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四月第三周
杨沐被那只手拽得踉跄了几步，几乎站不稳，他索性顺势靠了过去，右手上带了些狠劲，准备找准时机攻击对方的腺体附近。
可对方似乎对他的’突然亲热’很是防备，一下就推开他，自己退后了两米多。
“怎么了？喂？！”耳机里的人也听见了杨沐这边的动静儿，“你还在吗？”
杨沐不敢出声说话，只能用呼吸声告诉耳机的人自己还在。
“鹰！你没事吧？！”对方很着急，听见杨沐急促的呼吸声，却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危险。
杨沐无法再说更多，因为黑暗里的人已经扑了上来。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来历，只能和他在黑暗里纠缠，试图掌控局势。
即使在黑暗里，那人的动作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带着一股alpha浑然天成的骄傲感，杨沐越交手越来气，为什么最近遇到的alpha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不知道为什么，这攻击形式让杨沐觉得熟悉。
对方的拳头又打了过来，划过杨沐的左脸。杨沐来不及躲太远，撞倒了身后的书架。
他宁可后背撞墙也不愿意撞倒书架，万一书架倒了动静太大，麻烦就大了。于是他往旁边躲了躲，成功地摸到了墙壁。
半黑暗里对方的拳头又过来了，杨沐想退后一步，但没能成功，那拳头冲着正脸而来，他只能闭眼忍着。
但他闭眼的一瞬，对方的拳头就收回去了。
呵，他也知道不能在这里闹出太大动静儿。杨沐趁着对方收回去手的机会，把棍子掏了出来。一下子捅了出去，正捅在男人的腹部。
“哎呦我去！”黑暗里那人骂了一句。
等下，这声音怎么也这么耳熟。
杨沐眯了眯眼睛。
判断一个人的身份，通过看脸这种方法是很低端的。
正所谓，易容易，易人难。想要通过改变自己的样貌，从而变成另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想要通过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说话方式，从而变成另外一个人，是很难的。首先你要对要变成的人足够的了解，其次你自己是个极度会模仿的人。
而易人，才是伪装的精髓。
所以判断一个人的身份，面部特征只是第一步，最基础的一步。第二步，是这人的说话方式。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说话方式，这里面包含着他很多的语言特点，性格特点，甚至隐含着家庭环境，受教育程度，为人处世态度，以及思想品德高度。
说话方式明显一些的，比如有人是结巴，磕巴，说一句停两次，说三句停两句。不明显的，因人而异。比如有些人说话喜欢加各种转折词，因为所以，即使但是，假如那么。有些人喜欢先讲结论，再讲经过。还有些人口气之大如气吞山河，有些人则畏畏缩缩张不了口。
第三步，是这人的行为方式。每个人也有自己独特的行为方式，这个方式是常年形成的，最能表现一个人的东西。行为方式的分类很难决定界定，走路姿势，生活习惯，很多东西都属于行为方式。
一个人如果突然做出了和自己往常的行为方式不同的事情，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比如一个每天九点准时打卡的人，今天八点半就来了，大家就会觉得奇怪。比如一个习惯下了班就回家的人，今天却和朋友去了酒吧，你就会想问一问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再小一些，比如一个总是左手戴手表的人今天戴在了右手上，细心的人就会发现。
想要模仿一个人，第一是易容，第二是模仿说话方式，第三是模仿行为方式。哪一条不到位，都会立刻暴露身份。
同样，想要判定一个人，第一是看脸，第二是辨别说话方式，第三是辨别行为方式。即使看不到脸，后两条也足以判定一个人的身份。
就比如眼前这个人，杨沐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用棍子往对方的腰部捅，捅得对方又骂了一声：“卧槽！”
看来没错了，杨沐心想，就是他。
“哎哎，我说，停一下，先停一下！”对方抱怨，“有你这样的吗，动不动就捅别人的腰。”
男人推开他的棍子，一下打在杨沐的手腕处，疼得他又扔下棍子。
和之前一样的姿势，杨沐被男人的左手锁喉，右手把死死按在墙上。
“我想打你哪儿就打你哪儿，还要事先跟你商量吗？”杨沐咬着牙回道。
“是你！”对方也判断出了他，“啧，就说怎么又是棍子又是捅腰的。”
“你放开我。”杨沐推他的手。
“放开你是可以，但咱们可要说好，你不许还手，咱们先休战。”
“你先放开我。”
“你先答应我休战。”
“我为什么要接着跟你打？”杨沐皱着眉头，这里什么地方，他会采取这么不理智的行为吗。
“那我怎么知道。你们omega向来记仇的不行，一点点儿亏都吃不得。而且你那么会演戏，不是吗？”
杨沐气笑了，这人还记得上次自己演他的事儿。
杨沐懒得说话了，好，你要捏着我脖子是吧，那你捏着吧。
对方等了一会儿，看杨沐还是没有反应，咳嗽了一下：“那我放开了啊，你不准还手啊，我们休战啊。”然后就放开了手。
杨沐立刻蹲下身捡棍子，吓得男人马上又伸手要控制杨沐：“嘿，我说……”
他把杨沐抵在墙上，然后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杨沐手里的棍子。棍子早就滚到一边的角落里去了，杨沐蹲下身就是在故意演戏。
