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五月第一周
作者有话要说：</br>昨天收到了第一条评论和第四第五个收藏，很开心，谢谢大家
感谢所有看文的小伙伴，希望你们阅读愉快。
仅仅后背依靠一棵树是非常危险的，从军部预备校高等校毕业的杨沐当然知道，但他没想到身后的人如此悄无声息。
对方捂着他的嘴退后了几步，到了一个细长的巷子里。
杨沐的手刚摸上手背的棍子，就听见对方的声音。
“诶诶，别动手，是我！”
对方说话很有特色，而且才听过这个声音不久，杨沐一下就反应上来了是谁。
杨沐挣扎了一下，戳了一下对方的腰，嘴巴里的声音不太清楚：“放开我。”
宫铭松了手：“别动手啊，我没想把你怎么样。”
杨沐推了他一下，表达自己的不满。
“诶，我这不算对你动手动脚啊，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杨沐懒得和他争辩，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你胆子未免太大了点儿，那个地方有三个摄像头，分分钟把你拍下来，你还敢往前去。带着口罩也不能这么嚣张吧。回头给你认出来，看你怎么办。”
“关你什么事？”杨沐反口。
“别狼心狗肺啊，好心提醒你。”
“不需要。”
“嘿，什么人呐。”
很明显，宫铭也知道了第二个案件的发生，不然不会来这里。
“你怎么知道的。”杨木问得没头没尾，但他相信对方听得明白。
“小道消息呗。黑市什么消息没有。”宫铭往墙上一靠，“你知道多少？交换一下？”
黑市的消息再多，也不可能多过戒律庭出来的信息，毕竟【鹿】可是亲眼见到尸体，以及尸检报告的。
“不多。”
“不多是多少。”
“没多少。”
“没多少是是多少。”
“……”
宫铭对杨沐的不合作赶到无语：“杨处长，好歹也是一起逃过两回难的战友了，给我一点儿信任可以吗。”
杨沐看着他，大部分脸包裹在口罩里，看不见表情，但宫铭觉得对方一定是一副冷笑的表情。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骗你什么，现在你是不够坦诚。”宫铭把手一摊，一副我很合作的样子。
“我需要对你坦诚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需要。”
“不需要。”
“为什么不需要？”
“为什么需要？”
行吧，这聊天模式，键盘上撒把米，鸡都比他俩聊得好。
“真的是……跟你聊天能气死。”
“那你闭嘴。”
突然有说笑声，两个人都贴墙站着，把自己和黑暗融为一体。
“走走，这边儿。”
“来根不？”
“点上。”
“今儿点谁啊？”
“嗨，还能是谁，这不是刚看上一个么。”
“哈哈，张哥真有你的。”
是三个男人，似乎喝了酒，一边聊着一边经过两个人，朝着另一边的旅馆走去了。
等完全听不到人的声音后，宫铭才小声说：“换个地儿，这儿不太安全。”
两个人在黑暗的街道里穿行，避开了那些有灯光有摄像头的地方。
这片区域是戒律庭三庭的管辖范围，是一个临海的城市。很多年前也是非常漂亮的旅游胜地。随着地球环境恶化，变成了一个没人知道的老城了。
现在提起这里，大家的印象不是美丽的山河清亮的湖泊，历史悠久的建筑物，厚德载物的名人名事，而是早就被新型能源污染的空气和土地。
当然不是说整个城市都变成了不能居住的地方，只是断臂维纳斯再美，也缺失了胳膊。
人们谈起这里的时候，只会说到它不堪入目的一面。
就像提起杨家都会提起杨沐这个人一样。茶余饭后的闲谈，谁会去关注他上面两个能干的姐姐。
“来。”宫铭带着杨沐到了一个老旧建筑物的天台上，他仔细看了看漆黑了楼道，什么人也没有，什么动静儿也没有，才关上了天台通往下面的门。
这个天台虽然叫天台，但并不是完全露天的，他们现在位于天台上一个小屋子里，从这个小屋子可以下到建筑物里，从建筑物里只有通过这个小屋子才能上到楼顶来。
“这是哪儿？”杨沐问他，从兜里掏出了防窃听干扰装置。
“这是这片区域里，唯一摄像头照不到的地方，没人，也没什么其他生物会经过的地方。”
宫铭非常谨慎，因为有人训练野狗，在其身上装窃听器，这地方狗要是想上来，那是要费一番功夫的。也有人训练蝙蝠，在其身上装窃听器，这个房间不大不小，再开一个防干扰装置，就算外面有蝙蝠，也听不到。
最重要的是，这个大楼是废弃的，没事儿没人会来这里。这里也不会有人故意放下什么窃听装置。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我出事那天就来了，不过戒律庭的人实在是太麻烦了，他们把出事地点五百米内的区域都封锁了，不然我能更早找到这里。”
