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看样子,老太太是极宠大房大夫人的,大夫人膝下还有个嫡子,已经请封了世子。
那简清作为庶子哪还有出头之日?
加上这三夫人上来就说大夫人的坏话。
林姨娘也明摆着向着三夫人这边,对自己正经主母反倒是不恭不敬。
这家人面和心不和,欺上瞒下,水深的很。
算了算了,这婚事不称头,就此搁浅,以后再议吧。
三夫人见老太太在王夫人面前,对大夫人又是夸赞,又是赏蜀锦的,恨得牙都咬碎了。
老太太怎么就从来没赏过她?她也舍不得日常穿蜀锦的!
林姨娘见老太太对大夫人这般态度,浑然不似她们路上说给王夫人听的。
王夫人要是听了,不乐意将女儿嫁给简清了可怎么好?
她心里焦急,暗中牵牵三夫人的袖角,却被三夫人一把甩开。
林姨娘只好跺着脚,自己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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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品过茶点,老太太又提出去花园里赏菊。
温青作为丫鬟亦步亦趋,跟在大夫人后头。
花园里菊花葳蕤,一步一景,错落有致。这园子,在京城中不能说首屈一指,也算的上是独具匠心了。
看着这样的景致,老太太想起自己心头最挂念的小女儿来,转头问大夫人道:
“老大媳妇,你可知明儿的船现在到哪儿了?”
大夫人回道:“昨日问起,说是过几日能到京城。”
老太太哦了一声,转头对王夫人解释:“过几日就是我小女明儿的生辰了。我家明儿喜欢热闹,而且还没议亲。不如到时候请贵府的太太娘子们过来赏菊品蟹,做个生辰诗会如何?”
王夫人不愿得罪老太太,口中敷衍着说好。
老太太便叮嘱大夫人:“既王夫人也说好,不如我们就办个大的。再请上魏国公府、威远将军府、隆国将军、还有荣伯爵家、成伯爵家叫上太太娘子,还有公子们,办个赏菊品蟹的诗会,让明儿开心开心。”
大夫人听到老太太的话,蛾眉蹙了起来。
这老太太的寿宴刚办过,差点去了她半条命,诗会又来了。
办寿宴的钱都是她想法子自己垫下的,哪里还有钱办什么赏菊品蟹的生辰诗会?
三夫人听到老太太的话,眉头舒展却开来。
她一门心思想让老太太瞧瞧她持家的手段,机会这不就来了吗?赏菊品蟹,这四个字听着都是钱的声音。若是能插手,说不定还能捞一笔呢。
没等大夫人答话,三夫人笑着应道,“这感情好。如今秋高气爽,做这样的诗会正是应景。珏儿、清儿读书也读乏了,正好出来透透气。再有,若有公子才高八斗,能让小姑姑看中,那不是极好的嘛!不如,就让媳妇来办这诗宴吧!”
三夫人的话正中老太太心坎里。
简明都二十五了,因为之前的未婚夫婿过世后,她高不成低不就,生生把自己拖成老娘子,给老太太急白了一半的头发。
但她也担心三夫人小官宦家出身,不懂规矩:“老三媳妇,我知道你有孝心。可是这诗宴虽小,迎来送往也有讲究。老大媳妇操持多了,还是交给她吧。”
三夫人被当着面拒绝,面颊绯红起来。
“老太太,大嫂虽然懂的规矩多。但未必会办诗会呢。”
老太太扬眉,“哦,怎么说?”
三夫人道:“我娘家小门小户,但爹好歹是进士出身。我虽然愚笨,耳濡目染之下,对诗词还是有些心得。大夫人懂得规矩多,但未必能拿捏好办诗会的气韵。”
老太太瞬间明白她的意思。
大夫人虽然有钱,出身高贵,但不会读书。世子简墨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教不好孩子,出身再高贵又有什么用呢?
老太太深以为然。
大夫人虽然也不想接手这劳什子诗会。
但当着外人的面被打脸,心口还是一窒,闷得得脸色发白。
老太太瞄了一眼大夫人。
大夫人柔顺地低头,勉强笑道:“三弟妹知道年轻人在想什么。交由她来办,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老太太对三夫人点头,“那就有劳你了。”
三夫人舒了一口气,高兴应下。
王夫人早就识趣地装作听不懂,远远落在后头,赏竹篾里钻出来的花枝去了。
三夫人心里高兴,特意留下来等她,又挽起王夫人的胳膊亲热地说:“王姐姐,前头还有些波斯菊,我们去瞧瞧吧。”
三夫人带着王夫人,沿着花园的雨花石路渐渐走远。
老太太被周嬷嬷和大夫人一左一右扶着,在后头慢慢跟着。
老太太瞥了一眼大夫人,看到她虽然肤色红润,眼底却依然透露出疲惫。
老太太素来最不喜欢大夫人的一点,就是她没把嫡长孙墨哥儿养好。墨哥儿刚出生的时候玉嫩雪白,多可爱啊。谁知道看着聪明,越长大越糊涂,甚至连人都不认得。
老太太越想越生气,开口道:“老大媳妇。”
大夫人垂眸,应声是。
老太太说:“我让周嬷嬷叮嘱你,让墨哥儿禁足一个月,抄三本《太上感应经》。你跟他说了没有?”