“又演我？！”对方放开他，“你这种人打游戏是要挨骂的知道吗？！（注1）”
杨沐站直，拍了拍自己的衬衫，懒得和男人吵嘴。
“鹰？鹰？！没事吧？”
杨沐冲着耳机说：“突发事件。没什么事儿。”
两个人动静儿不小，让耳机对面的人以为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大事。
“怎么了？谁在你旁边？”
“没谁。具体的之后说。”
杨沐冲男人说道：“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黑暗里对方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知道啊。行政局总局嘛。”
“那你如此放肆！”关掉手电之后，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但还是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男人把玩着自己关掉的手电：“你不也来了么。你个omega都不怕，我个alpha为什么要怕？”
“我……”杨沐心想，我是谁你是谁啊。可这话杨沐只能想想，不能说出口，一口气没上来，气得他直喘气。
这个人说话的气人功力，和某个人还真的是有一拼。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能进入总局档案处？！”杨沐质问对方。
“那你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能进入总局档案处？”
“你是来干什么的？”
“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得，他俩的聊天基本是绕圈子，一圈又一圈的。谁都不肯先松口。
杨沐突然灵光一闪，四零二的东西不会是这人拿了吧？！不然他怎么会在行政局总局档案处的资料室里，而四零二的档案袋又是空的？！
“我……”杨沐话还没有说出口，耳机里就传来声音。
“鹰！我要恢复监控了，外面的人起疑心了！”
“怎么了？”杨沐低声问。
“可能是你们刚才动静儿太大了，有人怀疑了。”耳机里的人说道，“也可能是你身边的人露了什么马脚。”
还没等杨沐再问，就听见有人在叫他。
“杨处长，你在吗？杨处长？”
“啧。”
“卧槽。”
两个人异口异声，但都是抱怨的语气。
耳机里的人再次说道：“我已经恢复监控了，你需要想办法脱身，优盘的话我会处理掉，他们查不出是谁的东西。”
“知道了！之后聊！”杨沐把耳朵上的耳机拽掉。
“你在跟谁说话？”男人问他。
闯祸精，杨沐真想给对方翻了白眼，但在黑暗里对方又看不到，还是算了。
“你有出去的法子是不是？”
男人笑了一声，双手抱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杨，处，长——？”后三个字拉的特别长，仿佛知道了秘密似的得意。
“哼。你不告诉我，你也出不去。咱俩是一条船上的人，船沉了，死的是两个人。”杨沐整理整理打乱的衬衫，“如果你不害怕的话，那我就……”他假装要答应外面的人，吓得男人赶紧捂住他的嘴。
“行行，我怕，我怕行了吧，我真是怕了你了。”男人捂着他的嘴，不肯放下来。
杨沐皱了皱眉头，用手戳了一下对方的腰，要他赶紧松手。
“哎呦。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不知道不能随便碰别人的腰吗？”
杨沐推开他的手，想骂人：“你怎么回事，不知道不能随便碰别人的嘴吗？”
这小学生吵架的戏码，多少年没上演过了。
“我不是怕你叫嘛。”
“少废话，快带路。”
“切。跟我来，这边儿。”
杨沐跟着对方走到了禁区的最里面，这里居然有一个卫生间，虽然已经荒废很久了，但因为荒废没人使用，是干净的。最重要的是，这个禁区最里面的卫生间，其上方的管道通口可以打开。
对方应该就是顺着管道爬进来的。
“来，手给我。”对方冲他伸手。
杨沐非常想告诉对方，他自己上得去。但他没空跟对方斗嘴，就把手递了过去。
两个人爬到了s区卫生间上方，杨沐打开了通风管道，跳了下去。
“杨处长？你在吗杨处长？”
杨沐在s区的洗手间里迅速整理自己的服侍，把脖子上的出入证摘掉塞进兜里，带上刚才从局员手里领到的出入证。又把歪掉的鹰头胸针摆正，最后洗了一个手。
“我在这里。”杨沐从s区卫生间出去，对方已经进到s区了。
照理说即便是档案处的局员，因为职位级别不够，也是不能进入s区的。但特殊情况下他们被默许能进入所有区域，此时对方已经进到s区中间了。
杨沐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问：“怎么了？超过下班时间了？”
局员看见他刚从卫生间里出来，觉得应该没什么事，放下心来：“哦，不是，交接工作已经完成了，我们只是听见有声音，看看您是不是怎么了，没事就好。您资料查怎么样了？”
“查完了，这就准备走了。”杨沐回答。
“那好的，您这边请。”局员领着杨沐往外走，他用余光看了一下身后，并没有人。
走到公共区域的时候他没有抬头去看那个优盘，反正耳机里的人说能妥善处理，他就不管了。免得引起更多嫌疑。他把放在台子上的宽大局服拿起来，就出了资料室。
“辛苦了。”杨沐把出入证还给档案处门口的局员。
“你才是，加班辛苦了。”
互相鞠了个躬，杨沐就坐电梯下楼去秘书处了。
杨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关上门，突然从身后出来一个人，正是刚才的男人。他手里拿着自己桌子上放置的名片：“杨沐，行政局总局秘书处处长。啧啧。”
