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傅青筠随她来到停车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自上次高校艺术节过后，今天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独处。
顾昭阳将钥匙丢给傅青筠，拉门上车，窝在副驾上闭目养神。黄酒入口绵顺，后劲不小，此刻她有些昏昏欲睡了。
驶离停车场，副驾上的女人仍旧侧着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傅青筠不得不问：“地址。”
“海云路。”
海云路在京州附中附近，离这里不到一个小时车程。
傅青筠眼睫一颤，手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汽车汇入车流中。
车子熄火，停在熟悉的街道，周围很安静，敞开大门的店铺没什么人，柜台处的老板穿着白色背心，靠在墙上睡着了。
傅青筠偏头看去，身旁之人气息轻浅，发丝凌乱，小嘴微张，歪在椅背上睡得人事不知。
也许是车内温度高，酒气升腾，女人白净的脸上渐渐浮了一层轻薄水粉，仿佛初熟的水蜜桃。
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矛盾？
人前无可挑剔，在他面前肆无忌惮，是吃定了他不会对她怎样吗？
移开眼神，傅青筠拿出手机处理信息，余光却瞥见顾昭阳突然动了，胡乱扯开丝质衬衫的纽扣，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形状精致的锁骨，这还不够，那只蠢蠢欲动的小手抓住了黑色肩带……
傅青筠被那白腻的雪色晃了一下，出手如电，一把按住滑落的肩带。
“……”
如缎的起伏绵柔触感透过掌心传达到脑海，傅青筠一僵，分不清是她身上的温度太高还是他掌心太烫。
犹豫着该放手还是该维持现状，一声嘤咛打破僵局。
“不舒服~”
顾昭阳皱着眉扭动挣扎，怎么都挣不脱双手的禁锢，身上痒意像蚂蚁在爬，竟然急哭了，委屈巴巴抽泣起来。
“好难受，好痒……”
傅青筠磨了磨牙，视线在那张脸上一寸一寸刮过，从精致的眉眼到挺秀的鼻子，直至殷红的唇，恨不得将她刮下一层皮来。
太不安生！
闭上眼睛，傅青筠快速拉好肩带，合拢衬衫，一颗颗将纽扣扣好才呼出一口浊气，脱下外套将她整个裹住，顺手打低空调，动作一气呵成。
“不准乱动，不准挠，乖乖等我回来。”
说完，开门下车了。
顾昭阳一觉醒来醒，精神大好，身心舒畅。
她坐起来，拎起滑落的男士外套看了看，是傅青筠的。
放到一边，低头解开安全带，顾昭阳才发现身上的衬衫皱皱巴巴的，领子和胸口处还有几处水渍，她挑挑眉，轻咦出声。
那朵高岭之花对她做了什么？
她下车四看，傅青筠靠在车侧，目光幽深，静静瞧着前方。她顺着目光看过去，原来是京州附中的校门。
此刻是放学的时候，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三三俩俩嬉笑打闹着走出校门，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怎么就走到这里了？
“这是我的母校，从小学到高中，我一直是在这里读的。”顾昭阳走到傅青筠身旁，“你也是附中的学生吗？”
估计不是，否则以这张脸，她无论如何都对他有印象才对。
傅青筠淡淡瞥了一下顾昭阳，站起身子，将车钥匙抛过去，“既然酒醒了，我先走了。”
能这么轻易放过他的话，她就不是顾昭阳了。
“趁我睡着扒我衣服，还——弄湿了，”顾昭阳向前一步堵在傅青筠面前，纤细食指转着钥匙圈，凤眼狡黠地上下打量他一眼，“有胆做，没胆认哦。”
傅青筠居居高临下望着顾昭阳，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腰背挺直。
顾昭阳垫高脚尖，拉住男人t恤领口往下扯，细细的眉尾扬起，“说，你是不是趁我睡着干坏事？”
傅青筠被那力道带着弯下腰，平静地与她对视，“很好玩？”
干坏事的人正在倒打一耙。
明明是她喝醉酒耍酒疯，睡觉也不安分，闹着要抛开束缚，奔向自由，喂她吃过敏药还嫌苦，怎么都不肯吞下去，吐出来好几次，搞得两人衣服都湿漉漉了。
顾昭阳手上继续用力，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是啊，很好玩。”
她昂着头，身体贴着男人硬实的胸膛，嘴唇几乎碰上他线条锋利的下颌。
黑色瞳孔水光潋滟，气息如兰，带着淡淡的微醺的酒意，“生气了？”
