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十月
“张秘书,总局刚来的通知,要求许庭长下午直接去总局开会。”外联处的庭员拿着机密文件,找到张溪。
“什么会?”张溪放下手里的文件。
“上面没说,只说很重要,很着急,一定要按时到场。”外联处的局员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这是总局来的文件,说是直接交给许庭长,其他人无权过目。”
“那你应该直接找庭长。”虽然一般文件都是张溪先过目的,但她也不是分不清场合的人。
“我找了啊,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人不在办公室啊。”他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张溪,看能不能快点找到许舒。
张溪接过文件夹,文件是密封加急送到的,没有人知道里面的内容。
把文件装入纸袋由人送到戒律庭,这种情况是非常少的。现在是什么年代,信息交通高度发达,使用这种纸质文件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有一个可能性,这里面的东西,以电子形式传播让对方不安心,宁可只使用一份纸质文件,一旦丢失了,也不会造成太大损失。但电子信息被传播开的话,可能会引起很多事情。
那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这么急着要许舒看?
张溪想不到。
“谁送来的?”
“总局外联处的局员,刚送到总庭外联处我就拿上来了。”
现在是周三中午十二点多,早上的工作刚结束,临时来的通知。
张溪接过文件:“有说是什么会议吗?”
“没有。”
“参会人员呢?”
“也没说。”
“几点的会议?”
“下午四点。”
“四点?”
“是。”
下午两点是上班的时间,会议是三点,这意味着许舒必须在两点之前起身去总局,不然就赶不上。
“你等等。”
张溪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许舒的私人号码打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行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是。”
人走后,张溪给停车场的工作处打了个电话。
“许庭长啊,开车回家了。”
张溪挂断电话,这不是许舒第一次趁着午休期间回家,她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是在两个星期前。
那天她自己做了点心拿给许舒吃,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答。门其实没锁,她以为许舒睡着了,推门进去,结果屋里并没有人。
下午见到许舒时,她疑惑地问许舒中午怎么不在,想拿点心给他吃。
许舒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回了趟家,没再多说什么。
于是张溪就留了个心眼儿,隔两天的中午就去许舒的办公室敲门,无疑,每次人都不在。
最近两个月,许舒几乎每天中午都回家,下午两点再赶过来上班,工作倒是没有耽误,但来来回回开车也挺辛苦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许舒没有用司机,中午全是自己开车。
张溪觉得有些奇怪,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许舒的家距离总庭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食堂的饭菜也没有很难吃,最近也没听说许舒家里有什么事情,他为什么每天中午回家。
张溪又拿着手机给许舒打了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她没有办法,只好向外联处申请了一辆车,自己开着去了许舒家。
其实她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从来都是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许舒,怎么会每天坚持回家,家里到底是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她想要一探究竟,但又隐隐觉得,也许不知道更好。
怀着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张溪去了许舒的家。
她想过无数种许舒开门看见她,邀请她进家门时的情景,那张脸上的表情,也许是诧异,也许是无所谓,也许会揽着她的肩膀说说笑笑,给她拿各种各样的零食吃。
可张溪从没想过,给她开门的会是这个男人。
陈辰看着门外的张溪,把门开大了一些:“不进来吗。”
张溪像是被固定在了门口,眼睛睁得很大,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门被关上,家里面只有陈辰一个人。
张溪此时此刻终于明白,许舒为什么要每天中午坚持回家。
“随便坐吧。”陈辰重新坐回客厅的米色沙发上,身上的长衫像长裙一样,整个盖住了脚部。
张溪全身上下都僵硬了,她一步一步走到陈辰沙发对面的沙发旁,坐了下来。
许舒并没有时间亲自做饭,中午这一顿,他在外面买一些陈辰喜欢吃的东西,然后回家喂他吃。这两个月,陈辰进食微乎其微。也许是上天的安排,今天难得陈辰吃了点许舒从外面带回来的东西,许舒很高兴,赶着出去再买一份儿,就为了让陈辰多吃几口。
就在这个空档,张溪上门了。
这个家除了一个有钥匙的阿姨,没有其他人来过。所以有人敲门的时候,陈辰觉得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离开这里的机会。
他打开了门。
他没有为许舒考虑,他的心里只有离开这里。
“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觉得呢。”
张溪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陈辰,表情淡然,态度清冷,带着几分游刃有余无所畏惧的态度。
在她的印象里,陈辰是一个初入职场,性格内敛的大学生,可眼前这个,从面部表情到说话方式都像是另一个人的陈辰,是谁呢。
“真是可笑,住在别人家里,甘心当别人的禁|脔,还要我怎么觉得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甘心?”陈辰反问她。
“能要点脸吗。”张溪指着陈辰的穿着,“难道不是你要当许舒的秘书吗?难道不是你要参加四合联会,求他换掉的我吗?”
张溪虽然爱慕许舒,但不代表她是个傻子。在行政机构里工作的人,没有傻子。
“是又如何。是就意味着我甘心?”陈辰抬头开张溪,话里的淡定气得张溪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真是个王八蛋。”她走到陈辰面前,一把抓住对方的领口,“你从他那里拿了那么多东西,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是甘心留在他身边?你跟我说你不爱他?你良心上过得去吗?!”
