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孩子欠削
人道主义的曹涵知在八点敲响欧舒漪的卧室门，欧舒漪的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动静。
曹涵知没看见她家有人，奶奶跟她说一一的房间在二楼的最左边，曹涵知在知道隔壁没有人之后才上楼找人。
其实不说在哪也可以知道在哪，所有的房间里只有那个房间的门关上了。
曹涵知敲了第二遍：“欧舒漪。”
里面听见了一点动静。
曹涵知安安静静地等。
三分钟后，一个披头散发，还有点炸毛的女孩子打开了房门，老头背心的一边还在往下滑，曹涵知看着她的肩膀，扬了扬下巴示意。
欧舒漪睡眼朦胧，顺着她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慢动作一样地把那边拽了上去。
曹涵知很怀疑欧舒漪的衣柜里至少有三四件老头背心，因为楼底下就挂着一件在吹风。
她的房间里还随意地丢着一件。
欧舒漪没睡醒：“小涵姐姐？你怎么来找我了？”
她的房间窗帘没拉开，厚重的窗帘让房间里昏暗着，很适合睡觉。
曹涵知问她：“你觉得我来找你干嘛？”
欧舒漪站定，醒了醒神，瞳孔皱缩：“你不会是来上课的吧？”
曹涵知抿嘴：“不然我是来找你下棋的？”
欧舒漪揉了揉眼睛：“也不是不行，如果你找我下棋我还更开心。”
她露出一张苦瓜脸：“现在才八点多，怎么会这么早开始上课？”
“平时早读是七点，我很给你充足睡眠了。”
曹涵知说，她觉得自己非常非常仁慈。
“我给你写的课表是九点开始上课，一天只有两节课。”
欧舒漪叹了口气。
“但是你妈妈说不行，这样太难管束你了，让我下午和晚上也不要放过你。”
曹涵知看着她懒散的样子，有些想笑。
欧舒漪僵在原地：“你说什么？”
“我说——”
曹涵知的嘴被欧舒漪捂上了。
欧舒漪的眼里满是戏，看起来像琼瑶剧的女主，那种眷恋，委屈，可怜，又大义凛然。
“你不要再说了，”欧舒漪的声音发着颤，“我觉得身为即将成年的我们，应该有自己的规划。”
曹涵知把她的手从自己的嘴上拿下来：“什么自己的规划？”
“你早上教我学习，我下午带你去玩，晚上”欧舒漪咬了咬牙，“也可以进行复习。”
这都什么鬼，不要一副自己英勇就义的表情啊。
曹涵知反问她：“那你妈妈的要求怎么办？”
“你写课表骗她不就好了？”
欧舒漪的眉眼里带了笑，她觉得曹涵知这样问多半就是同意了。
“反正她也没监控可以看。”
曹涵知的眉毛向上抬了抬：“写进课表里，你妈妈就得给钱，你不上课你妈妈不是白给钱了？”
欧舒漪闻言倒是愣了一下：“她居然给你钱？”
曹涵知被她弄得好笑，反问她：“什么意思，我不值钱？”
“不是这个意思。”
欧舒漪还是一副想不通的表情。
“她给你多少钱？”
曹涵知看着她：“你确定要知道？”
“当然。”
“一节课五十。”
欧舒漪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暗骂了一句他妈的。
曹涵知抄着手看着她，语气陡然冷了下来：“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欧舒漪摇摇头，否定得飞快：“我对你没意见，我只是觉得我妈果然是这样的人。”
曹涵知问什么意思。
欧舒漪看着她：“你不止这个价格，你这种水平的一节课少说三位数吧？而且你一直都在这边，额外的那些没被写进课表里的东西，我妈肯定是不会给钱的，她又占你便宜。”
“又？”
“她很喜欢占便宜啊，我都没想到她居然还给钱你了，我还以为她直接道德绑架让你给我上课呢。”
欧舒漪的话里充满了嘲讽。
真是稀奇。
欧舒漪居然会带有这样负面的情绪去评价一个人。
曹涵知冷笑了一下，不是欧舒漪对她有意见，只是她好像知道了别人家难念的那本经，她还以为欧舒漪这种阳光向上的女孩子，是没有那本经的。
现在想想也是，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却没有人管着，没有人看着，还得跑别人家才有饭吃，家里肯定有事。
曹涵知走到外面，坐在她们家看起来很老很旧的沙发上，难得地翘着腿。她看着跟着她走出来的欧舒漪。
