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九月第三周
“先生,饭做好了。一个辣子鸡丁,一个清炒白菜,还有一个炖鸡。对对对,还蒸了一个鸡蛋羹。”阿姨端着鸡汤从厨房里出来,“您尝尝,刚出锅的鸡汤。”
“知道了,先放在桌子上吧。”许舒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正在翻一本杂志。
阿姨劝说道:“先生啊,不是我多嘴,您也是四十的人了,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的习惯不能不养成啊,这每天都折腾到八点才吃晚饭,对胃不好。”
许舒翻着手里的杂志:“知道了,您可以下班了。”
“先生啊。”阿姨无奈,“自己的身体自己操心。还有啊,人老了,学几个拿手菜还是很有必要的,不能总等着别人来做饭。”
许舒摆了摆手,阿姨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阿姨不知道许舒是会做饭的,只是那次以后,许舒再也没了做饭的动力。他请了一个家政阿姨,专门做晚饭。
阿姨走后,许舒走到餐桌前,把米饭泡上鸡汤,把鸡腿上的鸡肉撕成小块小块的,还把辣子鸡丁里的辣椒认认真真挑出去,然后端着餐盘上了二楼。
这一个月来,许舒发现沈沉最爱吃的就是鸡肉,鸭肉,凡是遇到鸡鸭肉,就算这道菜他不爱吃,也能多吃上几口。
到楼梯口的时候,头顶发出警报声,禁止他进入二楼。
许舒伸手,在墙壁的密码器上输入密码。
他把沈沉关在二楼,谁也不能上二楼。只要有人经过就是发出警报,只有许舒知道解除警报的密码。
当然,平时也没有人会上来,连二楼的卫生都是许舒自己打扫的。
许舒打开卧室的门,床上的人似乎还在沉睡。他的一只脚上缠着一条细细的但结实的银色锁链。
许舒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就这样看着昏睡不醒的人。
怀孕两个月,床上人的肚子还没有开始隆起,看不出那里有什么不同。但许舒知道,他的孩子,就在那里面。
这一个月来,陈辰一口饭也不肯吃,似乎是恨不得饿死谁,他的胳膊细了一圈。
许舒就这样看着,直到床上的人微微转醒,才轻轻出了口气。
“吃点东西吧。”许舒把放凉的鸡蛋羹端在手里,“就吃一个鸡蛋行吗。”
看见床边坐着的人,沈沉翻了个身,把脸背了过去。
许舒就端着碗,直到陈辰再次陷入沉睡,才从抽屉里拿出营养针,给他打进了胳膊。
陈辰请假了,好几个月的长假,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假条是许舒亲自批后,交给张溪让她存档的。
张溪低头看看手里的假条文件,又抬头看看许舒进办公室的背影,满脸的差异。
许舒的表情淡漠,好像处理的是其他事务一样,令张溪难以置信地把假条翻来覆去地看了三四遍。
确实是陈辰的假条。
虽然不知道许舒和陈辰发生了什么,许舒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特别坏。但总是比之前差了一些的。
他依旧去食堂和庭员们聊天吃中饭,从热点新闻聊到明星八卦,但他的情绪并没有前一阵子高,大家都发现了。
偶尔遇到熟悉的庭员,也不过点点头,连闲聊的心情都没有似的,很快便回办公室了。
慢慢地,许舒和陈辰分手的消息,就传开了。
张溪明显是高兴了不少。她又开始勤奋地往许舒办公室跑,有事没事找找许舒。
“我怎么就这么不待见她。”beta男生看见张溪又抱着什么文件离开秘书处,去敲许舒办公室的门了,不高兴地嘟囔了句。
他之前没有这么想张溪的,自从陈辰和许舒分开后,他是越来越看不上张溪的行为了。
“你是被你女朋友传染了吧,吃许庭长和陈庭员的cp。”
“可能吧,我就是不喜欢她这个样子。人家俩好着的时候,一张谁欠了她几百万似的脸,人家俩一分手,就叭叭叭地凑上去,看得人不舒服。”
“也没你说的那么明显吧。”
“还不明显啊,就差把’我眼里只有许庭长,你们都是狐狸精’写在脸上了。”beta男生说道。
“哈哈,是你女朋友跟你说的吧,我看这就像她会说的话。”
“哎,我和她都盼着早点吃许庭长和陈秘书的喜酒呢。怎么就分手了呢。”
“算了吧,都分手了,别在庭长面前提,免得他听了更难过。”
“办公室恋情就是这点儿麻烦,分手了还得换工作。”
谁说不是呢。
“庭长!庭长!”张溪敲了两次门,都没人理她,她只好推门进来了。
张溪推开门,看见许舒就坐在窗边,她以为对方又在偷懒睡觉,正想开口抱怨两句,就看见许舒是睁着眼睛的,双手交叉握着,手里什么也没有。
他靠坐在椅子里,什么都没干,就那么坐着。
“庭长……”张溪又叫了声,声音却没有想象中的批评意味。
那人就望着窗外的银杏,深情淡漠,似乎沉浸在什么回忆里面。
“庭长。”张溪又叫了声。
“啊,什么?怎么了?”许舒回过神来,转过头对站在办公桌前的人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注意。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张溪的好心情一扫而空,看到许舒这个样子,她心里不痛快了。
她的许庭长,应当是偷偷看小说,笑着打岔,掩盖自己上班偷懒的随性的人才对,怎么能是这样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
“庭长,这是秘书处的本月报告,需要您签字。”张溪把文件放在许舒办公桌上。
许舒把文件翻开,大概看了一下,就在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下周的戒律庭联会,您还没有通知外联处联系一二三庭,确定时间和参会人员名单。”
