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七月第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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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大厅里衣香鬓影,谈笑风生。来来往往的,都是有名的投资商。
“哎呀呀,王先生,您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大腹便便的男人上前握住王先生的手,“我好到门口迎接你。”
“这位是金达强金先生。”男人给身边的人介绍来人。
“你好,金先生。”
金达强把目光转向王先生身边的人,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位是……?”
王先生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高挑的身材格外吸睛,及腰的金色长发散发着清香,贴身的旗袍把腰部的曲线突出地格外优美。
这世上若有天仙,就是这般了吧。
王先生笑着揽住身边人的腰,开玩笑地说:“你下一部投资的戏,考虑考虑怎么样?”
“好说好说。”金达强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不知道怎么称呼?”
“木木。”男人轻轻地回答。
“木木,好听。”金达强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连声音都好听。
王先生拍了拍木木的腰:“去吃点东西,你晚上没吃多少,现在肯定饿了。”一副关爱的模样。
金发男人微微点头便走开了。
“标准的美人坯子哟。”人还没走多远,金达强就开口问,“哪儿搞来的?”
王先生笑了:“瞧您说的,就不能是煞费苦心追来的?”
金达强哈哈笑着摆手,他才不信,这是什么圈子,要什么样的没人没有,还煞费苦心追来的?别逗了。就算是圈子里不玩人的王先生,也不可能真心地追一个戏子。
“诶,打个商量呗,今晚……”金达强揽着王先生的肩膀,下面的话不用说后者也知道是什么。
王先生背着金达强皱了下眉头,转过头去时又是一副笑脸:“你不是上个星期刚追到一个学文学的高材生吗,怎么,腻了?”
“诶~”金达强满不在乎地摆手,“无趣,除了之乎者也就是发乎情止乎礼,还一个礼拜,一天我就够了。”
那还不是被他搞到手了,搞完了说这些,真得很不上台面。
金达强眯着眼睛望不远处的木木:“这个看起来就舒坦多了。”
王先生笑了声。
“诶,要不您给牵个线搭个桥,咱下一个合作好说。”
金达强的意思很明显,他要花钱买眼前这个美人,在问王先生转手是什么价。
“走眼了吧。”王先生指了指人,“搞投资的。”
“搞投资的?”金达强难以置信地转头看不远处正在吃小蛋糕的木木。
要身段有身段要脸面有脸面,怎么看都是个傍人活的,没想到还是个有本事的。金达强觉得有意思极了。
“搞什么投资?我下部戏让他来演怎么样?”
“看你们有什么好投资,具体地等下你自己跟他谈。”
自己谈,难不成真是个有谱的主儿。金达强搓了搓手,小心思盘算了起来。
不多时,木木跟着王先生绕场一圈了,大大小小的投资都打听到了。
可惜,没有他想打听的研究所投资。
“累不累,要不要先回去?”王先生看了一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没事,我去趟洗手间。”木木说完便转身走了。
王先生看着人的背影,没有说话。
木木进了洗手间,立刻有一个人跟了进去,且把【正在维修】的牌子挂门上了。
木木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像没发现似的走到水池边,淡定地洗手。
“哟,这不是木木吗。”金达强眯着眼睛走过来。
木木甩甩手,用一次性擦手巾擦手,歪头冲金达强露出一个微笑:“金先生。”
金达强以为王文不在,木木就可以任人无所欲为,他又靠近了一步,木木最后了一步,靠在水池上。
在他心里,木木和外面那些个爬床的男男女女是一路货色。
木木擦完手,把纸巾扔进垃圾桶。
要不是因为穿着贴身旗袍,实在不方便运动,他早就动手了,连对方放屁的机会他都不会给。
金达强掏出一块手绢,也擦了擦自己的手,走上前两步。
“木木,你一进来我就看到你了。”金达强眯着眼睛咧着嘴,“说实话,满厅的男男女女,哪个都比不上你。”
看木木对自己的夸赞没有反应,金达强接着说:“我有一部戏,古装男一号,非常适合你,要不要听听看。”
你就是有一百部戏,老子也没兴趣。
“谢谢金先生,我对投资的兴趣更大。”
“哈哈。”金达强说,“我手里好几个投资,影视的,网络的,医药方向的也有,你对哪儿个感兴趣?”
“这三个能来什么钱?”
金达强心想,对方什么来头,这些投资还瞧不上。
“这三个做好了,能来的钱多着呢。”金达强已经摸到木木的胳膊,“跟我走,我带你详细了解了解?”
木木起身,往卫生间里边走了两步,金达强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在他眼里,这就是对方有意邀请他。
“木木,哥给你说……”他的手摸上了杨沐的脸。
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杨沐一个反手压在墙上:“哥,说吧。”
“哟,你还有这一手,哥很喜欢。”金达强的手挣脱了,去拦木木的腰。
突然,木木感觉头有些晕,脚也有些站不稳。
“你给我下药?!”
