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温青一窒。
没了吃点心的心情。
她默默放下筷子,又颤抖着手,将乱了的碎发夹到耳朵后头去。
讪笑着说:“您说您,提这干嘛?您还缺我这三两银子吗?”
她穿过来才几天,就已经出生入死了几次。
好容易攒下了二两七钱银子,还凑不到三两的数,不够还他一次赌约的呢。
她早上说三两,无非是觉得简墨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她而已。
没想到这人的眼神跟刀子似的。
真是的,一个锦绣堆里长大的世子爷,跟她一个小丫鬟计较三两银子干嘛。
听说他一晚上都能在赌坊里输上百两出去呢。
简墨像是知晓她的想法,瞥了她一眼。
“我们在赌桌上,向来是买定离手,愿赌服输的。”
温青听了后,知道简墨不会放过她,舔舔发干的嘴唇,面色灰败下来。
她伸手陶向怀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半旧的小钱袋。
她将碎银子倒在桌子上数了数,“刚刚我花了一两三钱银子买颜料,所以现在只剩下一两四钱银子了。世子爷,若您都要了去,我也还欠着您一两六钱银子呐。”
简墨依然伸手,将桌子上的碎银子统统扒拉过来,放到自己的袖袋里。
他冷酷无情,说:“好,欠着就欠着。等你攒了月钱,慢慢还。”
温青的眼眶心疼地都红了,她死死咬着嘴唇,才逼退了自己的泪意。
不过,才一眨眼的功夫,她便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不就是钱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有信心能立刻赚回来。
不过她以后可不能随便跟人打赌了,赌博太害人了。
她恢复心情,在桌子上啪啪理了理筷子,又向香酥滴螺夹过去,“世子爷,这点心闻着怪香的。好吃吗?”
简墨抿一口茶。
见温青终于咬上一口,默默翻个白眼,慢条斯理地说道:“香吗?五钱银子一个。”
温青噗的一声,差点把滴螺喷出来。
可到底是舍不得喷,直着嗓子咽下去了。
不知怎么的,她脑子是木着的,啥也没想。
但是泪珠子自己有想法,直愣愣地从她眼眶里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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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青是空着手,红着眼眶回来的。
朱红不知发生了什么,略问了几句,就替她回了大夫人。
温青也没回去再伺候简墨。
回自己屋子里,掀开被子就睡,睡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天还没亮,天烟摇着她的肩膀让她快点起来。
“温青,温青,你快醒醒!今日大姑娘回来了,月白让你快点起来给大夫人化妆。”
温青迷迷糊糊地问,“大姑娘是哪个?”
天烟接口道:“还能是哪个?当然是老太太最小的女儿,大夫人的小姑子,简明娘子啦!”
简明返家,让老太太的房里热闹了许多。
二夫人、三夫人第一时间便来老太太屋里来瞧简明。
老太太抚着自己心肝宝贝女儿的发髻,东瞧瞧西看看,怎么看也看不够,“黑了,瘦了!”
她佯怒,虎着一张脸,点点简明的鼻子,“回头我去骂骂你舅舅,怎么看着你的?不过出去了三个月,回来倒瘦了那么多!你也是,既然在外头不惯,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简明撇撇嘴,半依偎在老太太怀里。
这是一位五官明媚的娘子,虽然有八分姿色,但妆容却用力过猛。
眉毛都剃了,画成柳眉,鹅蛋形的脸上脂粉很厚,腮红太浓。不得体的妆容将她明媚的五官都掩盖过去,反倒显得姿色平庸。
简明今年二十五岁,在大燕朝算是老姑娘了。
她十多岁的时候,跟一位将军家的公子定亲,双方都挺满意。谁知,那男子十八岁时,去战场杀敌。简明等了他三年,结果只等来对方为国捐躯的消息。
她对那男子虽然没到生死相随的程度,却依然消沉了许久。
她母亲疼爱她,为了让她散心,纵着她天南地北的跑,结果一回头,已经将简明拖到二十五岁。
上个月,她跟简明在信里说好,这次回来可不能再闹性子,得好好挑一个好人家嫁了。
简明也答应下来。
简明听老太太絮絮叨叨数落她,扭着身子坐起来,哄老太太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娘您放心,我这一回来,就再也不出去了。哦对了,这次我在扬州给您买了礼物呢。”
三夫人听见简明还带了礼物哄自己的娘,便掏出帕子,掖掖眼角说道:“小姑姑真是孝顺,在外头也想着老太太。不枉费我们老太太天天心里挂念着,口里惦记着。”
老太太难言自己的欢喜之情,脸上笑的跟菊花似的。
她拍抚着简明的背,嗔怪道:“你自己回来就罢了。还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作甚,娘又不缺什么。”
简明笑道:“娘不缺是您的事,女儿买,是女儿的孝心。”
说完,让丫鬟翠儿把给老太太的礼物拿出来,居然是一只会说话的翠鸟,“娘,您在屋子里呆的烦闷了,可以教这只鸟说话。这只鸟会说,您好!您好!”
简明话音刚落,那鸟果然叫唤起来:“您好!您好!”
逗得老太太前合后仰的,“这物件也太新奇了些!”
