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下午的时候,欧舒漪要回学校拿书,学校在县城,奶奶问曹涵知要不要也去县城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想吃的,都可以买一些,说着还要去给曹涵知拿钱。
曹涵知不缺钱,从小到大没缺过。
她手机里的零钱就不少,还没算卡里的。但奶奶执意要给她拿,她们到二楼奶奶的房间,看见奶奶在柜子里翻出来一个袋子,然后坐在床上。
奶奶连塞了两张红票子在她的手里,老人家不舍得花钱,钱都包在布包里,好几层才翻出来。
曹涵知不想接,奶奶几乎垂泪,说我这么多年都没给过你红包,奶奶的钱都是你的,放心花。
欧舒漪扯了扯她的衣服,曹涵知不继续和奶奶推拉,顺着奶奶的心意收了下来,她问奶奶要买些什么,或是想吃什么。
奶奶摇摇头,说没什么要买的,也没什么想吃的,两个小家伙玩得开心就好。
欧舒漪比她了解奶奶,蹲下来问奶奶我们今晚吃烤鸭好不好,我想吃烤鸭啦,还有还有,你最喜欢的那个软的芝麻糖糕,我们给你带回来好不好?
奶奶摸着欧舒漪的头说好。
曹涵知发现她和奶奶都很喜欢摸欧舒漪的头,大概是她发质好,长得乖,看着总让人想摸摸头,以示亲昵。
欧舒漪像一只活泼的小动物,谁看了都想摸两下,感受一下欢乐气息。
曹涵知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是有些生气,睡眠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没吃安眠药也睡得很好。
她们坐上了直接去县城的面包车,曹涵知拿了自己的零钱付了钱,欧舒漪跟司机唠了一路,给钱的时候,叔叔还说不用给了,曹涵知还是问了价钱,硬塞了过去。
她们站在二中的校门口,欧舒漪靠脸被门卫记住了,说自己要进去把自己的书搬回去,要学习了。
门卫叔叔对她印象蛮深刻的:“你不就是放假的时候冲得最快的那个崽吗?你当时吼得特别大声,差点把保安亭掀开了,你居然要学习?”
曹涵知在后面听着她们交流,就觉得好好笑,门卫不是本地人,说的方言蹩脚,有时候还要夹着普通话。但好笑的不是他说话,而是欧舒漪涨红了的脸说叔叔你看错了。
她为了自证清白,甚至没用普通话,学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方言证明她不是保安嘴里的那个小姑娘。
因为她当时拿标准方言吼的:“老子解放啦!”
曹涵知轻声笑了一下,欧舒漪跟个标志物一样,到哪都有人认识。
总之很轻易地拿到了教室钥匙,大家或多或少都往家里拿了一些书,只有欧舒漪完全没拿,曹涵知挑了挑,只拿了她的语文默写册,英语单词表,还有理综一部分卷,数学一部分卷。
欧舒漪的书基本上就只写了个名字,偶尔划了一下,歪歪扭扭记一点笔记,化学书能那么干净的,曹涵知是第一次见,怪不得欧舒漪理综里面化学最差。
欧舒漪的书写名字还很会偷懒,曹涵知看见她的名字写的是书一,前面还有个o,连起来就是o书一。
她有些无语:“你就这样写名字啊?”
她边问边收拾,欧舒漪很自豪:“是不是写起来简单多了!我平时发新书都是这样写的,大家都能看出来是我的。”
“……确实挺好认的。”
这孩子是真挺会偷懒的。
“考试别写错名字就行。”
曹涵知要拿的东西比欧舒漪想象中的少太多,她很惊讶地看着曹涵知:“只拿这么点吗?”
“嗯,你的书是空的,没必要,我让我妈把我的寄过来就行。”
曹涵知把卷子放在她的手上。
“走了,去给奶奶买芝麻糕,烤鸭,还有新衣服。”
欧舒漪人傻了:“啊?”