木木推开腰上的手,退后了一步。
“别说这么难听,哥就是看你这么瘦弱,要人抱着才是。”
木木又退后了两步,不知道对方用的什么药,药效居然这么快,他已经站不稳了。
吗的,阴沟里翻了船。木木靠着墙壁坐下。
“有脾气可以,但不能太大。”金达强欺身而上,对墙边的人动手动脚,“金主喜欢闹腾的孔雀,但不是一直闹腾的孔雀。”
“你他吗的!”
突然一个卫生间的门被踹开,里面出来一个人,一脚把趴在杨沐身上的金达强踢在一边儿。
“你他吗谁?!敢打我!我要你好看!”
“你还要我好看?我现在就要你好看!”那人手下下了狠劲儿,打得金达强哇哇乱叫。
“来人啊!打人……”
“狗东西!”那人又上去补了几脚,一掌就把金达强打晕了。
杨沐看着人走到他身边,是张熟悉的脸。
“还好吗。”
是宫铭。
杨沐点头。
“来。”宫铭冲他伸手,杨沐没有犹豫,拉住了对方的手。
扶着人离开喧闹的宴厅,两个人进入了百种虫鸣的庭院。
“不是什么厉害的药,一会儿就好了。”宫铭说,“那孙子,什么场合都敢乱来,真该给他剁了。”
杨沐听见对方这么说,笑了一下。
宫铭也不知道为什么,瞅着那家伙就来气。
他刚进入卫生间,杨沐就进来了,他还以为杨沐认出他了,进来打算跟他说话,没想到后面还跟进来只臭老鼠。
贼眉鼠眼膀大腰圆的样儿,不是好东西。
宫铭在杨沐身边儿坐下,虽然是夏天,夜里的庭院不仅不凉快,还有很多蚊虫。
“你怎么……”宫铭把西服外套披在杨沐身上,习惯性用手给他干了干蚊虫,“怎么到这儿来了。”
“拖朋友的关系,来找找线索。你呢。”
“拖弟弟的关系,来找找线索。”
两个人就隔着半米坐着,没了话。
“对不起。”
“对不起。”
道歉的声音重叠了,双方都愣了一下。
“没关系。”
“没关系。”
杨沐笑了。
宫铭也笑了笑。
宴厅里那般热闹,清风徐来,庭院里的氛围却更好。
“上次我的话说重了,对不起啊。”一想起沙发里那个压抑地哭声,宫铭觉得心揪着疼。
“没关系,我也说过了。”杨沐拉了拉肩上的西服。
草丛里的铃虫在歌唱,伴着大提琴虫的低吟,奏成一片悠闲美妙的乐章。
“你也知道,我是没有记忆的。”宫铭说,“但这么说,不完全准确。”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能记着一些零星的片段,关于我弟弟的。”
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宫铭笑了笑:“他那时很小,不爱说话,没什么朋友。总是粘着我,我走到哪儿根到哪儿。连睡觉都在一起。”
“有一次,我们被欺负了。他哭得很伤心,他跟我说。”宫铭吸了口气,“我们以后去军部预备校吧,这样就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杨沐听完这话,转过头去难以置信地看着宫铭。
“可是天不遂人愿,我们谁都没能走上那条路。”
宫铭无奈地一笑:“虽然他长大了,不亲我了,但他是我弟弟,是我相依为命的弟弟啊。我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了,关于我大哥,关于我弟弟,都只剩片段。可只要他还在,我就知道该回哪里去。”他望着院子里在夜风中摇摆的树,“如果他都不在了,我就真的没有家了。我就真的,没有归途了。”
所以杨沐说出那个提议的时候,宫铭本能地反抗,他害怕,害怕弟弟会因此受到伤害。也害怕自己真的会有那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活在这世界上,不知道哪里是可以回去的家。
“对不起。”杨沐又说了一句。
他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想起了儿时的姜逢笙,自己也曾跟姜逢笙说过,以后他们要一起去军部预备校,不让别人欺负他们。
比起宫铭,他们的愿望实现了。
“我知道你没有坏心眼,你这个人,有点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很善良,但我就是,我就是……”
就是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弟弟的童年影子,谁都不能触碰。
重量和温度从肩膀上传来,宫铭惊讶地回头,杨沐给了他一个拥抱。
一贯高冷,疏离,不肯服软的杨沐,居然给了他一个浅浅的拥抱,像一个轻柔美好的梦。宫铭从没想过还能看到杨沐这样柔软的一面。
杨沐松开宫铭:“我都知道,所以没关系的。”
他知道失去的悲痛,知道留恋的辛酸,知道断舍离的艰难。但凡他能放下一点,都不至于这三年来,没有一天是快乐的。
夏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好像谁在低低地诉说。
“我丈夫是古人类,一个活不过四十的古人类。”
杨沐只说了一句,便心头埋石似的,说不出来了。
宫铭伸手,不好意思揽他的腰,揽住了他的肩膀。
“我四岁的时候就认识他,初中高中大学,一直在一起。他是个心很大的人,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他小时候很顽皮,总惹母亲生气,挨了打也不哭,嬉皮笑脸的样子。后来长大了,也是和稀泥的好性格。其实他心里都明白,他只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所以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一滴晶莹透亮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他的心很小,小到只装了我一个人。”
