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天已经暗了,这小晏山除去下人,原本是三个人,秦以烟、柳晚依、容与,除去两个,还是有三个,秦以烟、柳晚依、江守明。但此时已经只有一个人了,落寞的坐在房间里。
白日柳晚依说她前些日子发现了自己兄长的踪迹,这几日都在四处寻找!
秦以烟听了,虽然开心,但心中莫名攀上一种失落。
若是柳晚依找到了亲人,想必也会跟她至亲远赴外地,就算不远走,也不会再把这秦府当家了,不会把她当成她的亲人了,她马上就会有自己的家了,多么值得值得开心的事情!
容与有了海遥的追寻,柳晚依有了兄长踪迹。而自己无父无母,无亲无旧,她有的就只是柳晚依和容与两个人。她突然自责起来,没想到向来自认大气的,视一切若无物的秦以烟,竟然是这般自私。
这般“楚楚可怜”,这般“顾影自怜”,竟嘲笑起自己来了,原来自己这般没有出息。是越来越看不上如今的自己了,拥有的越多,越害怕失去,倒不如至始至终的孑然一身,倒来得快活、自在。
无拘无束,方可自我!
自己想着想着,就一罐酒入了肠。
此时的柳晚依还是老规矩,在明月楼周旋,听各路趣事,打听各种消息,又把这些消息给想得到的人,这门买卖,划算吗?想必是划算的,不然柳晚依为何会干这样的事!哪个女人不想有一个洁净的身子?
江守明此时已到了严宽房间,虽然昨夜已去过,但昨夜事,又如何同今日事比较!
“大人猜得果然不错,厉公子到了!”
江守明一听,手中茶碗险些掉落,又一声冷笑。
“他都三十多了,还是少年心性呐!”
严宽低着头,弓着腰,卑微一笑,点了点头,“想必是康公子出事之后,他自认为对家主之位已尽在掌握了,才敢无法无天,谁都不怕!”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打听出来他此行目的?”
听见这话,严宽眼珠一转,但这个似很难说出口,“是……冲一个人来的!”
“谁?”
江守明突然心中生出不安,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般,他家老大是出了名的好杀,这老二是出了名的好色。
“秦以烟!”
江守明眉头紧了一分,突然间,没了主意。
“他爹当年三次求娶天下第一美人——慕容云,却没有成功,不知他是想超越他爹,还是只是因为欲望!”
看着江守明怔住了,似乎后边的话他都没听进去。
“大人,如今该怎么办?”
“你觉得呢?”
严宽重重的叹了口气,满面愁容的说道:“按照我师妹的性格,他就是提亲个上百次,她不会看那人半分的。”
江守明也知道的,秦以烟性格不仅仅就是表面上的清高,整个人都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若是她不愿意,还当真没人能强迫她。
“那人到了什么地方了?”
江守明一边问着,一边就打算出门。
“这,怕是来不及了,林公子已经在昨,昨日同我见过面了,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你也在此地!”
严宽话还没说完,江守明立马上前,一把抓起严宽衣领,往上一拽,他双脚顿时离了地,呼吸困难。
“哈哈哈……你……昨日就是去干这好事了?混蛋东西!”
江守明心中燃起一阵无名火,一时不知如何发泄。
“你真是会办事呀,以后前途无量呀!”
严宽面色渐渐煞白,连说话声都小了,两手无力的在空中舞动,江守明这才放他下来。
严宽猛地开始咳嗽,这种窒息感让他缓了好一会儿。
“下次……这种事,你给我早点讲!”
“林公子……说此事……不能打草惊蛇,以我……妻子性命要挟,我也……不忍心师妹的……”
江守明狠毒的瞪了他一眼,严宽顿时就闭了嘴!
“他们打算何时行动,还来得及吗?”
“或许就是几日后,我先去打探,到时候知会大人?”
江守明心中有了主意,身形一动就不见了。
第二日,秦以烟安静的躺着房间,琢磨新招,就被一声呼唤打断了思绪。
走出房门,就看见江守明气定神闲的站在亭子里,与自己遥遥相望。
“江先生可是有什么事?”
秦以烟一走近,江守明就又弓着他那身子了!
“刚刚有小厮跑过来告诉我,说十里地外,有位声称是羽公子的,在江边抚琴,等故人!我想定是来等姑娘你的,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江守明时不时的面上激动抬头看秦以烟,就像容与是他离家月余的徒弟一样。
秦以烟半信半疑的走了几步。
“谁说的?”
江守明看向门外,笑容可掬说道:“一个小厮,听山下砍柴人说的!”
秦以烟望着天空,几只孤鸟飞过,悲凉鸣叫,又看向那边早已空了的院子,苦笑的摇了摇头。
江守明神情一滞,脸上的笑容僵住片刻,又试探性的轻声问道:“怎么?姑娘不打算去吗?”
“算了!”
