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五月第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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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秘书，你怎么回来了？”司机正准备熄火，去联会专门给他们这些人员准备的休息场所，看见张溪又坐回了车里。
“是许庭长忘了什么东西吗？”司机看着她不爽的表情和半天不肯离开的态度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要去休息室了，您还需要多久？”
“你去吧，我在车里休息。”
司机有些惊讶，摸着车门：“您不跟着许庭长去会议吗？”
这话不问倒好，问了瞬间点燃张溪的怒火。
“我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司机无端被发火，真是有苦说不出。
“上午要开两个多小时呢。”司机还是耐着性子劝说了一句，“而且午饭是在旁边宾馆的宴厅里进行的自助餐……”意思是你不去吃，没人给你送到车里来。
“你少废话！”
司机不再问了，关上车门自己去了休息区。
张溪坐在许舒刚才的位置上，座位上似乎还有那人的余温。
可她此时心里满是怒气，怨气，有一股火堵在心口，横冲直撞地想要发泄。
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三个人的茶杯，张溪拿起陈辰的杯子，用力砸在司机座位的椅背上，杯子掉在皮质地面上，发出闷响。
陈辰到底给许舒灌了什么迷魂药，当上了庭长秘书不说，连四合联会这么重要的会议，都能代替自己参加。仅仅两个月，从一个秘书处不起眼的庭员，坐到了庭长许舒的身边。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能让许舒如此青睐有加。还是说，有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可许舒这个人，怎么会吃只一套呢，他可是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许舒啊。
张溪越想越不舒服，举起桌上许舒的茶杯，作势要扔出去，可茶杯上也残留着许舒的温度似的，让张溪紧紧握着，怎么也扔不出去。
她把杯子重重放回桌子上，满胸膛的怨气消了一半。
还是不忍心。
张溪的手耷拉下来，碰到了座位上的塑料袋子。是那包零食。
她早上看见的时候，以为是许舒要在路上吃的，劝说了许舒半天不要吃了，到时候弄得身上都是渣子，既难收拾又难看。
结果这东西根本就不是许舒要吃的，是用来搪塞自己的。
张溪越看越气，刚消下去的情绪又卷土从来。她一把抓过零食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上去，高跟鞋的细跟嘭的一声把带子踩破，里面的薯片散得到处都是，她用力踩了几脚，把薯片踩得粉碎，试图把心里的怒气通过脚上的动作发泄出去。
过了几分钟，她停下了脚上的动作，冷静下来。
“张溪，你真难看。”她自嘲地说道。
张溪看着车窗玻璃上的脸，上面的人分明粉面薄唇，但她却看见了一个丑陋的自己似的，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这副面孔。嫉妒，怨恨，愤怒。
过了几分钟，张溪才睁开眼睛，俯下身去收拾地上的惨状。
袋子和薯片被踩得面目全非，很难收拾，张溪用湿纸巾一点一点擦干净。
拿起带子的时候，一个小物件从里面掉了出来。
是一个玩偶钥匙链，一只黑色的猫，张溪把它捡了起来。
左右眼睛大小不等，胡子已经掉得只剩四根，一看就是路边的便宜货，还有可能是买零食的时候送的。但她从西装里掏出丝绸手绢，把玩偶上面的薯片擦擦干净，放进了自己兜里。
许舒和陈辰进来的时候，杨沐站在走廊里。
“许庭长。”看见许舒走过来，微微欠身示意。
“杨处长。”许舒也微微欠身回礼。
虽然按照职位来说，许舒高于杨沐，但在总局的地界，没人敢给总局的人摆脸色。何况许舒又不是那样的人。
“这位是？”杨沐看了一眼陈辰，问许舒。
“啊，这是我的秘书，陈辰。”许舒冲陈辰介绍，“总局秘书处的处长杨沐。”
“杨处长。”站在许舒身后的陈辰上前一步，冲杨沐微微鞠躬。
杨沐没有问为什么秘书换成陈辰了，只是微微低头回礼。
“这是主会场，您请。”杨沐伸手示意。
许舒拍了拍陈辰的肩膀：“没什么担心的，正常工作就好。那中午见。”然后走到主会场外，拿了一份文件就进去了。
陈辰欠身送许舒进入主会场。
