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温青将她对脸盲的认识解释给简墨听,“虽然脸盲症有天生的,也有后天的,其实都是大脑因故无法拼凑五官,在脑中形成图像,而让病患无法正常社交生活而已。”
她一面说着,一面走到桌子旁,从大缸里头抽出上次陶嬷嬷给简墨的卷轴。
再将五六个卷轴都打开,挂在洗脸台和灯台之上,方便让简墨清楚地看清画像。
她抬眸,视线扫过画像上的画,揶揄着说:“世子爷,没想到您如此吃香,想跟您结亲的都是美人啊。”
简墨没心情听她说些,冷冷瞥她一眼,催促道:“你打算如何治疗?”
温青自觉无趣地摸摸脑袋,然后问他:“世子爷,您不能拼凑五官。但是否可以瞧清五官中的一官,比如说嘴唇?”
简墨抬眉,疑惑地重复,“嘴唇?”
温青点头,“其实每个人的嘴唇都是独特的。比如说您,您是薄唇,却有着圆润的唇珠,颜色鲜润如秋日之饱满樱桃”
她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凑上来,抬手指着简墨的嘴唇,虚虚描绘它的轮廓。
她的指尖差点碰到他的嘴唇。
简墨嫌弃地啧一声,后退半步。
温青皱眉,对他正色道:“您还学不学了?”
简墨无奈地舔舔嘴唇,只好犹豫地往前伸了伸脖子。
温青又描绘了一会儿,才满意地放下手道:“还有呢,您瞧瞧我。我的唇形是圆的,鼓鼓的,有唇纹,没有您的嘴唇饱满。瞧见了吗?”
温青抬脸让简墨仔细观察她的嘴唇。
简墨心中依然有障碍,捏着拳头,试了几次,才敢将视线落到她的脸上。
他强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温青的嘴唇上。
温青的唇形是圆的,泛着粉红色的光泽,鼓囊囊地,瞧上去有些钝感。
但是有些许可爱。
简墨端详片刻。
忽然注意到自己因为没看全脸,所以并不紧张。
心跳平缓,背心也没出汗。
温青见他神色正常,便继续道:“正如您所见,其实不单每个人的人脸是独一无二的,唇形也是独一无二的。您若无法正常拼凑出五官,但辨认人的嘴唇也可以。只要您将眼神放到别人的脸上,并且认出人的嘴唇,也一样能够认人。大家也不会说您没礼貌啦。”
简墨在温青的嘴唇上流连片刻,又问,“你的法子,就这样了?”
温青摇头,“当然不是。但饭要一口一口吃,人要一斤一斤的胖。您这几日学会了辨认嘴唇,过几日便能学会辨认鼻子。日后一步步来,咱就能辨认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只要您能辨认出来,那您跟正常人又有何异?”
她顿了顿,又道:“您的记性好,心又细,一定会成功的。再假以时日,您习惯了以后,自然而然就能在脑海中拼凑成一张人脸的。”
简墨细细思忖她的话。
过了许久,长出一口气,“希望这法子管用。”
温青嗯一声,将挂在架子上的画像拍得哗啦哗啦响。
“法子是有了,但还需要您勤加练习。不如,就从您未婚妻们的画像上开始吧。”
她指着画像上“威远将军三房嫡女毛元姿”说道:“您瞧这位娘子,她下巴圆润,嘴唇偏宽。还有旁边这位,唇形圆又小几位娘子,各个不同,都有自己的明显特点。”
她从早上站到现在,肚子都饿了,“世子爷,马上是正午了。奴婢去厨房给您取午膳来。您趁这段时间仔细辨认这几位娘子,等奴婢回来再教考您,可好?”
简墨望着他挂着的“未婚妻”们,神情凝肃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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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厨房里匆匆扒拉两口饭的功夫,朱红找到了她。
朱红将她扯到花园角落里,交代说:“温青,早上你跟我说的事,我同意了。不过我知道这活儿都是你做的,方子也是你的,我拿三成就好。”
温青要说什么,却被朱红制止住。
朱红道:“你也别劝我,我不是让你。我跟你不同,我在这府里有家人有兄长,嫁人也不过就是明后年的事,不像你能做得长远。所以我拿些小钱,听你差遣就好。”
温青见她说得真诚,便答应下来,“朱红姐,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赚钱的好处。等你拿钱拿久了,或许不这么想了。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合伙干大的。”
朱红轻轻呸一声,“你说你一个丫鬟,拿那么多银子干啥?”
温青说道:“我一日是丫鬟,难不成一辈子是丫鬟?我不能赎身?”