江守明知道若是告诉她,她是决计不会逃的,本想靠一个羽公子,先把她引出去,剩下的事情,可以慢慢谋算。
但,她竟然拒绝了。
“听闻那羽公子在十里地等了许久了,当真不去吗?就当是散散心也行呀,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急事,不如我陪你去……”
江守明只能以这种委婉的方式,来劝说,若是多了,秦以烟本就容易疑心,这个度,实在难以把握,然而,以为自己这般小心了,还是有了破绽。
“不必了,我不想去,你吩咐其他人,也不准打听此事,任那人是谁,都不可!”
说完,秦以烟就挺着疲惫的身子,进了房间。
江守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心急,反而办不好事,这是他干爹教他的道理,遇事不能慌,尤其是大事,他觉得除了当初他干爹带进宫的那一次,他再也没遇到过什么可以乱他阵脚的大事了,如今这算一份了!
最近天气,已经多日未下雨了,整个四周看起来清爽不少,让人身心愉悦。本以为好天气会持续下去,但突然几天后,就乌云密布,四周刮着狂风,感觉天上顷刻就会落下大雨。
秦以烟站在门口,等迟迟未归的柳晚依,本想让人去给她送伞,又不知道她去了何处,就让人去茶棚放几把伞,却迟迟未归。
这时,一阵巨响响彻大地,起初还以为是雷声,可是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这个阵仗感觉比那日回武林所见还要厉害。
下人们吓得立马想让秦以烟进去,好早早关门!
“不用关,你们退下,去把我那柄剑取来!”
秦以烟站在扶月阁大门中间,面庞冷静,波澜不惊,一阵阵大风往里边灌,头发,衣服都往后扑去。
下人递上来了她几日未用的扶月剑,就恭敬的退下了。
而这时声音慢慢停了,似乎就在这百步之内,没一会儿,一个人脑袋,再由着一个马脑袋,出现在了秦以烟的视线里,一个高大却又感觉是个文弱书生的男子骑着马,一脸狂妄、嚣张的缓缓出现在了秦以烟眼前。
“姑娘果然生的漂亮呀,好生英气,林某人虽替主子阅美无数,但瞧见姑娘倾国之貌,还是觉得惊艳!”
“你是谁!”
“在下林木!”
林木并未下马,只是微微的弯了一下腰,这个动作几乎可以无视,因为实在动作太小了。
秦以烟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也没有出于礼数冲他行礼,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多礼的人,何况这男人给她的感觉并不好……
“叫你身后的一群人出来吧!”
林木狂妄一笑,手轻轻一挥,本就被乌云盖住的小晏山,如今更黑了,密密麻麻的,遮住了所有从林子里散出来的光线,大约看了一下,这面上就有百来人,按照这人的样子,想必山下还有数百人待命。
站在秦以烟身后的下人不是没有见过世面,流血受伤也是有过,但见了这个场面,脸上还是难以控制表情!
秦以烟一时想不出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也不想去管,手中这把已经许久没有沾过血了,如今正可以借着这群人,试一试新琢磨出的剑法靠不靠谱。
正欲动手时,那人立马摆了摆手,慢慢悠悠说道:
“诶诶!姑娘就不好奇林某人的目的吗?林某人我出门算过的,今日可不是什么见血的好日子呀,我们和气一点!”
看着手中剑鞘颤抖,秦以烟把扶月剑往身后侧了侧,稍稍控制了些戾气,清澈双目看着马上之人,“那你来的目的?”
林木看秦以烟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自己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抱拳说道:“林某人是替我家主子来请秦姑娘的过府一叙的!”
秦以烟用剑指了指他身后乌压压的人,心里觉得讽刺,冷笑一声!
“请我?这排场未免有点太大了些!”
“这些……姑娘值得……,还值得更好的,这不是为了给咱们的秦美人面子吗?您放心,下边还有八抬大轿,不会叫姑娘委屈了的!”
“大言不惭!”
说着,就想拔剑,而她身后的下人也不知在何时,手上也取了利剑长刀,看着面前人咬牙切齿,随时都准备与之一搏!
“诶,姑娘先别发作,不如听林某人说说我们家主子?”
林木丝毫不慌,驾着马又上前了小步,看着秦以烟,又招呼着她身后的人!
“主子?谁?狗吗?”
秦以烟淡定的缓缓说出!
“大胆!”
这时,林木身后,突然站出一名男子,凶神恶煞,似乎觉得自己就是这天地的老大!
“大什么胆,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敢在我面前张狂,没人教你体统?规矩?”
秦以烟迅速呛声回怼,那人没有想到这人这么好看,嘴巴还这么厉害,霎时不知如何接这话!
林木冷笑一声,冷脸看着身后那人,“秦美人教训得对,有辱斯文,还不给我退下,回去你们记得把他的嘴给我剁了!”