“陈秘书请随我来，副会场在那边。”
陈辰看着杨沐，两个人互相看了三秒，没再说什么话，一起走向了副会场。
杨沐再回到主会场的时候，文琪正在主会场门口。
“处长，您去哪儿了？”
“怎么了？”杨沐问。
“没事，看您不在主会场。我就有点担心。”文琪回答。
“没事就好。”杨沐拍了拍文琪的肩膀，“没事，别担心。”
杨沐的手不算宽厚，却让文琪感受到了温暖和力量。
文琪看着站在走廊里笔直挺拔的男人，心里十分敬佩。
很快，陆陆续续地戒律庭的处长们都到了。庭长比处长来的早，其实是不太好看的，但戒律庭的工作氛围一直是随性，所以也没有人太在意这个。而且主要是处长们都是提前几天来的，居住在会场后面的宾馆里，时间差不多了才一起来的会场。而许舒是今早做成从戒律庭总庭赶过来的，为了不迟到提前出的门，到场时间早了一些。
“庭长。”处长们纷纷上来打招呼。
“哦，来了啊。”许舒随意地回应。
“早上好，庭长。”
“不早了。”许舒摆手，几个人都笑了。
“庭长。”三庭庭长进入主会场第一件事，就是跟许舒打招呼。
“行政局宾馆住得怎么样？”
“挺好的。您是一早赶来的？”
“是。”许舒挥挥手，“行，坐着去吧。”
三庭庭长又鞠了一躬。
接下来司法省的人也入了场。
“许庭长，来得早啊。”
司法省的省长程未然和许舒握了握手。
“没住在宾馆，今早来的，时间没把握好。”许舒回道。
军部的处长们也陆续入场了，最后入场的是军部总部现任部长李进。
军部的军靴底部像装了扩声器一样，每一步都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舒和程未然起身：“李部长，好久不见。”
李进与两人依次握手。
最后便是杨沐所在的行政局了。等所有部长入座后，局长赵岸和副局长楚昊东才进入主会场。
九点半整，第xx届四合联会，正式开始。
首先是现任局长，部长，省长，庭长，依次做五分钟的发言，接着就是十点整准时开始的行政局一年的工作汇报了。
先上台的是外联处，杨沐的发言在第四个，不前不后位置。
行政局一二三局的资料是汇总到总局的发言里的，他们并不单独发言，只需提交资料即可。所有比起分局来说，总局的压力是非常大的。
等所有的发言结束后，就是十五分钟的答疑时间。
如果没有什么人提出问题，行政局就会安排人上去做简短发言，类似于为了向大家展示自己，做一个五分钟的报告。
今年准备的新人是外联处的一个alpha，发表对某个事件的看法。还有一个是医疗处的新人，刚发表了一篇关于腺体的学术论文，下面应该是由这两个人把这十五分钟度过去，上午的会议就结束了。
但是，与往年会议不同的是，在今年四合联会开会之前，网络上出现了大量的关于三月和四月两次案件的信息，谣言夹杂着真相，铺天盖地，很明显就针对这次四合联会专门准备的行为。
如果行政局没有主动给出回应，肯定会有人提问的，这可是一个很大的热点，极有可能成为本届四合联会最受瞩目的地方。
那么九楼的那位，到底准备如何回应呢？
果不其然，所有工作汇报结束后，立刻就有人想提问。
杨沐正翻着资料，再抬头的时候，并不是外联处和医疗处的人，站在讲台上的人，居然是局长赵岸。
“很抱歉，占用今年自由演讲两位局员的时间，我在这里先向他们道歉。”赵岸鞠了一躬。
“各位参会人员，下面十五分钟，将由我为大家解析两起案件。”
赵岸把准备的资料投影在大屏幕上。
底下坐着的人瞬间就发出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屏幕上的字是：三月四月夜市杀人案。
杨沐看着大屏幕，陷入思考。
赵岸选在四合联会这个时间来公布两起案件的真相，有以下几个考虑。第一，是受社会舆论迫使。如果他在联会上丝毫不提及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不仅是大家不买账，就连其他行政机构未参与该案件的人，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第二，想尽快解决这件事情，必须要一个合适的场合，合适的说话氛围，能够瞬间传达到社会的各个角落，起到平息谣言的作用。四合联会无疑是一个很好地选择。第三，敢在四合联会上拿出来说的，必然是真东西，不怕人查的，表明了官方的态度，我们从来都没有掩盖真相，只是考虑是否要发布而已。从而起到维护官方颜面的效果。
舆论压迫，平息谣言，维护颜面，这三点让对方选择了在四合联会上公布案件的真相。
话虽然没错，但现在公布，也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敢在四合联会上通报这件事情，必然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为的就是以真相堵住悠悠众口，平息莫须有的言论。能在四合联会上说的话，是有视频资料为证的，随时可以查询的，所以在这里说话，没人敢假话连篇，天花乱坠。
