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145章
几人对坐着，打完招呼后一时之间没了话题，气氛陷入尴尬的沉寂。
沈北依默默感慨，好在江千里和王文书去便利店挑选零食和饮料了，否则他们两个男生在这里，岂不是更加尴尬。
比起林招儿而给人感觉发生了巨大转变，姐姐林招娣却没什么特殊改变。
任是冷着一张脸，不言不语，周身总是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其实她跟林招儿坐在一起，她不像姐姐，倒像是听令行事的妹妹。
这么安全的一个地方，四处都是人，还有监控摄像头，又没人会动手打她，她还拿手挽着林招儿胳膊，指尖安抚性般在肌肤上摩挲，小幅度摇晃。
眼角余光却不停地朝沈北依瞥来，带着某种警惕和审视。
前面打过架，记仇到现在。
沈北依无奈地叹口气。
永远这幅冷冰冰的样子，好像谁欠了她八百万，不还的话就天打雷劈。
“给点钱吧，好心的小姐们。”
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沈北依的思路。
也吸引了沉浸在尴尬氛围中的其余四人，一起顺着声源看去——
是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大爷，穿着白色背心黑裤衩，脚踩拖鞋，衣服袖子卷起半截，露出瘦骨嶙峋的胳膊。
无论是地铁还是火车抑或者高铁飞机。
广播都在不停播放，不允许乞讨卖艺，可人流量那么大，这些人又不检票进站，巡逻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也察觉不到。
总不能看人家穿得不咋地，气质老土，就上前质问人家是不是来要饭的吧。
所以这位老大爷便是没被查到的漏网之鱼，穿梭在人群中，寻找下手目标。
咧着一口黄牙，满脸褶皱，由于颧骨拱得很高，看起来并不和蔼慈祥，甚至透着股诡谲。
此刻他先来到沈北依三人组面前，大概是觉得她们穿得更光鲜亮丽一些，便毫不客气地朝她们伸出了脏兮兮的手掌。
“老汉在这里祝各位好心的小姐们永远貌美，心想事有成，吃香喝辣，走遍世界各地……”
说着说着，嗓门越来越大，最后竟然跟唱曲似的，扯着喉咙唱了起来：“小姐们呀，给点钱呗！”
“老汉今年六十二啦，老伴死了七八年，儿子跟儿媳妇也跑了好几年了，孙女还在上学，家里连个帮衬的都没有，你看这日子过的，惨哟惨哟……”
他边吼，边把枯瘦如柴的双臂展示给别人看，那干瘪苍白的双手，看起来轻轻松松一扯都能撕裂开。
样子疯疯癫癫的，一会儿站着唱，一会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往脸上抹灰嚎两嗓子再站起身扭动腰肢。
他或许是想做出好笑的模样，但长相和过于激烈的行为举止却并不如他所愿。
沈北依等三人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眼神中读出震惊。
这哪里是来要钱的？分明就是个疯子。
想着赶紧给点算了，人家也不容易，虽然长相难看，但毕竟年纪在那摆着呢，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个老人。
现在出门都用手机电子支付，还真没带多少现金，沈北依拖动着白色小背包每个拉链，翻找看看里面有没有零钱。
无意间，余光瞥见那个老大爷斜背着的破旧军绿色挎包扣子没按住。
之前又唱又跳的，翻了个边角搭在上面，老大爷没发现，沈北依却注意到了。
瞧瞧她发现了什么。
一个半月前才新品发售的折叠屏手机，一万多块钱，普通打工家庭都不舍得买，它却安安静静躺在那个外表破烂的挎包里，显得格格不入。
还有一个崭新的pos机，真贴心呀，如果人家没有现金，是不是要人家刷卡支付？
露出一点点形状，看不见标识，不知道是什么车的电动钥匙，但沈北依感觉肯定不是什么杂牌的车钥匙。
换句话来说。
就算是杂牌的二手车，他一个出来乞讨的老大爷都有车？还不是三轮车，合理吗？
又是一万多手机又是pos机，还有那么醒目的车钥匙。
看来家庭并不像表现出来那么困难呀，甚至可能有几套房，好几辆车的那种，家境比很多普通人都殷实。
这老大爷该不会是故意装穷来骗钱的吧？
原本就觉得唱跳满嘴跑火车的沈北依更是狐疑，眯着眸子盯着那老大爷，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猜测。
她顿时按下陈甸甸和姜慧清的翻找背包的手，凑近她们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两人瞬间停止动作，面色严肃地朝那老大爷投去探究的眼神。
差点上当受骗，可不是有些生气嘛。
沈北依冲她俩使个颜色，让她们少安毋躁，自己也不慌不忙地开口道：“不好意思呀，我们出门没带现金，要不为这些东西给你吃吧，也算是一点心意。”
说罢，将几人提前准备，预备在高铁上聊天时添嘴的一些牛肉干，巧克力，饼干，糖果满满一袋子放在老大爷身边。