“那你觉得我值多少钱？”
“我不知道，反正肯定是这个的好几倍，我妈比我清楚，她之前也看过，说要给我找个补课的，都碍于太贵了，只是说说而已。”
欧舒漪站在她的面前，像一个犯了错的学生。
“她就是看着你在这里，就起了占便宜的心思。”
曹涵知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这里的消费水平不高，一节课五十不便宜了。”
“可奶奶经常还包我吃喝啊，也不见得她给过钱，我的爷爷奶奶经常跑去二伯那边，从来不管我的死活，出什么事的时候，也不见得给过钱。”
欧舒漪委委屈屈的。
“就是扣嘛，只要我不死，有人兜着底就不管了。”
曹涵知好像知道为什么欧舒漪一开始差点被她赶出去了也没生气，欧舒漪因为她的冷漠说她冷血，但却没真的记仇，给她们送来蚊香，并且还能及时感知到她的生气，开始哄她。
她是聪明的，活泼的，可爱的，但也是缺爱的，缺温暖的。
是与她类似，但又完全相反的。
曹涵知伸手，欧舒漪很乖地蹲下来，低着头，曹涵知摸了摸她的头，像她昨天摸那只猫一样，欧舒漪没有反抗。
曹涵知想了想：“没上的那些课，钱归你。”
欧舒漪猛地抬起头看着曹涵知：“你说什么？”
曹涵知觉得自己快变成复读机了，欧舒漪好习惯说你说什么，她不是没听见，应该就是惊讶和难以置信，想再确认一遍。
“我说，我们按你说的来，课表我照常写，你妈妈多给的那些钱，我会换成现金给你，可以吗？”
她们这边微信支付还不是很发达，老年人和孩童较多的地方，还是纸币比较流通。
欧舒漪哈了一声，往她怀里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奶奶说的是对的，你真的是慢热，你是慢热型的天使呜呜呜。”
这都什么和什么？
欧舒漪的头发弄得她的脖子很痒，曹涵知皱了皱眉，她不太喜欢被人这样碰。
曹涵知看了看表：“八点半了。”
她把埋在自己怀里的人揪着颈子拎起来：“你去洗漱，奶奶那里煮了南瓜粥，吃完我们就开始上课。”
欧舒漪点点头，眼睛里好像有一点眼泪，闪着光，曹涵知注意到了，没伸手帮她擦掉，欧舒漪自己悄悄抹了抹眼睛。
曹涵知看见她老头背心没挡住的地方，欧舒漪弯着腰，没穿内衣，里面的风光一览无余。
十六岁的女孩子发育得很好，曹涵知移开目光。
她和男生出去玩的时候，也是穿背心吗？
曹涵知感到厌烦，自己像是个老妈子一样，关心多了会很麻烦，她已经吃过很多苦头了，怎么还是有点管不住自己。
欧舒漪跑下楼去刷牙，把水喷到一丛豌豆苗上，曹涵知站在她的身后问她：“你不穿内衣的吗？”
欧舒漪坦坦荡荡：“我刚起床，还没来得及穿呢。”
是她把欧舒漪揪起床，又叭叭一大堆。
曹涵知自知理亏：“你只有背心？”
欧舒漪摇摇头：“不是啊，你怎么会这样想，背心凉快啊。”
含在嘴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响，欧舒漪漱完口，拿毛巾擦了擦脸，干干净净地站在曹涵知面前。
“你是不喜欢背心吗？那我换件短袖？”
欧舒漪问曹涵知。
曹涵知摇摇头：“不用，你喜欢就好。”
“我在二楼等你。”曹涵知想了想，“算了，我去帮你拿一下你的书，你的试卷。”
欧舒漪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小涵姐姐，我只有期末卷在这，其他的在学校。”
曹涵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这孩子是真不把亲妈的钱当钱，看来家庭矛盾真不小。
欧舒漪观察着她的表情：“你别生气嘛，我下午就回去拿，我们今天早上讲卷行吗？”
曹涵知深呼气：“好，你迅速点。”
欧舒漪很迅速，就是穿个内衣和换件衣服的功夫，她的试卷甚至就在曹涵知手里，根本不需要她去拿。
欧舒漪换了件短袖，深绿色的，巨大的色块出现在她的面前，手里还端着一碗粥。
“我们上课要计时吗？”
欧舒漪问她，拿陶瓷勺子舀了一口南瓜粥，就着碗边的咸菜往嘴里送。
曹涵知看了看手机，又把手机放回桌面：“好像没有这种要求，你要计时吗？”
欧舒漪想了想：“你会拖堂吗？”
曹涵知摇摇头：“讲完就下课，只有早退，不会拖堂。”
她对自己上课的时间掌控有自信。