那么这是不是相当于在说，这个案子什么都没有，不会引起什么大的骚乱，之所以没公布是有什么其他理由的，等等。
那么问题就来了，试图用一部分真相来代表全部真相，能否堵住悠悠众口，取得大众的完全信任？
根据杨沐看到的，【鹿】那边发来的第二次案件的信息，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杀人案。
更微妙的是，既然要在四合联会上公布这两起案件的详细信息，为什么没有在周一的周会上提出来？总局一点儿风声都没有。虽然局长发言是不需要特意通知处长以及副处长，也不需要把自己的发言资料给大家过目，但毕竟是一个机构，问一下别人的意见总该有的吧。
可是，从案件被汇报的那次周会之后到现在，赵岸没有一次在周会上提及这件事情。再次提及的时候，已经是四合联会的现在了。
“请大家安静一下，不必着急讨论。接下来，我将逐一解答大家的疑问。”
可是会议大厅内的人声并没有变小，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赵岸不再说话，他神情淡定，可以说是冷漠严肃，过了一分钟，讨论的声音才逐渐停下来。
有些人，就是不怒自威，气势磅礴。
“这是三月和四月，分别发生在行政局总局和戒律庭三庭管辖范围内的两起刑事案件。”
“三月三号晚上十点十五分，行政局总局调查处接到报案电话，a区b街道c点发生一起抢劫杀人案件。接到电话之后，总局调查处即可派出一支十人组成的小队，前往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是一处非正规垃圾堆，位于两个酒吧之间，长巷的尽头。”
ppt上的照片是案发当天的照片，白色的粉笔圈出死者所在的区域，身后的垃圾堆还没有被处理，有一些黑色的塑料袋。
“报案人是受害人的朋友，同去酒吧喝酒的人。从受害人离开朋友的视线到朋友发现他死亡，不到五分钟。随后朋友便报警了。”
“根据我们的调查，受害者是原军部二部的一名部员，他本应于这个月调任军部预备校。在调任之前，二部几名熟识给他举办了一个小型欢送会，地点在是他们所去的酒吧。”
ppt上的建筑物就是杨沐找到虎头胸针地方，看来那枚胸针就是这个人的。
“经过走访调查，受害者一向性格温和，普通的三口之家，和同事之间也没有什么矛盾。我们推测，酒席期间，他出来透气，被附近的社会闲散人员盯上，被实施了抢劫杀人。”
“受害者主要有两处伤口，一处在心脏附近，一处在腹部，都是比较严重的致命伤。同时我们还检查了他的腺体，发现他感染了腺体病毒。可是他的腺体既没有暴露在空气中，也没有任何伤口，怎么会感染腺体病毒？我们非常疑惑，所以对他的腺体实施了解刨。我们发现，这并不是受害者本人的腺体。”
会场里即可发出惊讶的呼吸声，讨论声。
杨沐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请大家安静。”
“也就是说，受害人是移植了别人的腺体，这个腺体是在移植的过程中，或者移植之前就感染了腺体病毒的。”
有人举手表示要发言。
赵岸冲他抬手，示意他说话。
“您的意思是受害者在某个地方接受了腺体手术？”
“是的。”
“可感染腺体病毒后，人会在几个小时到几天内死亡，为什么这个人没事呢？”
杨沐瞬间就想到了，对啊，他怎么能忽略这么重要的一个信息呢。
既然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死亡，而这人还没有出现症状就死了，只能说明腺体病毒还没有严重到被发现，也就是说他才做完腺体手术！而他的伤口也刚刚愈合！
现在的医疗技术很是发达，手术之后各种消除疤痕的方法，想要掩盖一个人做过腺体手术，还是有很多方法的。不然也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地接受手术了。
“我们推测，他刚刚接受腺体手术不久。”
有人举手。
“您说他接受了腺体手术，在哪里？什么时候？谁做的？”
“很抱歉，我们尚未查明。”
等下等下，有什么突然在杨沐的脑海里闪过。
宫铭说过，四零二从黑市购买腺体，会不会……
四零二在给这些人提供更换腺体的手术？！
杨沐想到了这个可能，瞬间寒毛直竖。
这个猜测实在是太有可能了。
第一，四零二在从黑市买腺体，之前在买，现在还在买，买来干什么呢？给腺体有问题的进化人移植腺体。第二，三月案件受害者是刚做的腺体的手术，腺体移植是违法的事情，哪儿个医疗机构敢做这样的手术，那就在一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四零二做了好了。