林木露出阴狠面目,片刻,立马又含笑朝秦以烟拱手行礼说道,“姑娘赎罪呀,这是个傻子,小时候伤风坏了脑子,说话也不知轻重,姑娘大气,莫与这般废物东西计较!”
“我不计较!”
“那秦姑娘……”
林木和气的露着脸色,笑盈盈的看着面前的人!
“我也不去!”
林木一耸肩摆手,叹道:“这……这叫林某人如何是好呀,姑娘您这不是叫林某人为难嘛!”
林木说完,还故意回头看了看左右黑压压的人,似在恐吓秦以烟!
秦以烟拿着剑上前,指着他身后的人,再次提议,“要么,咱们就来切磋切磋,要么,你们就下山,我这庙小,姑且容不下这么多人!”
“切磋?可……可这……林某人我手无缚鸡之力,实在不会武功呀,而且,今日也不易见血呀,拳打脚踢,实在有辱斯文!”
林木倒是老实,轻轻往后扯了扯马头,识趣的往后退了退!
秦以烟冷笑一声,已不想再与此人废话!
一阵风起,一男子从秦以烟身后一堆下人中,款款现身。
秦以烟耳朵听着的,想着衣袂飘飘,一股子正然之气,应该是自己人,便没有转身。
果然,那步伐迅速逼近,飞到了秦以烟身边,一把将秦以烟正欲拔剑的手摁了回去,秦以烟刚想说,“放肆!”
那人就低头不知在她耳旁说了些什么,秦以烟当下更想的拔剑废了身旁这不知死活的男人!
“这位是……”
“在下广云萧柏舟,林公子幸会呀!”
秦以烟瞪了眼身旁笑容满面的男人,心道这人要么是在此处听了许久了,要么就是认识此人,否则不可能一上来就称呼“林公子”。
“哎哟,巧一人,这不巧了嘛……原来是萧掌门呀,我家主子原本就打算先请了秦美人,再去请掌门的,恰好,那就今日一起……”
那人还没说完,就被萧柏舟堵了嘴。
“不必了,这么大的排场,我是知道自己的分量的,配不上!”
“掌门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不去,我们二人都不去!”
一边平静的说着,一边还一把搂住旁边的秦以烟,秦以烟突然就感觉自己像个兔子一样弱小,一把就推开了他。
林木面色逐渐难看,扭曲得脸上逐渐铁青!左手一扬,林中黑压压的人群里,硬生生挤出一批弓箭手。
“两位,这件事可得考虑清楚呀,不要让林某人为难呀,林某人可不想落个有辱斯文,不知怜花惜玉的名声!”
林木眼睛瞪着二人,圆得似一碗口一般。倏的一下,眼睛一眨,竟入了第三人,那人高高瘦瘦,脸皮黑得瘆人,像是刚刚才跑过来,脸上还流着汗,身上也是夹杂些枯叶,发髻也有些松,纤长的右手扶着门把。正是这只右手,曾经掏过不少人的心肝,什么朝廷勋贵,什么江湖狠人。
在他这里,不值一提,却因为鲜少露面和全身黑色,谁也不知道这人的真实背景,到底是背靠皇家哪一方势力,所以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今日当真是要兵戎相见?那……我萧柏舟也是奉陪!”
林木面色骤然间也变成惨白,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四周,又强装镇定点了个头,强扯扯了个笑容,说道:
“林某人……说过的,今日见不得血,掌门,玩笑了,下次再会,下次……再会……,告辞!”
萧柏舟还没听懂,这人已驾马离得远远的了,身后的黑影也听话的有规矩、整齐的退了回去。
秦以烟感觉跟做梦一般,明明刚刚还在崖边,险些掉入崖底,如今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莫名其妙回到了平地。
这时江守明扶着门,好不容易站直,气喘吁吁问道:
“发生了何事!刚刚……刚刚又是什么人,秦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让江先生担心了!”
“刚刚我去后山拾柴了,没能及时赶到,秦姑娘你没事就好!”
秦以烟看江守明已经跑得头发都湿了,有些心疼!
“你去拾柴干嘛,你就在这扶月阁随意呆着就行,我不是让你来做这些粗活的!”
江守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秦以烟这时才想起了萧柏舟,“他人呢?”
“好像往里边走了!”
回答的是一个老婆子,把手中的利剑背在了身后,手指向里边,那……正是自己的院子,连忙追过去!
待她赶上,自己房门已经被打开,从窗子往里看,萧柏舟已经大摇大摆的坐在软塌上了。
秦以烟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追上,几句话的功夫,就直接进去了一个姑娘的闺房,虽说江湖儿女向来不太重视这些,但还是有些别扭。
秦以烟怒气冲冲的站在萧柏舟面前,尽力又试图不着痕迹的挡住身后的凌乱的床。
“出来,咱们谈谈!”
“哦~”
“出来!”
萧柏舟以为她是有什么大事,就果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