朱红忙捂住她的嘴,瞧瞧四周无人,才放下来。
“你疯了?这话可说不得,要是传到主子耳朵里,告你个不忠,挨板子都是轻的。”
温青不知道还有这个门道。
忙自己捂上嘴。
朱红见她听话,才放下心来,小声叮嘱道:“我当你是自己妹妹,所以有些话都告诉你。有些我听你的,有些你要听我的,不能瞎忙干。”
温青点点头。
朱红又道:“对了。我今天核对你要买的清单,我都买来了。但只有你要的彩妆颜料,有几样买不到。采买的小厮也看不懂,要是你能自己出去买就好了。”
温青问,“我能出去吗?”
朱红看着她,满脸为难,“你眼下是二等丫鬟,要告假恐怕难一些,等再过些时日,你看哪天夫人心情好,跟她告假试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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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青满脑子想着怎么告假,好去街市上找找做胭脂眼影的颜料才好。
她满腹心事,提溜着简墨的食盒回到他的西厢房。
推开门,就瞧见简墨已经将画像都收起来,手里拿着两个骰子扔着玩。
瞧见骰子,温青才想起来,这位气质清冷高贵的爷,唯一的爱好是赌钱。
温青问他:“世子爷,您画像上的嘴唇都认得了?这么快收起来?”
简墨将骰子收到怀里,淡淡道:“不过五六个人而已,认出又有何难?”
温青笑道:“画像是不难,但就怕认真人又不容易了。”
简墨切一声,轻蔑道:“我瞧过了,不过是嘴唇而已。每个人嘴唇形态各异,只要稍加用心,就能很快区别出不同。”
温青抬眉,“您真这么厉害?我可不信。”
她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了个大胆的主意。
“您不是喜欢打赌吗?不如,咱们打个赌。”
简墨听见这话,抬头去瞧她,视线落在他已经熟悉的嘴唇上。
盯了一眼,又垂眸,嘴角勾了勾:“呵,赌什么?怎么赌?”
“世子爷,这府里的人您都熟悉。或者衣服熟悉,或者举动熟悉。不如,我们到赌到街上,您还能不能靠嘴唇认出人来。”
简墨眼中涌上浓厚的兴趣。
抬头细细瞧了她一眼——当然依旧是嘴唇,还有她莹润的下巴。
“到街上?我被禁足了,你又是丫鬟,出不去。”
温青歪着头说,“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啊。”
她想好了,既然她着急出去一趟买颜料,就不能不拉上一个垫背的,甚至能帮她说得上话的人。左看右看,只有简墨合适。
就算出了什么事,只要把原因往简墨身上一推。
大夫人将简墨看得心头肉一般,一定不会责罚简墨的,连带着也不会责罚她。
搞不好,因为她努力治愈简墨,还要奖励她一番。
简墨见温青言语含着期望,站着直愣愣地看向他。
他颔首道:“好,我想办法让你出去。不过,我们要怎么个赌法?”
温青道,“现在是午时。我听朱红姐说,咱们王府附近最热闹的一条街叫飞虹路。我就到这条飞虹路上等您。一个时辰后,申时之前,您若是能在人群中找到我,就算您赢。否则,就算我赢。”
简墨觉得有趣,“那赌资怎么算?”
温青舔舔嘴唇,“要不,您输了欠我十两,我输了,就给您三两吧。”
简墨呵一声,皱眉说:“凭什么?这也太不公平了。”
温青解释说,“您是惯会赌的。您应当知道,赌场里都有赔率。明摆着找我更容易些,赔率当然要高一些,对不对?”
简墨想着有点道理,应了下来。
“好,我去我娘那边回话,就说让你出去替我买两根笔。你便可以出去了。”
温青高兴地一拍手,又问:“那您呢,您怎么出去?”
简墨盯着桌子上咕噜咕噜转的骰子,唇角淡淡地笑道:“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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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青将简墨的要求跟大夫人一提。
大夫人没当回事,挥挥手就让她拿着对牌出去了,“路上人多,早去早回。”
温青强按捺住雀跃的心情,换下丫鬟制服,换上常服。
她拿着对牌,摸着鼓鼓的荷包,往外走去。
这是她来到这世界后,第一回站到侯府的门口。
侯府住在长安大街上,街坊邻居都是高门大户。黑瓦朱门外头,家家都摆放着巨大的石头狮子。几个衣着光鲜的门房或坐或站,在一旁闲聊天。
门房见着大夫人的对牌后,忙殷勤地让温青走了。
转过一条街,街上的建筑再也不是这种轩辕巍峨的高墙,而是一些低矮一些的民房。
沿街的民房家家都开门做生意,路不过七八米宽。
路上男女老少都有,孩子们或拿着风车,或拿着糖葫芦,嬉闹着跑过去。
这条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街,便是飞虹街。
温青打算找几家胭脂铺,研究这里的行情,便抬头打量着招牌,一家家找过去。
没两步路,就给她找到了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