“我很遗憾地告诉大家，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我们尽了最大努力查找，但那一片的人群实在太杂，唯一的监控录像也是坏的，我们没能找到凶手。我们会做最大努力安抚家属，接着将案子查下去，希望家属和社会给予理解。”
“但同样，我们也会接着调查受害人是在哪里接受的腺体手术，从而对提供手术的一方做出严厉的刑事惩罚，包括但不限于罚款，有期徒刑，无期徒刑。”
“上个月，也就是四月二十九号，在x市的酒吧街同样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件。”
有人举手。
“您忽略了一个重要事情，您没用讲全受害人尸体的其他特征。我们需要知道，网上流传的信息，是否属实。”
赵岸似乎是吐了一口气：“部分属实，不要着急，我会在等下给出答案。”
ppt翻到了下一张，上面的内容是杨沐在通讯器资料上看到的那起案件。
“四月二十五号晚上十一点，戒律庭三庭接到群众的报案电话，说是夜市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事发时间是当天晚上十点。凶手从夜市旁边的公园里窜入夜市人群，当着众人的面，实施杀人。”
虽然案件发生的第二天，网上的信息就被删除了差不多了，但很快，各大论坛都燃起了对这个案件强烈的好奇心。当众杀人，剖腹吃肠子，样貌极度可怕，这三点里的任何一点，都能激起群众繁盛的好奇心。
有不少看到过现场的人匿名在网上留言，大笔一挥，添油加醋，本来可能只是一件普通的杀人案，现在变成了众人口中的可怕的’夜市吃人事件’，甚至是活死人等等，天马行空毫无根据的说法铺天盖地整个网上都是，随便打开一个’私人侦探’的页面，都用粗体红字标着’夜市吃人事件？真相？’或者’为何吃人？何人吃人？揭秘吃人背后的真相’等等，大多内容都是胡编乱造。连他一个从政人员都所知甚少，外人从哪儿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故事。
可在四合联会的前一天，照片被放出来了，网络上的信息更是如野火般肆虐。
赵岸选在四合联会这么一个正式的场合，想借此把所有编造的言论击溃，平息这一个多月以来的谣言，也是顶着无数的压力的。
“经过我们的调查，受害者是一名普通的夜市游客，和凶手并不认识。这是一起无辜伤人的恶性案件。”
“第二起案件受害人的后事已经处理完毕了，对家属的安抚工作基本完成。凶手也抓了住，大家不要担心凶手会二次作案。”
有人举手示意要发言，是戒律庭的许舒许庭长。
“还是刚才被提出的那个问题，关于尸体的详细情况，希望得到解答。”
许舒这句话说得很隐晦，也很聪明。
案件是在三庭发生的，照理说三庭是会汇报给总庭的，也就是说第二个案件的具体情况许舒是知道一些的，这赵岸心里也明白。但许舒并没有一开口就说问题的重点，而是把这个皮球踢给了赵岸，让赵岸来说。他会依据赵岸所说的事情做更多的提问。
这也就是说，上面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他现在可能已经知道了，比如凶手奇怪的身体状况，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随便去说。更何况他不仅知道了凶手的情况，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更换腺体导致了这样的情况。
如果上面的意思是这件事不公布，或者以另一种答案来公布，他也不会在这么一个场合说不该说的话。所以许舒这句话，既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事情发生在三庭，我已经知道事情的部分真相，所以我期望你能给我更多的事实。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你能说的我听着，你不能说的，我也不会问的太多。
可以说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说这句话，都没有许舒张口说来得有水平，有意思。
陈辰盯着巨大的电子屏幕，想起了那天看到了犯人模样。
许舒带着他去了三庭，他也看到了凶手的情况，但也止步于此。至于许舒和三庭庭长最后说了些什么话，他不知道，杨沐也就不知道了。那么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呢？是关于案件的吗？所以许舒现在有可能对这件事情的了解程度不亚于赵岸吗？赵岸后来又获得了什么新的信息呢？
赵岸看着许舒三秒，然后接着说：“我现在就来为大家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