简明见老太太高兴,又对二夫人三夫人说道:“二嫂,三嫂,芸姐儿、珏哥儿还有莹姐儿在哪里?我给侄女们带了扬州时兴的珠花,给珏哥儿带了端砚。”
二夫人张夫人丈夫早已去世,只留下两个女儿。
大女儿简芝已经出嫁,简芸才十岁。她平时深居简出,就算偶尔出来,也只按着三房的意思行事。听提到简芸,她笑着道:“我替芸姐儿谢谢小姑姑了,她那么小,哪里知道什么珠花,没的浪费了小姑姑的心意。”
三夫人却欣喜着说:“珏哥儿最喜欢砚台了。若是知道,一定会高兴怀了。”
简明抬头去瞧外头,问三夫人,“三嫂,我那大嫂还病着?怎么还不来?”
老太太切了一声,“还不是常年病歪歪的,瞧见就晦气——待会儿她怕是要来。好好儿的,你问她做什么?”
简明道:“我哪是问她,我是问我的大侄儿呢!”
简明比简墨才大五岁,俩人从小玩着长大,她最稀罕这个大侄子了。唯独对他整天弱柳扶风的娘亲有点感冒而已。
三夫人嗤笑一声,“世子爷因为在老太太寿宴上闹了笑话,被老太太禁足了在抄经呢。小姑姑您若是想他,我们命嬷嬷去喊他来。”
简明奇道:“他又怎么闯祸了?”
三夫人不由自主做了个鄙夷的表情,“我可说不出口。”
简明见她这样,就有些不高兴,替大侄子鸣不平说:“三嫂,不是我说你,你打量你整天背后编排我大侄子的事儿我不知道呢?我告诉你,虽然我大侄子有些脑子不好,人可乖觉的很!你们整天在后面编排他,好人都被你们说坏了!以后,我可不许有什么关于我大侄子的坏话传到我耳朵里头!”
简明是个骄纵惯了的,心里有什么说什么,才不管三夫人下不下得来台。
三夫人不过说了一句,就得了她后头连珠炮似的两三句。
脸都涨的红了,半天才嗫喏道:“小姑姑,您瞧您说的,我什么都没提啊。”
二夫人为三夫人解围,道:“小姑姑,您是不知道。我听说啊,世子爷在老太太寿宴的时候喝醉了,拉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妇人上了榻。老太太禁他足,罚他抄经静心,都是为的他好。这些事儿都是真真的,倒还真不是我们三夫人编排他。”
简明愣了片刻,又不以为意地翻个白眼,“这有什么,男人家家的,这都是难免的。再说了,我大侄子这么貌美,那妇人也不吃亏。退一万步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成了也难说。我大侄子又不好色。对吧,娘?”
三夫人见她一口一个“大侄子”,关切地滴水不漏,气得在心里破口大骂。
知道的是您大侄子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儿子呢。你说这事儿对男人来说是寻常,那祝你嫁人以后,丈夫天天都这么寻常!呵呵,瞧瞧你这骄纵恣意的性子,等以后嫁了人,可有得磋磨!
想到这里,三夫人心中不由得松快了一些,笑道:“哦,对了,有件事儿想要跟老太太禀报来着的。恰好小姑姑在这里,不如就一并说了吧!”
老太太一直在闲闲看戏,听到这里耳朵支棱起来。
“哦?有什么事是专门要说给我听的?”
三夫人道:“咱珏哥儿不是在国子监里头读书嘛!他跟我说,他们前些天来了一个司业。虽然年纪才二十有八,但是才高八斗,年纪轻轻就做了五品官,以后啊,就是奔着文渊阁大学士去的。最重要的是”
三夫人神秘地顿了顿,凑过来对老太太道:“他还没成亲!”
老太太呼地一下坐起来,来精神了,“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成亲?可订下了?”
三夫人摇摇头,“我让珏哥儿打听过了,没定亲!说是他十五岁的时候,立了个誓言,说自己三甲不中绝不成亲。然后凭着这个志气,两年前中了进士出身,入了翰林院。说亲的人如潮水一般,但他都拒绝了。也是缘分,珏哥儿前些天跟他说起他小姑姑要办诗会的事,他答应陪着几个同学过来,到我们府里头来玩玩。”
老太太一听有戏,喜得只拍榻面。
“你怎么不早说!我瞧着这个人不错,我们简明出身又好,又貌美,正是一对!上哪找这么合适的!好好!”
老太太欢喜地团团转,拉过简明的手,对三夫人说道:“老三媳妇,他叫什么?若这次能成,我记你一大功!”
简明听这条件,心里也乐意,顿时羞地低下头去。
三夫人见她们高兴,心里洋洋得意,对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到时候让珏哥儿亲自领了人过来,给您介绍介绍,您不就知道了?我先不说,到时候给您留个惊喜!”
老太太拉着三夫人的手,直说好。
这时候,前面的嬷嬷一打帘子,道:“大夫人来了!”
老太太一听大夫人三个字,上扬的嘴角崩下来,望向门口。
简明关切着她大侄子是不是也跟着来了,一起望向门口。
门帘一打开,一位身穿绛红色褙子、淄色洒金缠枝石榴裙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
妇人神色娴雅,肌肤细腻丰润仿佛透出水光,带着一群丫鬟嬷嬷进来后,向老太太福了福:“老太太,小姑姑安康。”
简明呆住,视线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
不敢置信道:“你你是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