“你出事那天就来了？”
“拜托，黑市的眼线遍布天下，再说，这里离咱们的城市就一个小时车程，我当时就来了很奇怪吗？”宫铭找了一块干净地方，靠着墙壁坐下，“你当时没来我才奇怪。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各种图片信息满天飞，你居然没来。”
“满天飞？网上信息都被删除了。”
“哦，我凌晨四点看的时候确实是漫天飞的。”一副不睡觉还有理的样子，“那你也不可能没听见动静儿啊。”
“凌晨四点。”杨沐要气笑了，“谁像你一样游手好闲没工作，我还要上班。”
“哦对哦，你是处长嘛。”
杨沐懒得跟他废话：“你查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查到。”宫铭摊开双手，“我就奇了怪了，你们行政局调查处是狗鼻子也就算了，连戒律庭三庭也是狗鼻子吗？一出事马上就封锁了现场，我已经最快赶到现场了，我到的时候现场已经被戒律庭的人围住了，在驱散周围人群。”
“我只好先找了个不近不远的旅馆住下，等他们走得差不多了再去，然后就是你看到的样子咯，现在被打扫地一干二净，比上次的现场还干净。你呢？你发现什么了吗？”
杨沐看着坐在地上的人，靠在墙上没有说话。
“诶诶诶，合适吗？这合适吗？和着跟这儿诈骗别人消息呢？”
杨沐想翻白眼：“我没查到什么。”
“真的？”
“真的。”
“那好吧。暂且相信你。毕竟你一进这片儿区域我就发现了，也没见你有什么进展。”
杨沐一下子火就来了，心说你都看见了你还问什么问。
“对了，你上次到底在现场发现了什么？别这么小气，信息共享一下嘛。”
“你想跟我信息共享？”
“怎么了，我都告诉你那么多了，你除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调查四零二什么都没说。”宫铭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捡来的草，一晃一晃的。
“再说了，我都知道你是谁了，我要是想害你，你这几个星期还能过得这么舒坦吗？你想想看。”
其实对方这点到没说错，如果他真抱着让杨沐下场很惨的心思，早就该在知道杨沐身份后的那几天，把他进行政局档案处禁区，擅自调查四零二研究所爆炸案的事情匿名捅到行政局总局去了。
但这么久没行动，对方大概率不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在行。他也在查四零二，那么和自己就不算完全的对立战线。
单打独斗终归是艰难险阻，如果能有个合作人，还是黑市的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上次跟我说，你大哥死于四零二研究所爆炸案，你确定吗？”
“我确定。我问了我弟弟。”
“你大哥确定叫宫成是吗？”
“确定。”
“但你大哥不在名单里面。”
“我知道。我弟弟跟我说，黑市的人怎么会上明面儿上的名单。”
“好，我们暂且认为你大哥是黑市的人，在四零二工作。这些前提，说明了一个问题。”杨沐肯定地说，“四零二研究所背地里和黑市有来往。”
“从我知道我大哥在四零二工作起，我就知道四零二和黑市有来往。”
“那究竟是什么来往，你知道吗？”
宫铭把头靠在墙上，沉默了很久。
杨沐就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杨处长，消息互换，我告诉你可以，你是不是也得拿出一点诚意来。”
杨沐停了几秒：“我上次在案发现场，找到一枚金色的虎头胸针。”
“军部的人？”
“对，我分析了上面的血迹，是个alpha，其他的信息没有。我查不出这个人的身份。”
那确实，只有一滴血怎么可能把这个人从军部揪出来，军部的内部网络可不是说查就查的。
宫铭又问：“三月案件的尸体现在什么情况？”
“不知道，没人再提起这个。”
“怎么会？这件事情结案了？以什么结的案？”
“不知道，调查处没有做任何汇报。我这里没有信息。他们不希望案件再被关注，很可能草草结案了。”
“本次案件的具体情况有吗？”
“……有，但你要先告诉我一些信息。”杨沐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开始从对方那里要东西。
“你想知道什么？”宫铭问。
“刚才说过的，四零二和黑市有什么暗中往来？”
宫铭想了想说：“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有一点要求。”
