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八月第一周
三天后，杨沐收到了宫铭的信息。
【我弟弟要见你。具体的他跟你说。敢不敢来看你自己。】
杨沐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食堂里吃饭。他粗略地看了一眼。
“干嘛呢？杨处长。”杨怡端着餐盘过来了，走进了才笑着叫，“嘿嘿，小舅。被我逮到了。”
“没干嘛。”杨沐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
“没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杨怡坐在杨沐对面，“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还偷偷摸摸的。”
“工作简讯。”杨沐面不改色地说。
“我才不信。”杨怡嘿嘿笑着说，“我可看见了。”
杨沐停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看见什么了。”问得很是不在意。
小丫头古灵精怪地一笑，杨沐不知道要说什么。
“小舅。”她凑近了一点，神神秘秘的，“我看见你去酒吧街了！就是上上周的某个晚上！”
居然被看见了，杨沐在心里皱眉，他已经小心再小心了。
“所以你也去酒吧街了？”杨沐反问她。他每次去酒吧街和宫铭接头，都是帽子口罩一应俱全，杨怡是怎么看到他的？
“哎呦，我又不是未成年，去酒吧街怎么了。”杨怡无奈。
“那一片的酒吧街很乱，你一个小姑娘大半晚上往那儿跑，钱多得慌。”
“我是个alpha，alpha有什么好怕的。”杨怡噘嘴，她小舅啥都好，就是喜欢批评人。
“你不是也去了，你还是omega呢。”杨怡顶嘴，“等等等等，说你的事儿呢，说我干什么呢。”
“我三十了，去喝酒怎么了？小小年纪不要操心大人的事儿。”
“我二十五也不小啊，怎么就小小年纪了。”杨怡不满杨沐的双标行为。
杨沐不理他了。
“说不过我了吧，而且我有证据。”
杨沐心里咯噔一下，她看见还是听到什么了？
“什么证据。”
杨怡自信地说：“我看见你们开房了。嘿嘿，别说没有，我看见你先进去后，后面马上来了一个戴帽子戴口罩的男人，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天也黑，但我一看他的身形，就知道是你喜欢的类型。”后面的话小姑娘不敢说了，因为那个男人的身形很像他的大舅姜逢笙。
“还有呢？”
“还有什么啊，还有什么我也看不见啊。”小姑娘眼眸一转，开起自己小舅的玩笑来，“反正他进去了，你们至少一个多小时没出来，因为我就在对面酒吧的露天桌子上坐着呢，我走的时候你俩都没出来。”
“就这？”
“这还不够吗？小舅，我这是实锤，你否认不了。”杨怡自信地说。
杨沐放下手里的筷子那杯子喝水：“首先，你没看清我的脸，你就说是我，你的证据是什么。”
“我可是上上上届四合运会记忆力比赛第一名，你的外形，你的走路习惯，你穿各式衣服的样貌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想通过伪装骗过我？小舅你是不行了。离开军部三年多了，你已经没有那么厉害了，嘿嘿。”
杨沐看了笑着的杨怡一眼，杨家还真是人才辈出，十八岁就拿了四合运会记忆力比赛第一名，当真是前途无量。
这一辈的有杨白鹤杨青竹，下一辈有杨怡为首的优秀人才，杨家的根基只会越来越稳。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去找我的？”
“因为那个人背影……”差一点说出来，杨怡把话咽回去了，“哎呀，我就是知道！”
杨怡挤眉弄眼地对杨沐说：“小舅，你就承认吧，你前天是不是去约会了？”
杨沐把嘴里的西蓝花咽下去：“如果我说不是呢。”
“说不是也没用，反正我有实锤。”
“那你还问。”杨沐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跟别人说，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别人知道，不然也不至于去酒吧街开房嘛。”
“小姑娘家家的，开房开房满口说，以后谁嫁给你。”杨沐批评她。
“哎呦小舅，我这么好的姑娘，没人嫁我是他的损失。”杨怡哼了一声说，“本姑娘还瞧不上某些人呢。”
既然杨怡没有说出去，那就先这么着吧。不过下次见面的话，要换一个地方了。
“小舅，你真是的，有对象了早点说嘛，害我每年都替你操心。”杨怡一边吃饭一边吐槽，“我就说你为什么每次都不来拿表，这次尤其的晚，拖到了最后一周，还是我给你送的。你快说，是不是当时就和这个人好上了？”
“不告诉你。”杨沐吃完了饭，一边擦手一边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告诉我呗。”杨怡双手合十，“我谁都不说，给你保密。”
“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好奇嘛，小舅，告诉我呗。你是不是还没跟家里说，怕家里不同意啊，没事，我替你保密。”
“算是吧。”杨沐给了杨怡一个肯定的答案，给小姑娘高兴坏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在约会！我觉得这个人不错！小舅你进展快一点啊，我等着下次的消息！”