宫铭没有问为什么杨沐不这么认为了,也没有问安排好什么了,他静静地听对方倾诉。
“他给了我半个家,我还了他半个家,半个家加半个家,就是一个家。”
“直到四零二出事前,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会那样平凡度过的。”
深爱自己的丈夫,聪明可爱的孩子,平凡普通的工作。杨沐已经拥有了最想要的家,他本无所求了。
“可是……”杨沐哽咽,“……”
可是上天似乎见不得事情那般完美,他大手一挥,想要制造点生活的波澜,却没想这波澜,带走了姜逢笙的性命,带走了一个家的温暖,也带走了杨沐活下去的勇气。
宫铭揽住杨沐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一贯高冷的杨处长,怎么会哭呢,怎么能哭呢。
宫铭摸着对方金色的长发,轻柔地安抚他。
“我放不下……”
三年来,杨沐第一次在人前流露出自己的感情。也许是因为宫铭像姜逢笙,让他想把自己的思念和悲伤倾吐而出。
宴厅里依旧是俊男美女,谈笑风生,可庭院凉亭里两个人,又何尝不是真心交付,互相理解。
而刚才的王先生就站在庭院入口,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
不论过了多久,到了什么情况,他依旧只能望着杨沐的背影。
就算对方失去了爱人,破碎了家庭,就算自己不再胆怯,迈出一步靠近了他,能给他一个拥抱的,却永远不是自己。
到头来,自己还是图书馆里,书架后面,那个爱不能宣之于口的男孩。
在王文的帮助下,杨沐参加了很多次投资商们的晚会,遗憾的是,未能找到和投资研究所相关的线索。
几次下来,杨沐便放弃了。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
王文笑着摆手:“也没帮到你什么。”
杨沐把大衣披在肩膀上,遮住了一席曼妙身姿。
“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他虽然穿着旗袍,但旗袍下面可是能踢能打的,不能谁都能碰的。
王文还想说什么,看着对方的态度,咽了回去。
“对不起啊。”
杨沐背对着王文,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不傻,这一周下来,对方是什么心态,他看在眼里,明在心里。
知道对方的心意后,杨沐本不应该再接触他的,但是为了调查,他装作没有发现。
“……”
“那我就先走了。”
“杨沐。”
王文叫了他一声,让他停住了脚步。
“我还可以帮你。”王文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查什么,从投资商那里能查到什么,但我可以接着帮你。下周有个……”
“不用了。”杨沐打断了对方的话,他转身,冲对方笑了笑,“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王文被彻底地拒绝了,他站在那里,看着那抹即将离开的金色,心脏很疼。
“为什么……为什么呢?”
哪怕是被利用,他也甘之如饴。
“我来找你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杨沐深吸了口气。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他知道王文对他有意思,他一开始就不会找王文帮忙。
“我就这么差吗。”王文有些自嘲地笑笑,“当年在学校,我也是前十名,毕业后,我成了著名的投资商。可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差吗。”
“我从前是不爱说话,可除了不爱说话,我的家世,我的成绩,我的为人,我的心……”王文呼了口气:“就没有一点,能入你的眼吗?”
杨沐叹了口气,还是淡淡地说:“我不值得。”
“你值得。”
杨沐笑了:“哪里值得?”
王文没有再说了。
他心里想的是,就凭你对姜逢笙的执着,我就知道你值得。
“你很好。家世,成绩,为人,还有你的心。”杨沐笑着说,“哪怕你成了投资界的新星,还念着与我同窗情谊伸手帮我。我从心底感谢你。”
“我很好,但不能站在你身边。”王文说。
杨沐的表情淡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不应该参与。”
“不就是四零二研究所吗。”
杨沐没有说话。
“我都知道,我查过了。”
王文查到了姜逢笙已经在三年前的四零二研究所爆炸案去世,所以当杨沐来找他帮忙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
杨沐长出了口气:“那你就该知道,这不是你一个商人应该参与的事情。”
“可我想帮你。”
杨沐紧了紧大衣,冲王文伸出手。
王文上去握住。
“谢谢你,但这趟浑水,你不必蹚。”
此刻眼前的杨沐,虽然穿着漂亮的旗袍,但面貌仪态,举止大方。
“谢谢你帮我,我就先走了。”
握着的手还是松开了,金色的影子转身离去。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也不谈外在条件。他王文,注定只能是图书馆里书架后面那个独自品尝暗恋滋味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