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门口的金字牌匾上写着“胡记胭脂”,右联写着“客似云来”,左联写着“童叟无欺”。
温青进了店里后,便发现这家店门脸虽然不大,内里却装潢豪华、大有乾坤。
一位身穿黑色滚边月白衣袍的小哥她迎了上来,“小娘子,你需要些什么?要不让小哥哥帮你挑挑?”
温青说:“我想瞧瞧胭脂跟眉石。”
小哥将温青引到开放式柜面,一一取出介绍。
通过小哥的介绍,温青了解到京城里如今有两家相对知名的胭脂铺品牌。
分别是“红豆”和“洛神”,其中红豆走中低端的路子,顾客都是些中等人家甚至一些农妇,洛神主打中高端,顾客大都是贵妇。
她回想起大夫人梳妆台上的大部分产品,包括人参粉脂膏就是洛神的产品。
无论是胭脂、眉石、鹅粉这些彩妆,还是香膏、药油这些日常保养品,红豆跟洛神都有,不过是质量不一罢了。
温青又问小哥:“除了眉石,可还有别的颜色的颜料?”
小哥将所有画眉的东西都摆了出来,除了黑就是锭青,倒没别的颜色了。
温青了然地点点头。
这个时代的人只画眉,若非重大场合,连眼线都画的少,更别说是眼影了。
没有别的颜色,这也正常。
温青沿着飞虹街走了个来回,终于把五家胭脂铺都细细逛了一遍。
光飞虹路,就有五家胭脂铺,说明胭脂界竞争是真激烈。
但在温青看来,市场依旧巨大:所有的胭脂铺都是代销,并不是直销,一大部分利润都被代销商占据了。以至于性价比都不高。
红豆走低端,质量粗劣堪忧。
洛神牢牢占据高端市场,质量虽然不错,但价格非常昂贵。
温青往后开发出来的产品若能走直销,无论是利润和市场,都大有可为。
温青回头瞧着这条拥挤的街道,仿佛是看见金山银山,就连走路都轻快许多。
可她没忘记今天出来是找颜料的,胭脂铺里都没有她要的东西,该上哪儿找呢?
她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一家书店面前,想起简墨让她出来是买两只笔。
就走了进去,找来伙计说:“买两根毛笔。”
伙计殷勤地含着笑,“您是要什么笔?是大白云还是中毫?”
温青对毛笔的类目不了解,便愣在那儿。
伙计见温青愣住,又笑问:“莫不是您是买勾线笔?是要线峰呢,还是小红毛?”
他见温青依旧呆若木鸡,便笑道,“您家大人没告诉您吗?要不,我把笔都拿出来,让您挑挑罢了。”
说完,他从柜台里拿出一个袋子,再旋转着打开。
一个大约一米多长的插着各种各样毛笔的袋子在温青面前打开。
温青被这熟悉的感觉镇住。
上一世,她的专业工具里也有个类似的粉刷袋子,袋子里插着各种各样的粉刷子。
伙计勤快地帮她讲解,温青的视线一一在各种毛笔上掠过:小线峰可以做眼线笔,大狼毫剪了笔尖,就可以做大号的粉刷
伙计又从柜子里掏出各色颜料。
他拿出调色盘,兑了一点水,让温青看化开的颜色
温青惊喜地吸了一口气。
找到了。
不但找到更好的工具刷,还找到能做眼影的颜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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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行,收获颇丰。
温青花了一两三钱银子,买了一小布袋的颜料和粉笔,心满意足地从书店跨出来。
冷不丁,一道高大的人影飞快地从她身边略过去,将她撞到在地。
等她抬头,她地上的包裹已经被那人捡走,飞奔而去。
温青急的从地上跳了起来,“救命啊,抢钱啦!”
路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惊讶地看向她。可是那抢劫的人已经拿着包裹飞快地拐到巷子里去了。
温青见路人驻足对她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上前帮忙,急得一跺脚,提起裙摆忙跟了上去。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颜料,还有布袋里装着的一些碎银子。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安危。
她跟劫匪俩人,一前一后在七拐八弯的巷子里跑了约莫半个时辰。
后来温青体力不支,停下来喘气,扶着墙破口大骂道:“你这狗娘养的王八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抢钱?这天子脚下,还,还还有没有王法了”
劫匪也累了,停下来喘气。
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除了高墙就是死巷子,阴森森地空无一人。
他忽然明白自己犯了傻,何必被一个小丫头流浪狗似的追着跑,便转过头来。
“死丫头,你再敢骂一句试试!”
温青抬头,看清那劫匪是一个粗壮的中年男子。
只见他将布袋子背到身后,捋了捋袖子,狞笑着向她走过来。
温青这才清醒过来。
惊慌地瞧瞧四周,咽咽口水,在胸前比起一个防卫的手势,说道:“你,你你别过来!”
那汉子呸了一声,“你刚刚骂我什么?敢不敢再骂一遍?”
温青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说道:“你,你,你想干嘛?我,我,我不过是想拿回我自己的东西。哪,哪有人像你这样的,光天化日就抢东西。你说,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对?”
那汉子捏捏拳头,哈哈一笑道:“你以为我是无缘无故抢你的东西吗?”
他哼了一声,“小丫头,你自己是谁心知肚明。我们老大不过是看不过去,让我来教训教训你罢了。你少装无辜!”