杨沐心想，你觉得不错，你看到人长什么样了么，接触他了么，听过他说话了么，就不错。
杨怡心里却是这么想的，太好了，终于有人能拯救孤独的小舅了。这三年来，小舅像一只行尸走肉一样，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把艾慕都送到杨家大宅了，根本就是不把自己当正常人看。不论是谁，只要能给她小舅一点快乐，哪怕最后没成都没关系，只要能拯救一会儿她小舅，她就很高兴了。
“你才三十，约会很正常，干嘛搞个帽子口罩的，这是好事儿。”杨怡说，“值得高兴的好事儿。”
小大人似的口气，杨沐轻笑了声，没有说话。
“小舅，就算家里不支持你，大姨二姨不支持你，我支持呀。从今天起，我就是’支持杨处长谈恋爱后援会’会长了！”
杨沐好笑。
“再说，家里为啥不支持呀，你就是想太多了。”杨怡扒拉了一下碗里的米饭，“大姨二姨肯定支持的。真的，你想明白了要先跟她们说啊，她们会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的。”
杨沐看着小姑娘，没有再说什么。
“小舅，真的，你应该给我们点信心，也给你自己点信心，你这么好的条件，谁看到的不是扒着扒着上。”
“说什么呢。”杨沐曲手敲了敲杨怡的脑门，“姑娘家家的，说话要注意。”
“我说的实话嘛，干嘛总敲我脑门，我变笨了怎么办。”杨怡摸着自己的脑门。
“呵，猴精猴精的，还怕变笨？”
“嘿嘿。我属猴嘛。”杨怡接着吃饭，“小舅，什么时候定下来，带出来给我看看呗。”
杨沐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到时候再说。你慢慢吃吧。”然后离开了食堂。
是夜。
杨沐到达这片区域的时候，感觉毛毛的。因为从一进来，就有很多的眼睛在看着他，明里的，暗里的。
他们偶发发出莫名的笑声，偶尔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
到了指定地点，是栋三层楼的小型古风建筑物，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人。
“杨先生是吗。”
“是。”
“请交出身上的武器。”
杨沐没有想太多，伸手把背上的短棍卸下来，放对方手里。他知道来这儿肯定是要交武器，他只带了背上的一根棍子。
“还有吗？”
“没有了。”
“请随我来。”
两个人打开了这栋酒吧的门，杨沐走了进去，后面的便门关上了。
跟宫铭接触那么多次，杨沐向来觉得他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市民。进到这栋建筑物里，他才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黑市的力量。
他们经过一条长廊，像是在过安全检查一样。可惜杨沐身上真的只有那一根棍子，别的武器一概没有，过多少次长廊也不会触发金属检测器。
经过长廊后，对方又把棍子还给他了。大抵是不认为一根棍子能造成什么危害。
杨沐把棍子背回背上，跟着前面的人进了一个屋子。
“来了。”
屋里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漆木桌，上面摆了茶杯茶壶，还有一小盘糕点。
宫铭就坐在桌旁。
“嗯。”杨沐走到他跟前，但没有立刻就坐。
一个男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挥了挥手，身旁的男人就出去了。
“杨处长，请坐。”对方开口后杨沐才坐下了。
三个人坐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桌子前，男人坐在正北，宫铭坐在正东，杨沐坐在正西。
“初次见面，我是宫铭的弟弟，宫就。”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跟宫铭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反而宫铭的样貌看起来年轻一些。
功成名就，还挺会给自己取名字的。
宫就看着杨沐看自己，笑了一声：“我们不是亲兄弟，这年头，混黑市的没有亲兄弟。”
他这话说得倒是合理，早些年古人类大批死去的时候，很多人都没了家成了流浪儿。这些流浪儿互相作伴，组成一个新的家。
宫就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说：“今年的新茶，杨处长不尝一尝？”
杨沐看着眼前的茶杯，又看了一眼宫铭。
宫铭点了点头。
“说正事儿吧。”杨沐抿了一口茶说道。
宫就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三年前，四零二研究所爆炸案，我大哥宫成，死了。”
“我听宫铭提起过。”
“我看见的那个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压在了一整块石头下面，只剩一个头了。”宫就又倒了杯茶给自己，“我当时只有二十七，被四零二的场景吓坏了。”
“当时是什么场景？”
宫就喝了一口茶：“人间地狱。”
“空气里的辐射浓度是普通环境的一百倍以上，古人类进入这样的区域，会在几分钟内死亡。进化人也撑不过一天。在那样高浓度的辐射里，待得越久越危险，就算活着离开了那里，也不知道是否会有后遗症。”宫就说完咳嗽了两声。