“什么？”
“你先答应我。”
“你先说。”
“你不答应我我不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答应不答应你。”
“我说了你就不会答应我了。”
“既然你知道我不会答应你就不应该要求我。”
……
谈话进入死循环，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好了。
宫铭笑了一声，不再说了。
杨沐看着对方，眉头紧皱：“别逗了，给你一张签了字的空白文件，任你在上面写。我就是脑子再不清醒，也没有这么不清醒。”
手里的草也不晃了，宫铭沉默着，过了有三分钟之久，才缓缓说道：“杨处长，我要你，不论最后查到什么，整件事是什么结果，谁来承担责任，都不能伤害我弟弟。”
“你弟弟？”杨沐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宫铭等了几秒，才说道：“因为我不是黑市的人，我弟弟才是。”
“说清楚一点，什么叫你不是黑市的人，什么叫你弟弟是黑市的人！”杨沐生气了，说什么坦诚相待互换意见，结果这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半真半假。
杨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骗他。要么别说，要说就说实话。从前对姜逢笙他也是这个态度。这人上次还说自己是黑市的狗，现在就成了黑市狗的夜市朋友。
“有意思，满嘴说着诚意二字，自己说过的话想推翻就推翻。真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
“不是故意骗你的，再说我也没骗你，我是打了个擦边球。”
宫铭看着杨沐生气的眼神，无奈地撸了一把头发：“好了，没有下次，行了吧。”
“说正事儿。”
“我并没有直接和黑市有关系，我们家三个人，只有我是游手好闲的普通人，我大哥宫成，我弟弟宫就都是给黑市干活的。”
“什么叫游手好闲的普通人？”
“花着别人兜里的钱，吃着别人碗里的饭，就是不干活呗。”宫铭笑了声。
“你为什么没混黑市？”杨沐问了句。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杨沐觉得好笑，“你自己的事情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我弟弟说不要我混黑市。”宫铭呼了一口气，“可能是希望我能查明四零二当年的真相，如果我也是黑市的人了，很多事情就束手束脚，不能想怎么查就怎么查了吧。”
还有什么不知道，宫铭没有细说，但杨沐看着他脸上透出的几分迷茫，觉得他不像在骗人。关于私人信息，杨沐也不想多问。
杨沐安静了几秒，接着问：“你刚才说你哥哥和弟弟是黑市的人，他们为黑市干什么？和四零二又有什么关系？”
“我大哥在四零二上班，具体做什么的我们也不知道。黑市的保密程度，并不亚于四大行政机构，有些事情只知上不知下。有些事情，不知道则已，知道的人都不喘气了，没事儿谁敢去打听。我弟弟……”宫铭停顿了一下，“总之我弟弟和四零二当年的事情没关系。”
“你说有些事儿不能打听，那你的胆子可真大，四零二也敢查，行政局也敢去，你说你背后没人，说你弟弟和四零二没关系，你觉得我信吗？”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弟弟和当年的四零二爆炸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的话就说到这儿了。”
两个互相不知身份底细的人，或者说杨沐更吃亏一点，毕竟他是明面儿上查得到的人，而对方，是晃个神儿都能丢的人，要如何相信呢。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衡量如何通过对话把合作关系变得更顺畅一些。
杨沐不再问真假，只是说道：“我没法跟你保证。你弟弟的身份和他做了什么，如果暴露出来，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你不是什么能得说上话的人，不然也不至于要遮着脸暗地里调查四零二了。你如此这般查四零二，顺藤摸瓜，掘地三尺，但你要知道，就算你百般追查，后面的人也未必能被抓出来，面儿上的人却一定会被推出去。”宫铭很无奈，“我弟弟是黑市的人，就算他没有在四零二事件里扮演什么角色，最后牵扯到黑市，他一定会受伤害。我不想他受伤害。”
