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九月第四周
谢念开始接触网络，网络上的东西太过丰富，甚至繁杂，很多东西他理解不了。
但外界刺激果然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他越发的聪明伶俐，像普通成长期的孩子一样，每天追着谢唯问十万个为什么。
简单点的，什么是朋友，什么是家人，为什么要去学校，为什么要工作。难一些的，什么是七情，什么是六欲，什么生，什么是死。
可有些问题，连活了快四十年的谢唯都给不出答案来，被问得无奈地摇头。
再次看到关于死亡的新闻，谢念还是经不住好奇，向谢唯提问了。
“爸爸，死是什么？”
此时谢唯正在研究室里写程序，听见旁边小型沙发里的谢念抬头问他。
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死，就是死亡，生命的终结。”
“枯萎也是死亡吗？”
“枯萎是死亡的一种，植物的死亡就是枯萎。”
“那其他的死亡呢？”
谢唯停顿了一下，他不是很想和谢念谈论这个问题，他也不想从自己口中说出关于死亡的各种表现，那些冰冷僵硬的，难以说出口的尸体的表现。
“爸爸？”谢念似乎看出了谢唯的为难，他换了一个问法，“小鸟死了会怎么样，人死了会怎么样，是这样吗”他举着平板电脑走到谢唯身边，给他看上面的图片。
谢唯只看了一眼，就关掉了屏幕。
“这些是真的吗。”
“……是。”谢唯回答。
是血淋淋冷冰冰硬邦邦的死亡。
“动物和人死了，都会变成这样吗。”
“……会。”
谢念想打开屏幕，再问什么问题，但谢唯阻止了。
“人和动物死后，会出现腐败的现象，就是你刚才看到的。枯萎之后也是腐败。”
“腐败……”
谢念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汇，他有些茫然，反复咀嚼着，尝试理解腐败的深层含义。
谢唯握着谢念的手：“但这些只是表象。腐败这是表象。”
“表象？”
“死亡之后，灵魂和思维就离开了。离开之后，什么都是表象，躯体不过是一副表象而已，不会疼痛，不会感知，一副空壳。”
“那灵魂和思维离开去了哪里？”谢念又问。
“不去哪里。消失了，不存在了。”
“不存在了？”
“就是爸爸不在这里了，哪里都没有爸爸了。”谢唯说道。
“可以备份啊，备份了就有了。”
听见谢念这么说，谢唯笑了：“爸爸是不能备份的。”
“所以爸爸也会死吗？”
“当然。”
“念念也会死吗？”
“会的吧。”
谢念突然钻进他的怀里，仰头望他：“那念念就不能做爸爸永远不会枯萎的向日葵了。”
谢唯还没有说话，就听见谢念接着说：“那也没关系，念念和爸爸一起死就好了。”
“什……什么？”谢唯有些吃惊得看着怀里的人。
“念念和爸爸一起死，然后一起离开，就能去同一个地方了。”
谢唯拥着他，顿时说不出话来。就算是一起死，也不会去同一个地方的。他本来想这么说，可此时此刻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念念想和爸爸永远在一起。”
永远是多远呢，远过他的生命，还是他的生命呢。
谢唯搂着怀里的人：“可念念还小，爸爸已经老了。”
谢念摇了摇头：“念念不小，爸爸也不老。”
“念念要永远和爸爸在一起。所以……今晚可以和爸爸一起睡吗？”谢念眨巴着眼睛，从谢唯怀里偷偷望他。
弄了半天是在撒娇，谢唯好笑，刚才不愉快的氛围散去了。
“当然可以。”谢唯亲吻在谢念的额头上，“念念每天都可以和爸爸睡。”
谢唯拉着谢念的手，出了研究室。谢念特别地高兴，他甚至哼起了歌。
“哪里学来的。”
“网上。”
两个人躺在谢唯的床上，谢念转着眼睛，不知道在打什么小算盘。
“爸爸，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他说道。
“哪有孩子给父母讲睡前故事的。”谢唯笑着说。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故事呢？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盆，盆里有个钵，钵里有个碗，碗里有个勺，勺里有个豆。我吃了，你馋了，我的故事讲完了。”他嘿嘿得笑起来。
“这又是哪里学来的。”谢唯好笑，“厉害的不行。”
“那爸爸困了吗？”谢念眨巴着眼睛问他。
“困了，听完念念的故事爸爸就困了。”谢唯闭上眼睛，“好困。”
谢念嘿嘿嘿的笑，像个小傻子。