“那不计时了，我们早点下课，奶奶说今天中午吃藠头炒肉。”
欧舒漪似乎又恢复了青春活力。
曹涵知翻着她的试卷，看着欧舒漪，微微眯起眼睛：“欧舒漪，你应该不会对我撒谎吧？”
欧舒漪被问得突然：“我为什么要对你撒谎？我干嘛啦？”
曹涵知说没事，不会撒谎就行。
她不怎么听老家的八卦，也没兴趣关注别人家里长短，无处考证。
别到时候她发现她妈妈并不是她嘴里说出来的那种人。那曹涵知肯定会把欧舒漪架上烧烤架两面烤焦，变成香喷喷的烤乳猪端上餐桌。
欧舒漪终于把粥喝完了，曹涵知一道题一道题跟她捋，只理了物理的选择题，每道题都教她触类旁通，欧舒漪很聪明，曹涵知讲得并不费力。
物理有那种蒙题技巧，大考尤为好用，曹涵知没用过，但她知道这个蒙题技巧是真的，她比对过很多题，基本上没岔子。
她讲完一遍之后问欧舒漪：“物理选择题有蒙题技巧，你想知道吗？”
她斟酌着，说实话她不希望欧舒漪用蒙的，毕竟一道题分值不低，一旦算出来的和蒙出来的不一样，心理战就打响了，为那道题烦恼不说，时间也会耽搁，分数也一下就扯开了。
欧舒漪一侧脸鼓着，五官皱巴着说：“蒙题啊？”
欧舒漪说完之后意识到了什么，眼里像是突然点燃了炬火：“你这么聪明，成绩这么好也要蒙题吗？”
她的关注重点为什么总是这么偏？
曹涵知努力平淡地说我不用蒙题，我只是知道班里有人在这样蒙，很简单的技巧，但要特定情况才能用。
她的同学们学累了，就很喜欢找些规律来做题，一秒出答案的游戏愿意拿六分去赌，曹涵知不会这样做，但当时与她关系最好的那个同学教过她这个。
欧舒漪捧着脸看她：“哇！那这种歪门邪道最适合我啦！快教我！”
跟学习没关系的欧舒漪好像都很感兴趣，曹涵知拿卷子敲敲她的头。
欧舒漪摸着自己的头：“打傻了怎么办？！我的美好未来你赔吗！”
曹涵知白了她一眼：“依靠歪门邪道的美好未来，还不如我赔呢。”
欧舒漪耸耸肩：“你又不是傻的，赔啥啊，赔我可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肯定不会这样做的，我还是自己有个聪明脑袋瓜比较好。”
“未来还是要靠自己的！”
曹涵知没和她继续贫嘴，把她拉过来看题，穿的是短袖拉过来简单多了，不用碰到汗津津的皮肤。
欧舒漪斜靠在她的身上，两个人吹着风扇，倒是不怎么热。怕自己动了欧舒漪没有支撑点倒下去，曹涵知没躲开。
“你看这几个选项，是不是很多都相似，只是换了顺序？你把它们几个选项一个一个对下来，出现次数最多的，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概率是正确答案。”
欧舒漪靠在她的身上，手臂搭在她的脖子上，拿着卷子看着那道题，一个一个比对，发现还真是这样。
她很惊讶地问：“好厉害啊！这个有什么原理吗？”
她的胳膊弄得曹涵知的脖子有点痒，曹涵知缩了缩脖子：“把你手拿开，痒。”
“哦哦。”
欧舒漪把手拿了下来，继续喋喋不休地追问：“有没有什么原理啊？”
曹涵知翻她白眼：“给你讲题的时候不问原理，现在问一个蒙题技巧原理。”
欧舒漪把脑袋耷拉下去，像只被嫌弃的狗狗找了个角落独自画圈圈。
曹涵知拿手摸了摸她的头：“不过确实是有的。”
“诶——”
“你想想看，高考为了考你，是不是要把难度加大？它出现次数多，就是为了让你在几个选项里纠结，因为正确答案和不正确的杂糅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干扰项，所以正确答案出现次数是最多的，反推回去就是出现频率最大的那个就是正确答案。”
“仅限物理，仅限这一类题，其他科目我试过，是错的，尤其是数学。你别滥用。”
欧舒漪眼里闪着光：“小涵姐姐，那你那次数学考砸了吧？”
到底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奇啊！希望她蒙题，还对她考砸了露出这么开心的表情。
曹涵知很想削她：“没有，我只是写完卷子无聊试了一下，发现答案是错的而已。”
欧舒漪倒回在沙发上，叹了老长一口气：“唉——果然学霸都不是正常人类，都不会出错的。”
曹涵知把卷子打在她头上。
真的欠削啊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