“不仅是处长吧，”男人优哉游哉地把左腿靠在沙发背上，冲着门口的杨沐说道，“军部出身的吧，身手那么好。”
杨沐看他带着口罩，穿着黑色套头衫，而自己的脸被对方看得一干二净，心头火起，出手把他的帽子打掉。男人瞬间退后了两三步，撞倒了木质办公桌。
“你才是，军部出身的吧？进攻防守都如此利索地见招拆招。”杨沐毫不示弱，哪怕被对方知道了身份。
“哈哈，那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是个小市民，哪里去得了军部那种地方。”男人把杨沐伸过来的手握住，不让他碰到自己的口罩。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是不是应该坦诚相待！”杨沐用另一只手去抓他的口罩，另一只也抓空了，两只手都被男人握住，反拧了一下，他有点动弹不得。
“你看你，明明知道打不过我，还每次都要打，吃一堑长一智，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啊。”
杨沐看他这种招猫逗狗的行为就来气，你厉害归厉害，嘴巴上还要讨个便宜，真的是欠打。
杨沐在军部预备校和预备校高等校的六年，能把他按着打的，打到无力还手的，还真没有几个，就连他男朋友，因为身体原因，都打不过他。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想想就来气。当然，也并不是所有alpha都被他按着打，只是如果论起omega的战斗实力，杨沐确实不容小觑。
“放手！”杨沐低吼。
“那你先答应我，不动我的口罩。”男人笑着说，“你答应我，我就放手。”
“松开！”杨沐使劲儿挣扎，可对面的力气确实很大，他不论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
“你得答应我，不然我不敢松手啊。你要是不答应，那咱们先这样，你我都不吃亏。”男人嘿嘿笑了两声，“虽然这是在你的地盘儿，但alpha就是比omega有体力优势，这个你不得不承认。”
“我……”杨沐想骂人的心都有了。
“杨处长！”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伴着一个人的说话声，“杨处长！你在办公室吗？”
两个人还互相牵制着，谁都不肯退让。男人的眼睛却盯着办公室的门。
杨沐瞬间就明白了，这人是走不了了，才到自己这儿来的。不知道是因为被监控拍到了，还是直接被人看到了，还是原本在里面有个帮他的人，但帮他的人出了什么岔子，他没办法顺利脱身了才想到了自己。
“喂，我现在放开你，你去把外面的人解决了怎么样。”男人跟他商量道。
“我凭什么帮你？”杨沐反问他。
“那天晚上可是我救了你，不然你还想从那里离开？你现在指不定在哪儿个馆子里呢。”
又他妈是这个馆子不馆子的话，杨沐一生气，在人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嗯！”男人闷哼，把手松开了。
他根本就是逃不出去了，还在这虚张声势。杨沐推了他一把，把人推到门后，打开了门。
“杨处长！杨处……”门口的局员还没叫完他的名字，门就开了。
“怎么了，如此慌张。”杨沐的表情冷静如水。
“刚才您在档案处，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员？”
“没有，怎么了吗？”
“监控拍到了一个可疑身影，是个一身黑的男人！就在您的身后几米外的洗手间里！”局员大惊失色地说道，“我们是检查今天的监控录像时发现的！”
“我没有注意到，是什么样子的？”杨沐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黑色套头衫，黑色口罩，黑色裤子，身高一米八几的样子。”
“我没有看见，再说，”杨沐的语气生硬起来，“这是你们档案处的工作失误！还不赶紧去检查监控录像！把前后的录像认真检查一下！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马上向秘书处申报，在下周周会上准备发言工作。”
档案处的局员真的是有苦难言：“是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下周的周会上我们会做检讨。”
但是局员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询问杨沐：“您真的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出入吗？”
“没有。”杨沐回答地很是坚决，“请你们认真把监控录像检查一遍，这件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是，我们知道。”档案处的局员只好离开了。
杨沐把门关上的一瞬，男人就在自己身旁的门后，他伸手去摘男人的口罩。
男人又不敢出大声，只能扭过头去，死死按着口罩。
直到局员的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了，他才开口：“诶诶，讲不讲信用啊！你们omega都这么善变的吗？”男人迅速的后退几步，捂着口罩跌在了沙发上。
杨沐随手拿起棍子直指男人的胸口：“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咱俩的债，清了。”
“拿出来！”杨沐左手指着男人，右手冲他伸手。
“什么啊。”
“别跟我兜圈子，四零二的资料是不是你拿了？！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