“等价交换罢了。”陈辰偏开头。
“好一个等价交换,那你跟我说说,你付出什么了?你的身体吗?”张溪把人摔在沙发上,“你可真不要脸。”
陈辰坐正:“那也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儿,与你何干。”
一句话气得张溪接不上话来。
是啊,无论许舒和陈辰之间有什么,都不是她张溪可以过问的。
陈辰接着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张溪反口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注)”
竟是没有答案。
陈辰没有再说什么,他安坐在沙发里,似乎真的是一个被饲养的宠物一样,主人不在,拿不出一点力气。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你跟我说你不快乐?你得到了他全部的关注,全部的爱,你不快乐吗?”
“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把他视为生命里的最重要的东西。”陈辰转过头看张溪,“于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自由。”
这句话说得十分明显,陈辰不信张溪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对方也许不明白为什么要她的帮忙。
陈辰把盖住脚部的长衫拉开,那漂亮白皙的脚踝上,赫然是一根细细的铁链。
“所以你还觉得,我是甘心的吗?”
张溪睁大了眼睛,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她一直以来爱慕的许舒,怎么会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那条链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够陈辰走到门口,走到卫生间。
“你可以呼救,你为什么不呼救?”
“我自有我的理由。”
“你不是陈辰。”
张溪没有接着说了,她的意思却不难明白。
她在暗示陈辰,你不呼救,是害怕被别人发现身份。
陈辰只是笑了下,原来真如许舒所说,他进入戒律庭的那一天,就已经暴露了。
“你是谁。为什么来戒律庭。”
陈辰懒得和张溪说那么多话,他既不辩解也不承认更不解释,只是淡淡地说:“如果你不想许舒受牵连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话戳到了张溪的痛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在威胁她。意思是,我不呼救也是为许舒好,一旦我呼救了,被解救了,上面的人厌倦了,拆穿我的身份,那么包庇过我的许舒会是什么下场?
这些不需要陈辰说明白,张溪也能想明白,她紧紧握住了拳头。
“我留在这里,就是一个不□□,迟早会毁了他不是吗。于你,”陈辰顿了顿,笑了声,“我要是不在了,不是最好吗。”
“……”张溪沉默了几秒钟,“你要我帮你。”
陈辰坦然一笑:“你还有五分钟思考时间。”
五分钟后,许舒就要回来了。
张溪咬着牙,她被说动了。
只要说到许舒的利益,就一定能说动张溪,陈辰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会对她张口。
“你要我帮你离开。”
“你还有三分钟。”
其实时间是陈辰乱说的,他只是在给张溪心理压力。
张溪坐回了沙发里。对方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一个不□□,于许舒而言,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趁早消失为好。
可对方究竟是谁,如果把他放出去了,他会去哪里,会做什么,会不会对许舒有更大的危害,张溪不知道。
如果放走假陈辰,反而引起了后面不可处理的事情,那么她张溪,就成了引爆炸弹的那朵火星。
她真的要放走他吗。
“你还有一分钟。”
陈辰的倒计时令张溪无比焦躁,在这样的状况下,她几乎做不出理智的判断。
她的心里有两个小人,一个叫嚣着放了他放了他,放了他许舒就会回到以前。另一个小人沉默着,可这沉默,却比叫嚣更令人举步维艰。
吱呀一声,没等张溪想明白,家里的门就开了。
屋里的两个人都沉默了,连呼吸都清浅了几分。
来不及了。
“想好了吗。”
许舒把刚买回来的辣子鸡丁麻辣虾放在进门的柜子上。
陈辰没有说话,重新把脚裸收回宽大的裙摆里。
“庭长……”张溪起身,看着门口的人,脸上的表情很难描述。
“出去。”许舒平静地下逐客令。
“庭长,我……”
“我说,出去。”张溪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许舒生硬地打断。
许舒已经说得很客气了,可在张溪听来,就是万箭穿心。
“庭长!他会毁了你的!”张溪指着沙发上的陈辰喊了出来,“他是魔鬼,他会毁了你的!”
“滚出去!”
许舒发火了,在他跟前说也就算了,当着陈辰面还要讲这样的话,许舒真的是心头火起。
他走上前,把人拽到了大门外,嘭的关上了大门。
“庭长!”张溪被许舒握着手腕,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再护着他了。他根本不是陈辰,他是个冒牌货,迟早会毁了你的!”
“我说过,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一切都跟你无关,你管不着。”许舒又用了点力气,张溪瞬间就哭了出来。
“我太太怀孕三个月了,最要紧的阶段,你不请自来,还要带走我的太太?”
太太两个字像利剑一样,刺穿了张溪的心,疼得她呼吸都痛。
“庭长……”张溪哭着求他,“我求求你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求求你了,离我的家,我的太太远一点!行吗!”
许舒推了她一把,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回屋里了。
张溪失魂落魄地回到车里,趴在方向盘上大哭。
可哭声被关在了狭小的车里,永远也传达不到许舒的心里。
许舒回到客厅,陈辰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和他离开前一模一样的姿势。
许舒把买回来的饭菜放在陶瓷盘子里,加热好,又端回客厅的茶几上。
陈辰没有看他,翻了一页书,好像刚才要逃离的人不是自己一样,面无表情,云淡风轻。
许舒剥了几只虾,和辣子鸡丁一起放在米饭上,把沙发上人手里的书抽走,放了碗上去。
“再吃点。”
陈辰捧着碗没有回应他的话,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去提刚才的闹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