温青见他捏着钵大的拳头走过来。
看样子是要动真格要揍她一顿了,慌得抬手阻止道:“大哥大哥,等等等等,我们好像是误会了。我不认识你啊,我怎么心知肚明了。你能不能展开说说?”
那人笑了笑,“我不是王八蛋?是大哥?”
“是大哥,大哥!”
温青干笑一声,“大哥,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你口中的那位大哥。我跟你们贵兄弟也没有什么冤仇。要不这样,我这袋子里的东西吧,就送你们了,就当是认识二位好汉的礼物。好了,我先撤了。”
说完,她一抱拳,转身便走。
谁知那汉子已经走到她面前,上前用脚一档,“想走?你知道不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
温青慌得一头汗。
忙讪笑着摇头。
那汉子道:“哼,你也别给我装无辜。我跟了你半天了,你一直在胭脂铺里转悠。你敢说你不是红豆派来的?哼,你们红豆恶心坏了,明的卖不过我们洛神,就来阴的。每回我们洛神出了什么新款,你们就买来学。做出一样的东西,便宜卖!你今天袋子这东西就是证据!我呸,上不得台面的细作!”
温青听明白了,她被人当成是红豆家的商业间谍了。
顿时感到一阵天大的冤屈,“冤枉啊兄弟!大哥!我真的不是什么红豆派来的细作啊!您误会我了,我只不过是永庆侯府里头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啊。”
那汉子一伸手,将她后脖颈提溜起来。
“冤不冤曲,跟我去见一见我们大哥再说!”
温青被人青蛙似的提溜起来,急的直蹬腿。
那汉子人高马大,将她提溜了两步。
冷不丁后方射来一个竹竿,正好打中他的后脑勺。
他往后转身,气得大骂一句:什么人!
结果他一回头,迎头一团白色的物体往他脸上扑过去。
那汉子以为是石灰,吓得闭上双眼,呸呸呸地哀嚎起来。
一道人影闪来,一把将温青的手拉住:“还不快走!”
温青死里逃生,拿出吃奶的力气跟着来人跑走了。
来人似乎挺熟悉这里的地形,弯弯曲曲,大约跑了一里地才跑到街道上。
温青弯着腰,吐着舌头蹲地上说:“真不行了,大哥,再跑下去我要死了。”
那人听后,冷冷地切了一声。
温青大口大口吸气,蹲地上半天才恢复精神。
抬头一看,拉着她跑了半天的人,居然是她的世子爷简墨。
“世子爷?”温青喜出望外道,“您怎么找到我的?”
简墨哼了一声,抬头去瞧路两边店铺上的招牌,面上的表情又冷又拽,好似没空理她。
温青拍拍脑袋,忽然想起来自己中午跟简墨的那场赌约。
她抬头瞧瞧日头,约莫着申时还没到——看来她输了。
不但输了,又被他救了一次。
不过她愿赌服输,抱拳感激道:“世子爷,您真是聪明伶俐,不过半日时间,居然就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奴婢。不但认出奴婢,还在危机中救下奴婢一条性命。您可称得上是张良再世,诸葛重生,万中无一的智慧啊!”
简墨从小被人骂蠢,最喜欢听别人夸他聪明。
他听了一会儿,勉强压着上扬的嘴角,抬脚向前面的店铺里走去:“嗯,跑得累了,去茶楼歇歇脚。”
前方正是京城里有名的茶楼天香楼。
温青又累又饿,见简墨这么说,正中下怀,忙跟了上去。
简墨在一间包厢里坐下,摇着铃找来小二点了茶点。
他点好茶点,便坐着等小二上菜。
结果一回头,瞧见温青很自觉地坐在他身边的座位上,也跟他一起等小二上茶点。
简墨惊愕了。
他从未见过一个丫鬟敢这么大喇喇地坐在主子边上的。
这是府里头欠她月例了还是怎么着?
简墨咳了一声,示意她应该有做丫鬟的自觉,站起来伺候着。
温青醒神,却没察觉他的异样。
反倒一边玩弄着筷子,一边疑惑着问他:“世子爷,您是怎么溜出来的?”
简墨又咳了一咳。
温青没注意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反倒关心地问道:“您喉咙不舒服,来,喝杯茶润润嗓子。”说完倒好茶,递给简墨。
简墨无奈地抿了一口茶,放弃提醒她身份的念头。
叮嘱她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事:“我是从后花园里溜出来的,待会儿我也这么回去,你回去别吱声。”
温青郑重地点头,做了一个缝嘴巴的姿势。
简墨现在已经习惯瞧她的嘴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聪明地没再问。
这时候茶点上来了。
温青帮小二把茶点摆好,又问:“世子爷,您可真机灵。对了,这下好了,您可以从这么多人中认出我。那再认其他人的嘴巴,也没问题了吧?”
简墨想到这里,也颇为得意自己的学习能力,点点头。
温青放下心来。
喝一口茶,视线落到桌面上那炸得焦香酥脆的点心上。
她咽咽口水。
是真饿了。
简墨眼睁睁地瞧着温青。
瞧见温青调整了茶点的位置,然后拿起筷子理了理,伸向天香楼最有名的香酥滴螺。
香酥滴螺,一个就要五钱银子。
简墨忍无可忍,用筷子制止她的筷子,提醒道:“所以说起这赌约,你是输了还是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