大夫人脸色一暗,“儿媳听到了,回去便令墨儿搬我院子里去抄经。”
老太太正色道:“昨儿我打听过了。无论墨哥儿有没有做出那下作的事,都是你做母亲的失职。你瞧瞧,清儿、珏儿都要看亲了,墨儿是最大的,怎么还没给他娶妻?虽然他糊涂立不了业,但可以先成家啊。有了媳妇管他,说不得他以后就好了!你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大夫人点头称是,又辩白了一句,“之前也给他看过两家的,后来都没成。”
老太太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都是你惯得,由着他的性子!他说不愿意就不愿意?那还反了不成。我又看了几户人家,已经命人取了画像回来。你让墨哥儿在这两天好好看看。过几日,给明儿办诗会时,也把他相中的娘子请回来!恰好你不用操心诗会的事,你陪他好好选,听到没有?”
大夫人只能点头。
老太太余怒未消,一甩袖子,走到前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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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朱红帮大夫人拆发髻,温青帮大夫人卸妆。
这时代还没卸妆水,温青只能取了茶油过来,轻轻地用棉布拭去大夫人脸上的粉。
棉布拭过的地方,又露出大夫人暗淡无光的肤色。
朱红瞧一眼夫人的脸色,悄声问道:“温青,你那戏班子里,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人自己肌肤白腻,而不需要借助这些脂粉的?”
温青点头说:“自然是有的,可以用一些保养品保养着,也一样能白里透红,容光焕发。但想要保养品起效,需要长久才能见效。”
朱红沉吟着,“就算长久才见效,那也是自己的皮肤。我觉得这保养品还是给大夫人用上的好,你可知道哪里有得卖?”
温青摇摇头,“没得卖。”
朱红嘶了一声,抬手威胁道:“你这丫头刚刚是逗我呢吗?”
温青捂着嘴笑,“虽然没得卖,但我有方子,可以自己做呀。”
朱红放下手,转嗔为喜:“真的?那你快做吧!做出来给我们大夫人用,省的天天费功夫抹粉。”
温青点头嗯了一声,“等明日我得空了,就做了试试看。”
她顿了顿,“不过呢就怕原材料不便宜。”
朱红手头有些行使小钱的权力。
她抿着嘴唇看了看闭目养神的大夫人,笑道:“没事,每个月拨给大夫人的胭脂水粉钱都花不完,做些膏脂算什么?等明天你把方子写下来,要什么材料我命人去买。”
大夫人听到这里,微微睁开双眼啐道:“我就知道你惦记着我那点碎银子。”
她柔声对温青说,“小丫头,你想做尽管做,做完了让大家都用着,记我账上就得。”
卸完妆,大夫人直起身子坐起来。
又吩咐朱红道:“还有一件事。今天多亏了温青,我才没在老太太和贵客面前丢脸尴尬。朱红,你去我匣子里拿两颗银豆,算是我赏她的。”
朱红笑着应下。
她见温青愣愣地,推一把她道:“还不谢恩呢!”
温青这才反应过来,兴奋极了,忙行礼谢恩。
等那两颗滴溜溜的银豆子放在手心,兴奋之情又沉淀下来,化作满满的满足。
颠颠这两颗银豆子,足有五钱银子重呢。
大夫人心地善良又赏罚分明,资本又雄厚,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好老板。
温青心里喜滋滋的。
这时候,她感觉背后凉风一扫,门帘被人掀开了。
天烟进来禀报:“大夫人,世子爷搬过来了。”
听见“世子爷”三个字,大夫人叹口气,“他换洗的衣物都收拾了吗?”
天烟称是,“陶嬷嬷带着暖杏已经跟世子爷的小厮交接好,换洗的衣物,以及文房四宝都已经放进厨子里,被褥铺好,暖炉烧好。都已安排妥帖了。”
大夫人虽然听说一切都妥,却依旧神色哀愁。
她叮嘱道:“老太太命世子爷在我们院里呆一个月,静心抄经。你们若没事不要去打扰他,若有事,也需先禀明我。大家都听到了吗?”
众丫鬟应声说听到了。
大夫人又道:“我知道你们是好的,不会生一些歪心思,我不过是平白多嘱咐你们两句。世子房里要有人当值。温青、暖杏、天烟、梅染,你们四人日夜轮流当值。今晚,就从温青和暖杏开始吧。温青,暖杏,你们待会将热水带过去。”
温青刚拿了奖金,兴致勃勃地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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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青提着足有三十斤重的一桶热水,从小厨房提到世子简墨所在的西面的厢房里。
这西厢房位置偏僻幽静,离绮霞苑的主院最远,饶是在温度偏低的初秋季节,也走得她出了一身汗。
温青终于站到西厢房门口。
西厢房内亮着橘黄色的灯光,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门吱呀一声,屋内的世子简墨吓了一跳,抬头去瞧门口。
冷不丁,与温青对上视线。
简墨像被烫到似的,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