江父江母做的吃食就不给了，那些是无价的爱，给些外面到处能买的零食就好。
可也别小瞧这些零食，大几百块钱呢，都不是便宜廉价的，满满一袋子，足够老大爷吃三四天了。
如果真的困难，对于这些虽不是钱但也心意满满的馈赠，肯定也是欣然接受。
老大爷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看了眼沈北依放在膝盖上的背包，又抬头望向坐在她左右两侧的漂亮姑娘，犹豫着抚摸军绿色挎包，想要拿pos机出来。
他想赌一波，这群年轻姑娘面皮薄，只要道德绑架一下，肯定会乖乖掏钱。
沈北依早已看穿老大爷的伎俩，在手刚碰到背包的拉链，她就道：“对了，我们都是穷学生，没有卡刷，电子支付上也忘记让家长转钱进去了，真的抱歉。”
提前堵住老大爷的路，免得他趁她们没防备时钻空子。
虽然知道真相，但表情管理还是很到位的，不仅脸上挂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还配上几句假惺惺的客套话，既表达了歉意又体现出自己不是那么吝啬的人。
如果真的困难，给点也行，可根本不困难，甚至比她们还有钱，却偏偏要扮演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
周围那么多人，偏偏直接找她们下手，不就是看她们一群女孩子好欺负嘛。
一分钱都不想给，爱撒泼就撒泼吧。
这番话倒是说得滴水不漏，老大爷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一愣，不太信任地看着沈北依。
可又没什么办法，眼珠子一转，马上转身，一点时间不带耽误的开始下一单。
其效率，惊人的可怕。
“两位善良又美丽的姑娘，给个十三块钱吧，老汉想买点菜回家煮给孙女吃，小孩可怜的，饿得都没几两肉，唉……”
老大爷哀叹一声，眼圈泛红，看上去极度悲伤，仿佛一个为了孙女操碎了心的孤独老者。
见这边不成，他立即换套路，跟林招娣林招儿两姐妹卖惨，故意说要买菜，生怕有样学样，又给他丢一堆零食。
沈北依都看傻了，心里暗暗佩服。
这脸皮够厚的，真把人当盲人聋子和傻子呀！刚刚才跟自己这边来一出，人家坐对面看得清清楚楚，居然还能继续耍赖，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
哇。
能给你就有鬼了！
林招儿：“给你，十三块。”
沈北依：“……”
真的是受够了，打脸来得迅疾又猛烈。
不是？！
为什么要给呀！
明摆着是骗人，还给！
无语的同时，却并未上前阻拦制止，毕竟关系没有熟络到那个份上，人家有自己选择，她们也无权指责。
老大爷拿到十三块，马上塞兜里，也不走，而是继续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说：“小姑娘，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四十三块。”
开始了。
那十三块不还，还继续跟人要。
简直不要脸到家了！
沈北依眼睁睁看着林招儿翻找随身小皮包，拿出一个黑色带条纹的钱包，低头查看纸币起来。
她还真打算继续给。
一个暑假智商好像被狗啃了，连基本判断能力都消失了，这不是犯蠢吗？
林招儿听不见沈北依内心的吐槽，整理出四十三块钱，又递给了那个老大爷。
加在一起也有五十六块钱，可以买肉买菜，做毕竟好的一顿饭。
老大爷却愈发贪得无厌，价格涨到七十三块钱，眼睛盯着那个黑色条纹钱包不放，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诡异。
林招儿仿佛终于觉悟一般，不给了。
任凭老大爷磨破嘴皮子，就是不再往外掏钱，目光凝视鞋尖，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大爷不死心，弯下腰，伸出颤巍巍的手臂抓住她裤脚，哀求道：“小姑娘，给我点呗，就一点点……”
“不给。”
林招儿摇了摇头，拒绝得斩钉截铁。
眼看没了由头，无法继续压榨剩余价值。
现在的人们警惕性高，见他凑上来直接走开或者挥手赶离，一天好不容易开次单，不抓住机会，那该多可惜呀。
哪怕兜里再多钱，天性就想着不劳而获，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自然也多起来。
眼中掠过一抹狠戾，老大爷一把抢过她攥在手里的钱包和手机，脚步飞快地逃窜。
健步如飞的，哪里像个虚弱吃不饱饭的老人家，反倒像是个常年锻炼身体的，一举一动充满力量。
传说中的，公交车上头晕脑胀需要人让座，抢鸡蛋时一人能打九个。
比某些跑两步喘三下的年轻人还硬朗。
沈北依见林招儿条件反射起身追赶了好几步，但因为遮挡由脸颊的发丝跑动时会飘扬，使得疤痕暴露在空气里。
吓得她马上整理头发，缩着身体，一副很害怕被别人看到的样子，停下脚步，眼睁睁看着老大爷从眼底下溜走。
这就让那个死老头跑了？
小腿蠢蠢欲动，沈北依身子起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