“那他就不应该混黑市。”
听到这话宫铭就有点火了，他站起来，半是嘲讽半是冷笑地向前走了两步：“不应该混黑市？他没爸没妈，没有出身，没有文聘，大哥死了，他不混黑市，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这个年代，谁去管街边半死不活的人？行政局管吗？你管吗？”
杨沐看着眼前的人说不出话了。
自诩高于古人类的进化人，也并不是十全十美毫无痛处的。多少人在进化的过程中，失去了父母，兄弟，甚至全家上下只有他一个人进化了，其他人都在逐渐死去。可能他三十的时候，一个亲人都没有。也可能是三岁的时候，就孤苦伶仃居无定所，再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家了。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活得如此艰难。
“我没法答应你，如果事情真的发酵到一定程度，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杨沐走了两步，倾身向前，和宫铭的脸只有十厘米的距离，“你要我给你保证，我怎么给你保证？你要我出了事护你弟弟周全，你没想过出了事我会是什么下场吗？如果我第一个就被弄死了，这保证还有意义吗？就算我没出事，出面保你的弟弟，你觉得行政局会同意吗？你弟弟在黑市做事，一开始就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
杨沐说得也没有错，宫铭心里都明白。可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就图一句口头的虚假承诺。
“所以你到底知道什么？你就一定认为你弟弟会出事？”
“……”
宫铭推了一把杨沐，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你答应不答应我吧。”他不管杨沐刚才说了什么，一味地要从对方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没听见吗？”杨沐气笑了。
“我不管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就要你跟我保证，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能拿我弟弟的性命铺路！”
“宫铭！我说了我做不到！”
“那我就不能告诉你，杨处长。”
黑暗里只听见远远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更衬得这里寂静无声。
“你想借我的资源调查四零二，还要跟我提要求，是不是有点过了？”
宫铭也不后退：“你想借我的资源调查四零二，却不想付出代价，是不是也有点过了？”
两个人在黑暗里互相较劲，谁也不甘落下风。
半晌都没有人说话。
“我说了，你的要求我做不到。难道你希望我给你一个虚假的承诺，然后在亲手打破它？你们黑市的人都喜欢一个口头的谎话？图个心理安慰？”
“我也说了，我的要求你做不到，我就不能告诉你。”
对方手里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杨沐必须拿到这个东西。而对方的要求，是现在动动嘴巴就能完成的，但杨沐就是张不开那个嘴。以杨沐的性格，就算是进了行政局两年，他还是没有学会老狐狸们处理事情的圆滑手段。他太直了，谎话都不会讲。
要取得一个人的信任很难，要骗一个人却很容易。杨沐不需要宫铭的百分百信任，他只需要动动嘴巴，答应对方一定会设法保住他的弟弟，事情就解决了，他就能拿到想要的信息。至于最后能不能保住，那都是后话的后话，着什么急呢。
可他就是很难开这个口，很难说一句违心的话，但凡让他说一件做不到的事情，他会选择沉默。
也许杨白鹤是对的，就算他进了行政局，也什么都查不出来。他的心太软了，就算把姜艾慕送走了，他依然没有一颗坚硬的心，不能做好心里的断舍离，成为不了一个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人。
他杨沐，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操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