曹涵知已经走到班门口了,回头看着欧舒漪:“啊什么?走啊。”
教室的窗帘没拉开,曹涵知站在门口,挡着大部分的光。
曹涵知站在光里。
欧舒漪往那边走去,不小心在桌角上磕了一下,曹涵知翻了个白眼,走过来拿着卷子,牵着欧舒漪的一只手往外走。
欧舒漪踢了两下腿,很快地缓了过来,又接过了自己的卷子和书。
自己的东西自己拿,曹涵知没有阻止她。
转身把教室锁了起来,让教室重新回归到最初的寂静和黑暗。
她们在县里的商城逛了一下,曹涵知拿了一打卫生纸,乡下的纸太糙了,她用不惯。
还随便挑了一些日用品。
曹涵知看了看欧舒漪,她把东西放在一张椅子上,给欧舒漪挑了几件衣服,把她推进了试衣间。
乡下的款式其实都差不多,反正曹涵知觉得不能让她穿着背心出去野。
她不会去干涉欧舒漪的穿衣自由,但她觉得欧舒漪多半是没得选,所以她要给欧舒漪加选项。
昨天那个旺仔衣男生看起来就挺喜欢欧舒漪的,欧舒漪那张脸确实可爱又漂亮,还是这么个好性格,喜欢也不奇怪。
曹涵知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她不清楚这么短的时间,到底有哪一点招惹到自己了。
反正昨天棒冰融化的水滴在她的脚面的时候,她感觉到极度的不悦。
曹涵知站起来,给奶奶也挑了几件新衣服,她觉得奶奶会喜欢。
老人家往往舍不得买新的,什么都舍不得,留着钱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她爸是奶奶唯一的孩子,不缺钱,也一直喊奶奶别省了,自己会给她打钱,结果老人家吃过苦,习惯真的改不过来。
改不过来没关系,曹涵知想,她在就由她来改。
欧舒漪换完出来给她看,都是短袖其实只要宽松舒服就好了,图案也就那样。曹涵知看着一套白衬衫和百褶裙套装,看了看欧舒漪:“要不要试试看这个?”
欧舒漪摆摆手:“不要不要,我到处跑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适合穿这个。”
曹涵知点点头,没强求。
县里的质量还是一般,比不得她的同学周末时候穿的那些。
“这些奶奶会喜欢吗?”
她把自己刚刚挑的衣服给欧舒漪看。
欧舒漪竖起大拇指夸她:“会的,奶奶肯定很喜欢,而且会很欢喜。”
“有什么区别?”
“啊?”
曹涵知问她:“喜欢和欢喜有什么区别?”
欧舒漪的眉毛拧在一起:“姐姐,现在不是上课时间。”
曹涵知反应了一下,说:“我没在考你。就是单纯就事论事。”
“哦哦,你说这个啊,你给奶奶买礼物,奶奶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呢?”
欧舒漪的语气又激昂起来。
“奶奶平时最想你了,经常念叨你。肯定欢喜得紧。”
曹涵知抿嘴,这回她看起来没那么冷淡了。
她安排两个人:“那就去结账,然后买烤鸭和芝麻糕。”
曹涵知注意到走的时候,欧舒漪回头看了看被她指出来的那套衣服。
她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卖烤鸭的老板第一次见曹涵知,夸她漂亮,还把递给她的袋子上的油用纸吸干了,重新又包了一个袋子给她:“长你这样漂亮的娃娃,我在这里还是第一次见。”
曹涵知没否认,说:“我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买烤鸭。”
欧舒漪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不是曹涵知虐待她。是欧舒漪自己说,曹涵知都出钱了,她不能不出力,否则就太白眼狼了。
曹涵知无语,白眼狼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白眼狼,全世界都是白眼狼了。
她去给奶奶买了一斤芝麻糖糕,其他的也随便来了些。
再买的话两个人实在是拎不下了,重倒是不重,主要是怕多,怕油搞到衣服上,也怕糖沾上别的东西。
欧舒漪盯着芝麻糕看,曹涵知平视她:“欧舒漪,我再问你一遍,你不会撒谎吧?”
欧舒漪哈了一声,进行了一次头脑风暴:“我到底撒什么谎了啊,你都问我两次了?我真没撒谎啊。”
“啊!是不是昨天那只猫?她真没给我看过肚子,都是我把她翻过来撸的,其他还有什么?真没啦!”