谢唯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正要去关台灯，可手刚伸到台灯附近，屋子就突然黑了。
“念念关灯啦，爸爸晚安。”黑暗里谢唯听见他可爱的笑声，像一只精灵。
他已经如此地聪明了。
“晚安，我的宝贝。”
“不是宝贝，是爸爸的向日葵。”
“晚安，我的向日葵。”
“晚安，我的太阳。”
谢念真的成长了，像个十来岁的孩子一样聪明可爱。
谢唯起床的时候，谢念还窝在被子里。
“网上说，早上要赖床。”谢念闭着眼睛闷闷地说。
谢唯好笑，明明已经醒了，假装要赖床，不知道葫芦里又卖什么药，谢唯摸了摸他的额头：“那爸爸先去做早饭了，念念再赖床一小会儿。”
“嗯。”
谢唯穿好衣服下楼，准备烧个热水做个早饭吃，走到厨房，发现热水壶里的水已经加热好了，面包机烤好了两片面包，而蒸锅里正正好好煮熟了两个鸡蛋。
谢唯笑了一声，原来是为这个赖床，小机灵鬼。
他走出厨房，站在楼梯口冲着二楼喊道：“念念，下来吃早饭了。”
这时谢念才悄咪咪地从二楼楼梯探出头来，小声回到：“听到了爸爸。”
谢唯笑了：“快下来。”
谢念还穿着睡衣就飞奔到谢唯怀里。
“下次要换好衣服。”谢唯搂着他说。
“哦。知道啦。”谢念满口答应着。
两个人坐在餐厅里，享用着热腾腾地早饭。谢唯冲了两杯豆奶，把巧克力酱挤在面包上，又剥了鸡蛋。
“我不喜欢吃鸡蛋。”谢念一边吃着鸡蛋，一边抱怨，“一想到它是从鸡屁股里出来的，我就恶心。”
谢唯敲了敲他的头：“那你还煮鸡蛋。”
“因为爸爸喜欢吃啊。”谢念说道，“爸爸喜欢吃的我也要吃。”
“不用勉强自己，你可以选择你想要的，不一定要跟我一样。”
谢念本来坐在椅子上吃的好好的，听到这一句，从椅子上下来，坐在谢唯腿上：“不要，就要跟爸爸吃一样的。”
“为什么呀。”谢唯手里还拿着面包，顺便喂给谢念。
谢念嘴巴里塞满了：“因为爸爸是念念的太阳。”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谢唯好笑，但他从不打击谢念的积极性，由着他去了。
“爸爸吃。”谢念把自己手里的面包喂到谢唯嘴边。
“好。”
“爸爸喂我吃。”
“吃吧。”
是不是太宠孩子了？谢唯一边把面包喂到谢念嘴里，一边想。
一顿早饭吃得是平凡简单，其乐融融。
“念念。”谢唯喝豆奶的时候才发现，谢念在他的杯子上用水彩笔画了一朵简易的向日葵，“爸爸等下要洗杯子的。”
“那爸爸要小心点啊，不要把向日葵洗掉了。”谢念眨着眼睛，很是顽皮。
“你呀。”谢唯无奈又幸福地抱怨。
吃完了早饭，谢唯准备把杯子盘子洗一洗时，谢念又眨巴着眼睛躲在厨房门口：“没关系的爸爸，你洗掉吧，我下次再画，我不会难过的。”
谢唯没办法，只好把杯子里面洗干净，尽量不让水溅到这朵脆弱的花。
确实太宠孩子了。谢唯笑着想。
谢唯从厨房里出来，穿上外衣准备出门上班。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
“爸爸，早点回来。”谢念正坐在地毯上搭积木，他现在搭的都是三维立体高难度拼图了。
每天谢唯去上班的时候，谢念或是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摆弄他的积木，然后依依不舍地用目光送谢唯出门，或者在门口抱着爸爸的腰说要早点回来，像一只粘人的小猫。
“来。”谢唯站在门口冲他招手。
谢念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小跑到门口。少年心事怎么藏得住。
谢唯抱住他，摸着他头发：“在家乖乖的，看书玩积木上网都可以，不要乱跑，不可以出院子。”
“都没意思。”谢唯嘟着嘴，不高兴地抱着谢唯的腰。
“最近不是在看电视剧吗，电视剧也没意思吗。”谢唯给他理头发。
“爸爸不在家，什么都没意思。”谢念把头埋在谢唯怀里，语气里透着不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谢唯却是微微有些高兴的。
谢念终于像个正常孩子一样，抱怨父母的工作繁忙，不满他们的聚少离多，渴望父母更多的关爱和陪伴。
谢唯把人拉出自己的怀抱，俯身亲在他额头：“抱歉念念，总是让你一个人在家。但爸爸现在要出门工作了，晚上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好吗。”
谢念眯起眼睛，回答地很是乖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