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七月第三周
“是。”宫铭揪着杨沐的领子,“我是说过,但说得是我自己。你想成为恶魔也好,凶手也罢,都别想以我的亲人为垫背。”
宫铭推了一把杨沐,放开了他的领子,杨沐的金色眼镜掉在了地上,吧唧一声就碎了。
“我说过,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提出一个策略,你可以拒绝我。”
宫铭回头,深深看了杨沐一眼:“杨处长,我们是联手调查,互相利用。但首先,我们都是人,是人,就有心。”
宫铭带上自己的帽子口罩,转身开门走了。
杨沐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宫铭明明说过,要想杀死恶魔,首先得成为恶魔。可到头来,他们不过都是嘴上说说,谁都长着一颗人心,谁也没能成为真正的恶魔。
牺牲别人成全自己,他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所有的线索都查不下去了,只剩黑市的那一条是他们可能接着查的,杨沐就想着能不能从那人入手。谁知道宫铭如此谨慎,只说了个方案就大发雷霆。
杨沐蹲下身,把地上的眼镜架捡起来,要去换一副新的了。
“小帅哥,一个人啊。”
两个游手好闲的“路人”,叼着烟,挑着眉毛向宫铭走了过来。
出了见面地点的建筑物没多久,就跟上来两个不长眼的。
宫铭索性也不装了,往墙上一靠,看着两个人走进。
一道白光闪现,那人手里多出了一把小刀。
“想跟你借点钱花花,意下如何?”
宫铭正在气头上,迎面送上来两个撒气包。
“借多少?”他无所谓地说。
“不多,有多少借多少。”
宫铭笑了一下:“行啊,你来。”
那人把烟屁股扔在地上,一脚踩灭,凑近宫铭:“合作一点,不然给你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宫铭突然的一脚踢出去三米远。
“想借老子的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结果不用想,两个地皮小流氓被收拾地利利索索,连滚带爬地跑了。
宫铭靠着墙坐下,思绪不知道怎么的就飘远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弟弟被欺负了,金豆豆掉了一身。
“别哭,我现在手不方便,不能给你擦眼泪,你不要哭。”
“……都是我不好。”
“没有,瞎说什么呢,他才是个傻逼,仗着自己家里有人就欺负我们,你没有不好。”
“……以后我们去军部预备校吧,这样他们就再也不能让你受伤了。”
可是最后,他和弟弟全成了黑市的人,谁也没能去成军部预备校。
宫铭靠坐在墙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他已经失去大哥了,不能再失去弟弟了,哪怕他们现在的关系并不亲昵。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杨沐那个模样,宫铭居然有些不忍心。
是不是说得有点过了,宫铭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
杨沐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一点半了。
推开门的时候,那个人就站在那里,冲他无奈地说。
“你怎么总是这样,工作再忙,也不能天天熬夜啊。”
门外的杨沐晃了神,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上档案处的夜班,凌晨三点下班,四点多才到家,姜逢笙在门口等着他。
档案处的夜班是从晚上七点到凌晨三点,工资是普通上班时间的三倍,又没有什么工作,所以上夜班的人没有很大的不乐意。
夜班都是轮流的,一般来说一个人一次。如果想多上或者本周有事不能上的,都可以提出来。然后根据情况进行排班。
这两个月档案处的一名部员怀孕了,一名部员调职了,档案处很缺人手,杨沐每周能上三四次夜班,白天上完晚上上,连轴转。有时候连两个人都凑不出来,杨沐一个人上夜班,连小憩的机会都没有,下班的时候顶着两个黑眼圈,姜逢笙看了就心疼。
其实姜逢笙已经去四零二上班了,因为家里情况,愣是请了一个月假,把今年的年假甚至下两年的年假都预支了。
“艾慕都睡了两觉了你还没回来,他一醒就问小爸呢。”姜逢笙上来牵他的手,“快进来。”
来人牵住了过去杨沐的手,把人带进了屋。
过去的杨沐被牵着手走了进去,而现在的杨沐还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的两个影子走向了客厅的沙发,他才走进家里,关上门。
那时候艾慕才两岁,走路不太利索,有时还会扑在地上,话也说不明白,颠三倒四的孩子样,可总是伸着手要爸爸们抱,晚上睡觉,醒了就是找爸爸,特别是。就算孩子在五岁之前,杨沐的工作只到周四中午,周一到周四的工作还是要干的。
“过几个月就好了。”过去的杨沐说道。
“咱换个工作好不好,你这样我不放心,我已经把假期用完了,下次你再这么忙怎么办?真把艾慕送回杨家啊?”姜逢笙给人倒了一杯水,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
“那不然呢,晚上了人家护工也要回家,我不在家,谁看着他。”过去的杨沐喝完杯里的水,靠坐在沙发上,长呼了口气,总算赶走一些疲惫。
“你把艾慕送到杨家,艾慕要哭的。他哭的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你不心疼啊。”姜逢笙尽挑杨沐心软的地方说,说得他也狠不下心来。
“你这人真的是……”
姜逢笙笑:“我儿子我心疼啊。”
杨沐没有回答,姜艾慕也是他的儿子,他自然心疼。但现在的人,家庭,工作,孩子,自己,谁能做到一碗水端平。
“饿不饿,我给你弄点东西吃。”
“不饿,累。”过去的杨沐说。
“累就洗洗睡吧。”姜逢笙揽着他的肩膀亲了他额头一口,“明天是周五,等你睡醒了咱们带艾慕出去玩,你答应他的,可别忘了。”
“啊,我知道,我就是……有点累。”
姜逢笙替人揉了揉太阳穴:“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实在不行我带艾慕去。”
杨沐摇了摇头。
“你这样还撑啊,你都瘦了。”姜逢笙把人按在怀里,杨沐顺从地躺在他的腿上小憩。
姜逢笙一下又一下得给杨沐梳理头发,按摩太阳穴。
“你像只小兔一样,在妈妈怀里找安慰。”
过去的杨沐打了他胳膊一下。
“怎么,还不让人说啊。”
“兔妈妈,你的安慰工作做好了吗?”