女人的触感柔软而充满弹性，傅青筠呼吸一滞，僵在原地，心中不知是恼是怒。
顾昭阳丹轻笑出声：“别气啦，我请你吃好吃的。”
话音刚落，人已干净利落抽离，将车钥匙揣进兜里：“你有什么想吃吗？”
刻薄是她，和善也是她。
傅青筠顿了一下，“没有。”
“那就去我最喜欢的老店，这里有一家粤式米粉超级好吃，我读书时经常来。”
她原本来这边就是想尝一下过去的味道，谁知道酒劲上来一觉睡到傍晚了。
顾昭阳凭借着稀薄的记忆带傅青筠穿街过巷，去找那家隐秘的苍蝇馆子，兜兜转转，差点没把自己搞丢。
“嗯？怎么不见了？我印象中是这里。”
顾昭阳皱眉打量着纵横的巷子口，不知该往那边走，傅青筠瞥了她一眼，随手指了一个岔路，“往这边走。”
“你知道那家店？”
傅青筠顿了下，若无其事避开女人探究的眼神，“有学生从那边过来，手上拎着打包盒。”
顾昭阳抬眼望去，果真看到两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拎着‘吴记米粉’的餐盒。
“那就走吧。”
跟在傅青筠身后，巷子越走越深，‘学生路标’却不见了，但二人愣是七拐八拐找到那家店。
如果顾昭阳观察仔细一点的话，她就能够发现傅青筠轻车熟路，压根不需要靠学生指路。
店很小，没有招牌，但还没走进就能闻到食物的香气了。在汤锅前忙碌着的是位年轻的女人，不再是过去那位熟悉的老奶奶了，这么多年过去，店铺易主也不奇怪。
店内只有三张桌子，坐满了人。
“只能等等了。”
以前读书时顾昭阳最喜欢坐在门口那张桌子，可以吹到凉凉的穿堂风，看往来的人和爬上墙头的花。
“不用。”
傅青筠往里走，绕过一排冰箱，角落处藏匿着一张桌子。
“做老师的观察力都这么强吗？”
顾昭阳抱着手，心安理得等傅青筠擦干净桌子，“我在这里吃了那么多年，都没发现这个角落呢。”
傅青筠不语，将擦干净的凳子推过来，顾昭阳顺势坐下，目光停留在墙上的留言帖上，是少男少女写下的心事，属于青春期特有的稚嫩。
傅青筠低着头点餐：“这世上多的是不为人知的事。”
顾昭阳顾着看墙上的留言帖，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直到被一则笔锋凌厉的字吸引，她凑近，慢慢读出来：“你在听风赏花，我在无人处看你。”
落笔冷硬如刀，偏偏写尽绻绻情意。
顾昭阳脑海中映出傅青筠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她莫名觉得这个未知的少年长大会是他这一类型的。
她不知道的是，听到她念出这句话，傅青筠瞳孔骤缩，仿佛被火星子燎了眼睫，眼底翻滚着浓郁深沉的情绪，令人心惊。
可当她回头，一切早已恢复平静。
“这位男生有暗恋的心上人呢。”
傅青筠凝着那双漂亮的凤眸，良久，开口：“为什么？”
“这个嘛”顾昭阳指着泛黄的纸张，“这笔锋这力道，更大概率是位男生……”
“你为什么说他有暗恋的人？”
原来问的是这个啊，顾昭阳挑挑眉，“我在无人处看你，这句话不是很明显吗？”
这句话的意思完全是“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的演化，道尽无法言说的爱慕之情。
不等傅青筠回答，两碗热气腾腾的汤米粉上桌了，一碗撒葱花和香菜，一碗铺了几片碧绿的菜叶子。
顾昭阳心弦被轻轻触动，酥麻的震颤感令她微微睁大眼睛，“这……”
他怎么知道她不吃葱和香菜的？
没等顾昭阳问出口，傅青筠神色自若接过那碗放了生菜的粉，拆开一次性筷子准备开吃。
额，很好，自作多情了。
顾昭阳木着脸坐在一旁，心情犹如那碗放了香菜和葱花的粉，食之恶心，弃之可惜。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傅青筠抬头，“你不吃香菜和葱？”
“要你管？”顾昭阳咬牙切齿，伸手抢走他面前那碗，挑衅道：“我就喜欢夺人所爱。”
傅青筠瞧了瞧女人眼尾上掠的狡黠凤眼，没说什么，挪过另一碗就吃了起来。
顾昭阳：“……”
“你吃香菜和葱？”
男人平静回答：“原则上我不挑食。”
顾昭阳：“……”
有条件时就挑食了？
既然可吃可不吃，那用得着特意吩咐店家一碗去葱去香菜，搞得还以为特意是为她准备的。
门口路过几位打闹的小孩子，顾昭阳抬头望去，视线刚好从矗立的两台冰箱中间穿过，落在门口那张桌子上，她瞬间福至心灵，也许写下那句话的男孩曾躲在这个角落看坐在门口的女孩子。
“你有在无人处爱着的女孩吗？”
傅青筠手一抖，滚烫的汤汁溅在手背上，他骤然抬头，“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