“我知道了,我等下给外联处打电话。”
“还有一庭副庭长的推举,您也没有给出合适的人选,一庭催了好几次了。”
“知道了,明天早上之前我会做好相应文件的。”
许舒摆了摆手,示意张溪可以出去了。
“庭长,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张溪多嘴问了一句,这几日来许舒瘦了一圈,精神面貌和之前判若两人,她很担心。
“我没事,你出去吧。”
张溪有点想哭。她想了想,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来。
“庭长,您应该知道,陈辰庭员的身份非常微妙。他进入戒律庭的时候,军部的王烨部长就联系过您,您知道的不比我少,您……”
“行了,出去吧。”
“庭长,您不能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跟你有关系吗?”许舒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
“怎么没有关系?”张溪快哭出来了,“您知道您现在状态有多差吗?”
周会的时候,许舒只是人去了,心思完全不在这里的样子,别人说什么都是恹恹地回应,完成会议的流程,其他的提不起精神来应对。不是说许舒不认真工作,只是他把情绪带到了工作中。
张溪更希望他像以前一样,上班时间打瞌睡,看小说,笑着和总庭的庭员插科打诨,那样的许舒才是她心里的许舒。
自由的,不被束缚的许舒。
可现在的许舒,身上缀满了爱情的锁链,动一下都觉得生疼。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您怎么能这样?您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她像一个思春期的少女,冲着心上人发泄自己的相思苦,指着他的鼻梁问,为什么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不需要你担心,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其他事情与你无关。”
“他不值得,他不值得啊。”张溪的声音里带了着急的哭腔,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事情,许舒就是不明白呢,为什么一开始就知道是坑,还要往下跳呢。
“闭嘴,出去,现在。”许舒有几分生气了,他瞪了一眼张溪。
张溪往前了一步,双手按在许舒的办公桌上:“庭长!您不能这样,您要维护这个虚假的陈辰,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的!他不值得啊,庭长!”张溪哭了出来,“您不能为了他,把自己的事业给毁了。”
许舒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一声响,吓了张溪一跳:“我怎么就为了他把自己的事业毁了?张溪,你好歹是秘书处出身,不知道说话要有凭有据谨小慎微吗?”
张溪第一次见到许舒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是有点怕的,但心里的苦让她不管不顾地把话像倒豆子般全部倾吐而出。
“我怎么没凭没据了。他是真的陈辰吗?他不是啊。他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以虚假的身份混进总庭,故意接近您,诱惑您……”
“住口!”许舒真的生气了。
“我说错了吗?他这样一个心怀不轨之人,难道还能干出什么好事吗?庭长,您真的不能再维护他了,您要快点离开他。他真的会毁了你的。”
“出去。”许舒没有再去看办公桌前的人,他把目光移到了窗外的银杏上。
“庭长……”
“出去。”
张溪只能擦擦眼睛,离开了许舒的办公室。
里面传来砸茶杯的声音,清脆而拒绝,像张溪还没开始就死去的爱情。
向来笑眯眯好说话的许舒,今天居然对着她发了这么大的火,甚至把火气转移到了茶杯上,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可门外的张溪着实感受到了许舒的愤怒。
她靠着许舒办公室外间的门,哭了出来。
传闻说得是真的,许舒跟陈辰分手了,他很难过,难过到工作都做不好。可即便如此,仍然不许其他人说陈辰的一点不好。
这世上,总有人对许舒是特别的,现在是陈辰,但他们分手了。也许将来会出现其他人,但到头来,都不是她张溪。
“呜……”张溪捂着自己的嘴,压抑住悲伤的哭泣声。
他们的缘分,起于上司和下属,也止于上司和下属。
而缘分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张溪越发地讨厌陈辰,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冒牌货,为什么会得到许舒的关爱,一个连基础人际关系都打不好的人,为什么能得到许舒的关爱,陈辰就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假货,凭什么得到许舒的关爱!
许舒今日这般伤心难过,全是拜他所赐。要是陈辰再出现在戒律庭,她张溪一定要他不能全身而退!
可张溪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月后,她见到了陈辰,以一个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的形式和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