过。爱情真的是,好的时候上天堂,不好的时候下地狱,折磨人啊。”
“爱不爱都是煎熬。”
许舒打了饭菜也不在食堂吃,他总是一个人坐在休息娱乐室的钢琴旁,胡乱地完成每天的午饭,有的时候甚至用抽屉里的零食充饥。
“妈呀。吓老婆子一跳!”
沈沉从二楼下来的第一天,阿姨才知道楼上一直住了人。是太太。
“这是……怀孕了吧?哎呦,我今天买的都是辣椒。我现在出趟门,太太有什么忌口的吗。”
沈沉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就去了书房。
“先生怎么不讲一下啊,真的是。”
许舒那天回家的时候,阿姨抱怨了他好久。
“人家好歹怀着身孕,先生你也真是的,要告诉我老婆子一声的呀,早上起来怎么能喝冷水吃干面包呢,好歹吃点热乎的啊。”阿姨一身的做饭本领没有发挥出来,很是不高兴,“快点给我老婆子一日三餐的单子,孕妇可是不能乱来的。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呢。小的要是闹脾气了有你受的。”
许舒本来很累,听她这么说一通,心情到好了不少。
“是吗。”
“那可不,现在家里最金贵的,不就是小的吗。”
许舒笑了。
肚子越来越大,沈沉的食欲也越来越不好。许舒给他准备了很多吃食。早饭有两种,怕他喝牛奶想吐,特别准备了酸梅汁和柠檬汁,烤面包也不敢放奶油,芝士,沈沉闻到味儿就要干呕,只能放一点白糖。放了酱油的咸味鸡蛋羹倒是能吃一点,许舒每顿都给他备着,他要是不吃许舒就自己吃了。
午饭也不能红烧,沈沉最近吃不惯油大的东西,都是清蒸的鱼肉虾肉鸡肉,辣子鸡丁是不做了,鱼肉还要一点点把刺挑出来,生怕划到沈沉细嫩的嗓子。虾肉配上蒜汁子的话,沈沉就会多吃几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蒜汁子里有醋,闻着开胃。
晚饭是最难的,沈沉除了喝几口小米粥,什么都不肯吃,阿姨怎么劝都没用,说什么也不肯吃。许舒头疼了好几天,终于发现酸菜馅儿饼他能多吃两口。结果家里连着做了一星期的酸菜饼子,吃的沈沉都皱眉头了。许舒才换了白菜馅儿饼,还卷着泡白菜。沈沉到没有挑,吃得还行。许舒才放下心来。
虽然买了钢琴,许舒却从没听见沈沉去弹,大抵是早已落了灰。他晚上去书房看了看,倒也没那么脏,可能阿姨给打扫了。
他从书房里出来,就看见阿姨端着白菜馅儿饼皱眉。看来又得更换晚饭的菜品了。
“不肯吃。”阿姨抱怨着,“问想吃什么也不说。要是碰上爱吃的能吃的,就多吃几口,要是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就喝几口汤,人就上去了。你看,白菜馅儿的才吃了一天就不吃了。先生啊,这样不行的啊,你劝劝太太啊,人不好好吃饭是要生病的啊。”
那人那般生硬倔强,到头来也还是自己的太太。自己太太,哪有不心疼的。
“是不是跟太太吵架了?一个个的都脸色不好看。”阿姨觉得自己猜对了。
“先生啊,别总跟太太置气,他现在是特殊时期,要哄着。你就受着点气怎么了,还不是给你生孩子。也就几个月功夫,以后小的出来了,日子就好过了。”
许舒推开卧室的门,沈沉就侧躺在床上。
“想吃什么,跟我说说。”许舒把手放在沈沉的肚子上。
沈沉侧躺着不看他,不回答他的话。
“你不吃饭,阿姨也着急。你不是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吗。阿姨老了,别让她担心了。”
沈沉还是沉默着,许舒只能捂着他的肚子,直到对方睡着才离去。
“交女朋友啦?”邻居阿姨笑着问,“听见在家里弹琴呢。哪儿的人啊?”
某天许舒早上出门,沈沉还睡着没有起。车子开出院子的时候,门口遛狗的邻居阿姨看见他,冲他招手。许舒不明所以地摇下车窗,就听见这么一句。
这时候许舒才知道,原来楼下的钢琴没落灰,不是因为有人每天再打扫,而是楼上的人,在他不在的时候,一首一首地弹。
五个月的时候最闹人,不知道为什么,沈沉整夜整夜睡不着,他就坐在落地窗旁,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去楼下的客厅沙发,书房里,一坐一晚上。
一开始许舒要是去陪他,他就换地方。比如许舒发现他没睡觉,就到他的屋子来,坐在床上看他。两个人也不说话。过个十几分钟,沈沉就会起身出门,不和他共处一室。比如许舒发现人不在卧室,去客厅找他,他待不了几分钟就会回到卧室里。沈沉拒绝着许舒的任何靠近。
后来许舒也学会了,沈沉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沈沉拿他没有办法,就不再避开他了。
六个月的最后几天,许舒感觉沈沉的内分泌失调过度,信息素的分泌很也很不规律。有时候一点儿味道也没有,有时候又是满屋子的苦杏仁儿味道。
沈沉不仅晚上睡不着,还很沉默,沉默里带着烦躁。
连阿姨都不敢在他面前多说话,生怕人又不肯吃饭了。
许舒请了三天假,回家陪人。
“庭长!请假三天?”beta男生拿着假条,难以置信地看着许舒。
说实话,除不可抗力因素,部长庭长省长局长任职期间是不能随意请假的。拿不出合适的理由请假,是要被处罚的,罚钱,或者写报告。某种程度上,无故请假意味着半个辞职报告。
许舒没说什么,只是把让他把假条按流程规定入档案。
坐在一旁的张溪压着火,许舒不仅没有把假条交给她,而且没有跟她打招呼,她心里很难受。
“可是,庭长,这不太好吧,如果别人问起来……”
“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是。”beta男生只好拿着假条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张溪实在压不住自己内心的难受,许舒离开秘书处后,她立刻跟了出去。
“庭长,您请假做什么。”
做什么于她何干呢,张溪心里清楚,但她就是反对许舒无缘无故请假,反对许舒为了那个人请假。
“我身体不好,请假休息几天,顺便做个检查。”
“庭长,您不应该请假的,您请假的事情是会被汇报到行政局总局的。”
张溪不想许舒的档案里有这么一条,三天假期过后,上面会不会直接来一封文件,免去许舒戒律庭总庭庭长的职位,谁也不知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许舒说完就要走。
张溪上前拽住他的袖子:“您不能请假,您这是拿工作冒险,我不同意!”
“我说了,我需要休息几天。我生病了。”
“您才没有生病!是因为他!”
这话一出,许舒的火彻底被点着了。他一把抓住张溪的手腕,语气里带着火。
“你上次没经我同意就去我家,对我太太说难听的话,我没跟你计较。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许舒放开张溪的手腕,推了她一把,“张溪,我再说一次,我的事你少管,你也管不着。我是庭长,我的决定你无权过问。庭长秘书的工作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回秘书处去。我不需要你这样公私不分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