看杨沐眯了眯眼睛，宫就笑了笑：“别怕，至少这三年来我没有什么病。”
“除了辐射还有病毒，检测器能检查出来的腺体病毒高达几十种，而且是在四零二研究所的正门外围。”
“所以当年的高辐射高病毒并不是假的？”
“嗯，可以这么认为。应该是当时爆炸造成了泄露。”
“虽然话这么说，但已经过去三年了，四零二的事情却没有再次被提起来。我相信你也从宫铭那里知道了一些，我们分析，四零二现在并没有那么高的病毒和辐射，很有可能是为了掩盖什么秘密不让外人靠近的障眼法。”
“有这个可能。”宫就点头，“当时的情况虽然是高病毒高辐射，但从四零二外围来看，并没有像报告上说的那么严重的爆炸。”
“爆炸是什么程度的？”
“不清楚。”
“四零二里面是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四零二里面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可能进去一探究竟，当时的情况有多严峻，相信你心里也清楚。”
“所以呢？”
“所以我只能在四零二的门口逗留，不可能进到里面去。你想问你丈夫的事情，很遗憾，我是不知道的。”
宫铭跟宫就提过自己的事情，宫就知道自己的意图。
看着杨沐有些失望的表情，宫铭心里不太舒服。
“当时情况极度危机，我们过多逗留甚至会丧命在那里，没有人会为了真相把自己的命交代在那里。活着，才有希望查出真相。”
宫就说得是对的，杨沐都清楚。
“说回那个人，那个石头下面的人。”杨沐说。
“其他人都死差不多了，我也没工夫一个一个去看着玩。我当时着急找我大哥，他就在门口的石碓里，找到后我就没有去看别的尸体。找的过程中，我看到了那个石头底下的人，还有他的脸。我是特意去看的，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鬼迷心窍，就走过去看了一下他的脸。大概是因为他死前狰狞的眼神，他不想死，怕死，渴望活着，那副表情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宫就把杨沐发给宫铭的照片打成了电子版，翻到第二页，指着几张一寸照片中的一个说道：“是这个人。”
“周宴。”杨沐看了一眼照片，就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已经把四零二人员名单牢记在心里了。
杨沐留了个心眼儿，并没有给宫铭四零二所有人的档案，他只是给了对方所有人的一寸照片。
“对，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石头下面的人就是他。他是谁？”
杨沐说：“他是四零二研究所研究人工智能的一个研究员。曾经在普通研究室2工作。”
“还有呢？”
“是一个古人类，靠毕业生第一名的优秀成绩，实习期满后进入四零二的人工智能部门，主要工作内容是机器人的研究与开发。”
“古人类也能进四零二？”
“因为他在编程上有极高的天赋，是他那一届最优秀的学生。”
“个人资料都挖出来了。”宫就笑着说，“看来杨处长这三年间真没闲着。”
“宫先生过奖了。”
“还有什么信息？”
“他应该是四零二研究员里唯一一个古人类了。”
“还有呢？”
“没有了。”
宫就笑了下，端起茶吹了吹茶叶：“杨处长，这不合适吧，就这么点儿情报，还想和黑市合作？”
三个人沉默了下来。
本来以为会有什么新的消息，弄了半天除了一个名字和简单身份什么都不知道，瞎忙活。
宫就喝了口茶：“杨处长，你说你的丈夫姜逢笙在四零二工作，具体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技术工。”
“什么类型的技术工？”
“安保技术工，当然你可以认为就是保安。”杨沐淡淡地回答。
宫就笑了一声，明白了什么似的：“是么。”他轻声说了句。
杨沐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宫就放下茶杯，起身准备离开桌子，“杨处长的信息实在太少了，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宫先生，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宫就刚离开椅子，杨沐就出声叫住他。
“你要干什么？”宫铭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他皱着眉头看杨沐。
宫就笑了，又坐回椅子里：“当然，毕竟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我很有兴趣听一听你的想法。”
“既然所有的门路都断了，我们为何不去源头找一找。野狼捕食鹿兔，尚且吃了血肉留下白骨。”杨沐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推到宫就面前，“既然是合作伙伴了，我相信宫先生一定有本事搞到这些。”
宫就瞥了一眼那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装备。宫铭看了一眼就皱紧了眉头。
“这就是你的想法？”宫就笑了声，“你要去四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