姜逢笙噗的笑了。
“兔宝宝,你想怎么被安慰呀。”
过去的杨沐把姜逢笙的手拉住:“我困了。”
姜逢笙就那样抱着他:“沐沐宝贝睡着了,老猫来了亲一口。沐沐宝贝睁着眼,老猫来了哇一口。猫来了狗来了,吓得沐沐睡着了。”
“什么呀。”杨沐笑,“哄艾慕的瞎话。”
“艾慕每次都睡很快的,所以很管用。”
杨沐觉得姜逢笙的杂七杂八的顺口溜是真多:“瞎话。”他又评价。
“瞎话就瞎话呗,管用就行。”
腻歪了一会儿,杨沐是真困了,趴在姜逢笙的腿上有些不想睁开眼。
“快去洗澡吧,艾慕在主卧睡着呢。”
过去的杨沐挣扎了一会儿,从沙发上起身,去了浴室。
杨沐坐在了沙发上相同的位置,姜逢笙还没有起来。
“逢笙。”杨沐对着空气唤了一声。
对方并没有理他,他的眼睛里全是进了浴室的那个人。
杨沐转过头去忘他,可他是不会回头的。
“逢笙,我把艾慕送走了,三年前就送走了。”
对方自然是不会回复他的。
“如果你知道了,会不会怪我,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不合格的爸爸。”
“你那样爱着他,他磕了你舍不得,他碰了你舍不得,他不吃饭你也吃不下,他不睡觉你也睡不着。可我送走了他……”
眼泪涓涓不断地从眼眶里溢出来:“我知道艾慕会哭,会想我,会不吃饭不睡觉,我知道。可我还是……把他送走了。”
杨沐喘息了几下才接着说:“我只有送走了他,才不会总是想起你。”
沙发的人还坐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前面的浴室,看着浴室里洗澡人的背影。
“艾慕的眼睛太像你了,我每次看见他,都会想起你。他睡着的时候,就像小时候的你,就像小时候的你睡在我身边,我控制不住想你,我控制不住想你啊……”
眼泪换过脸庞,滴落在膝盖上。
沙发上的姜逢笙叹了一口气,但杨沐知道那口气不是对他叹的。
对方起了身,向着沙发对面的楼梯走去了。
“逢笙,逢笙啊……”杨沐哭着喊他。
对方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停了下来。
“我所有努力都做了,为了找你我把艾慕送走了。可是总局的档案是假的,他们都在说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逢笙,我找不到你啊。”
姜逢笙没有回头,他站在原地。
“逢笙,你在哪儿啊。”
杨沐伸手去牵那双手,可他还没有碰到对方的手,人就像一股烟一样,消散了。
杨沐颤抖着收回手,坐在沙发里,捂着脸,悲伤欲绝。
夜风微凉,吹得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
杨沐蜷缩在沙发里,不安稳地睡着。
梦里什么都有。
“我的儿子,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他摘下来。”姜逢笙环着熟睡的姜艾慕,笑着跟杨沐吹牛皮。
“还天上的星星,你先把肩上的星星升两个再说吧。”
“嘿,你这是瞧不起我。我现在不用升肩上的星星了,我现在是研究所的人,倒是你,肩上几颗星星啊?杨处长?”
“你等着,再过几年,我肯定是处长。”
“爸爸……星星。”姜艾慕眼睛都没睁开,嘟嘟囔囔地说。
两个人斗着嘴,把姜艾慕给吵醒了。
“爸爸,小爸呢?”得,都成惯性了,一醒来就问小爸。
“艾慕宝贝,小爸在这里。”杨沐亲了姜艾慕一口,“抱歉,让你等了。”
“小爸!”姜艾慕又困又高兴,小小的手握着杨沐的手,“睡觉觉。”
“睡吧,小爸陪着你。”
“小爸睡觉觉……”
分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嘴巴还要跟杨沐说话,很是可爱。
“等你睡着了小爸就睡。”
姜艾慕很快就睡着了,睡着了还握着杨沐的手。
“诶,你看艾慕跟我小时候像不像?”姜逢笙问杨沐。
“像,越长越像,特别是眼角的地方,一笑起来,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也觉得,就是这个头发颜色,怎么就没遗传你的金色呢,金色多漂亮。”姜逢笙有几分遗憾地说。
“黑色怎么了,我喜欢黑色。”杨沐俯身又亲了一口姜艾慕,“不许你说我儿子不好看。”
姜逢笙笑了:“什么呀,不也是我儿子。我只是觉得他要是头发是金色的,就更漂亮了。”
“现在就很漂亮。”杨沐看着睡着的姜艾慕,满眼都是爱意。
小小的肉手还握着他的小拇指,睫毛乖顺得贴在眼睑上,一呼一吸的,小鼻子小眼睛怎么看怎么爱。
“是是,我先生说得都对。方圆十里我儿子最漂亮。”
黄粱一梦也好,南柯一梦也罢,都是个让人舍不得醒来的好梦。
窗外的人影动了动,靠在了墙上,出了口长气。直到屋里人的哭泣声逐渐弱下来,他才带好帽子口罩,离开了。
杨沐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他躺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三年来,他第一次梦见姜逢笙。
杨沐打开手机,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把名单给我。但我提醒你,那个人不是每次都来,就算来了也是黑夜里交易,不一定能看清脸。不要抱太大希望。】
杨沐团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望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