她小脸皱巴巴的。
曹涵知拆了一块芝麻糕:“没事,我还以为芝麻糕不是奶奶想吃,是你想吃。”
“诶——”
欧舒漪刚要发作。
曹涵知把芝麻糕塞她嘴里,话也给她堵上:“后面我想了想,你天天陪着奶奶,口味和她相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欧舒漪咬了咬,很甜,很软,她被甜得微微眯了眼:“那你最开始还跟我说,家里不需要我了,让我走。”
曹涵知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她说。
“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欧舒漪看见两天前看起来还高不可攀的姐姐对她低头,嘴里还在道歉和感谢。她忍不住笑。
曹涵知好听的声音在她耳旁环绕。
“谢谢你陪着奶奶,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孙女。”
欧舒漪艰难地把左手的东西换到右手去,伸手摸了摸曹涵知的头,曹涵知缩了缩,瞪了她一眼又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敌意。
欧舒漪悻悻收了手,她看着曹涵知:“我可能是全世界最好的孙女,但你一定是奶奶最好的孙女。”
“只有你是,那颗龙眼树就是见证,我也是见证。”
“你看,你还给奶奶买礼物,你就是最好的。”
欧舒漪试图把东西抬起来给她看,但是有点太多了,奶奶三四件衣服,欧舒漪三四件衣服还有几条裤子,还有曹涵知要用的一打卷纸,能把欧舒漪的小脸挡完。
欧舒漪还给她道歉,说自己一开始说她冷血错了,是她太早下了论断,只要和她多相处一小点时间,就能发现这是完全错误的!
“曹涵知是很棒很棒的人!有血有肉的!”
欧舒漪真的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曹涵知说我知道了。
她伸手把奶奶的衣服接了过来。
她对欧舒漪说:“回去的时候跟奶奶说,衣服是我们一起买的,一起挑的,一起送给她的,知道吗?”
欧舒漪眨着眼睛:“可是你给我买了这么多,奶奶又不是不知道我没钱”
曹涵知理直气壮:“那是我感慨你对奶奶一片孝心,奖励你的。”
她们出来这一趟,奶奶给的钱是完全不够用的。
曹涵知用的是微信钱包的零钱,她那个不归家的爹知道她要回去陪奶奶,很高兴,在百忙之中给她卡里转了一大笔钱,又给她微信发了不少零钱,让她吃好喝好玩好,对老人家好一点。
她是去避暑,不是去度假。
乡下哪里有那么多高消费地区。
曹涵知没说,只是默默收了钱说我知道了。
只会给钱的废物大人,有什么用?他不给钱自己也会做的。
她爸还不如自己身旁站着的那个活泼好动的未成年妹妹。
曹涵知又开口说了一句:“谢谢你。”
欧舒漪笑得很灿烂,她总是笑得很漂亮,夕阳的光彩打在她年轻的脸上,更加夺目。
欧舒漪说:“哎呀,有什么好谢的,我最喜欢奶奶啦,陪着她明明是我更高兴好不好。”
“而且。”她把自己的那袋衣服抬高给曹涵知看。“明明是我该谢谢姐姐。”
太阳挂在西边了,快要滑落下去了。
她们坐了回乡下的面包车,是个新的司机。
这回欧舒漪没和司机唠嗑,而是靠在曹涵知的肩膀上睡着了。
司机对曹涵知说:“一一这种精力旺盛的孩子居然会在车上睡着啊。”
曹涵知已经完全接受了全世界都认识欧舒漪的设定。
她看了看靠在自己肩膀上呼吸均匀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昨天的那只猫,她想了想,很小声地说:“应该是感到很安心吧。”
就像那只猫会被摸出来呼噜呼噜的声音,欧舒漪也需要被顺毛,摸肚子,然后睡得香甜。
曹涵知也是这样的,只是她看起来不近人情,不被靠近。
没有那么容易被捋顺毛。
她伸手摸了摸欧舒漪的头发,发现自己也挺心安的。
挺好笑的,她在父母身边感觉不到的安心感,在一个比自己还小几个月的妹妹身上找到了,更好笑的是她们才认识三天。
是欧舒漪太自来熟,所以把她也带成这样了。
肯定是欧舒漪的问题。
曹涵知想,自己好强词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