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黯然神伤
广云大会吸引到了许多能人异士，萧柏舟一人招呼不过来，恰好扬鹤领着几人回来了广云派。
但由于今日事情多，就留柳晚依和容与两人闲逛，自己便先走了，一到大殿门口，就遇上打算出门的萧柏舟，二人说了几句话，就又分开了。
柳晚依第一次来这么高大的山，看着俯瞰远处的山峰，离广云山看上去就咫尺间，但实际上相隔百米千米，那些大山巍峨高耸入云，中间隔着云彩、薄雾，秋天仿佛把它们忽视了，上面树木依然郁郁葱葱，和周遭大地，格外不同，仿佛那一处，单独置身于云上。
以前觉得蜀山山高，现在才觉得不过如此！她回头看看身后的广云山，已经爬了几个时辰，到了这宽阔之地，却还是觉得上方还有不同的景色，山上还错落着几间房屋，那些房子静静立在里边，颇有几分隐士之所的错觉！
这一切，对柳晚依来说，甚是新奇，把“兴奋”和没见过世面刻在了脸上！
但看着旁边面无表情的容与，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眉间蓄满乌云，柳晚依收住了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心情感叹这景色。
“这周围又没其他人了，你怎么了，给姐说说呗！”
说着，一边挪了过去，碰了碰他的肩膀！
“没事！”
“你这鬼样子，没事？骗鬼？”
容与眉头动了动，面色为难，把脸看向另一边，柳晚依又撇嘴说道：
“好吧，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还以为我一直是你最好的朋友呢……哎，还以为我一直是你贴心姐姐呢，看样子呀，是我错付了！亏我帮你这么多忙，哎！没良心呀，哎，没意思呀！哎……男人呀……这就是男人吧，习惯了，真的，习惯了！害……”
面对柳晚依这一通冷嘲热讽，平时容与是最听不得的，今日却无动于衷了，只在那发出一声叹气，把头垂得更低了。
柳晚依看他样子，眼珠一转，心想得换种方法了，又探头说道：“我懂……我看你呀，是逃不过一个情字，为了你师父吧……”
容与一下就变了脸色，一脸吃惊看着她。
柳晚依又用手拐子碰了碰他，奸笑，一挑眉。
“是吧，我猜对了，我给你讲，这世界上，除了我，就没人懂你那师父了，不如你给我说说看？”
容与咬了咬牙，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但迟迟没有开口！
柳晚依也是等了许久，才说道：“不信我是吧，我和你师父多少年了，我和她的默契，你是亲眼目睹吧，比你师父自己还懂自己，你给俺说说，俺给你分析分析，嗯？”
容与还在那下决心，好似接下来的话，多难以启齿似的！
“行吧行吧，错付了，你就闷在心里吧，看你肚子那蛔虫给你什么损主意，啧啧。”
容与依旧没有动静，柳晚依也是下定决心，最后一次，把脸低下，朝他，说道：“记住，不信女人，路走不稳！”
终于，容与一跺脚，一闭眼，一张嘴，说道：“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师父，而且不是那种喜欢！”
柳晚依愣了愣，挠了挠头，鼻子吸了吸冷风，语气平和，没有任何波澜起伏，说道：“我知道啊！”
“你知道？你看出来了？”
“对，但你怕吧，你怕明里给你师父说了，你师父生气，把你给疏远了！”
柳晚依点了点头，想着，这个很难看出来吗？
“我之前离家出走也是这个原因，我以前以为师父也喜欢我，结果就含含糊糊的了，这一次我受伤，我觉得师父是喜欢我的，可是……”
“可是你不敢赌，你怕你师父拒绝你，你不怕事情挑明了，你就和你师父距离越来越远了！”
容与没有说话，吃惊的看着她，觉得她说的都是自己心窝子里的话，激动的连连点头。
柳晚依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摸着下巴，一副认真思索样子，说道：
“你怎么确定你喜欢她？小小年纪懂爱吗？如果你看见你师父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你会生气吗？”
“如果是比我优秀的人，我会生气，但连我都不如的人，师父想必也是看不上的，不过世上，比我优秀的人，也没几个！”
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容与脑海里闪出一个人影，想起那一日，一人力抗四人的高手，心中有了一丝担忧。
柳晚依瞥了他一眼，他认真的神色有了片刻恍惚，坚定的双眸垂了下去，柳晚依挑眉冷笑，继续说道：
“按照我对你师父的了解，在她看来，和自己的徒弟在一起是离经叛道的，她这个人呢，看上去不守规矩，心里叛逆，但她其实是个‘乖乖女’，胆子可小了，想法也很单纯，有些观念也很重，绝不可能干出来这种事。”
柳晚依说完，容与飘远的思绪又飘了回来，在以前，他会断然反驳，但如今，此刻，他却觉得柳晚依说的是对的，她自己本身的样子，总是和给别人展示的样子总是有很大的差距。
她胆子很小，没有安全感，总是在伪装自己，不肯轻易向别人暴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容与以前没有看透，但如今，和她经历了这么多，还没有看透的话，就实在是蠢了！
柳晚依靠着旁边的栏杆处，一阵微风拂来，她眼睛微闭，嘴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
她虽没有睁眼，却知道旁边男子的神色、想法，一时心中感慨，心中憋了话，片刻后，还是没有忍住，说出口了！
“但你若是想确定她究竟喜不喜欢你，我有个法子！”
“什么？”
容与听了，眼睛一亮，连忙凑了过去，听她轻声说着！
听罢，心中一下豁然开朗，觉得柳晚依实在太聪明了，直接就冲过去紧紧抱住了柳晚依。
柳晚依却讪讪一笑，这是一个方法，但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
她也想帮容与，毕竟容与是她最好的朋友。在她看来，秦以烟和容与是合适的。但在柳晚依看来，秦以烟和另一个人更合适，这看上去是矛盾的，但这就是她此刻的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因为这江湖最厉害的女人和最厉害的男人在一起，才是最厉害的组合，才可以阻挡一切妖魔鬼怪，才配当一些人的对手的。
今日，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奔波在去往广云的路上。
所有人都精心准备着，虽然大多数人都已经不是第一次去广云大会，但这却是多数人第一次见秦以烟。
有的人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秦以烟，但还是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早早的就起了床，舞了几棍子，天还是没亮，遇到同时在练剑的师弟，就又催着师弟去接人。
师弟满肚子怨气，但打不过又骂不过，只能舍弃心爱的兵器，踏上接师姐的征途。
自己又暗自为自己难过，因为这师姐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差。
原本以为自己会被甩脸色，结果没想到，居然没有，感觉今日师姐的脾气是出奇的好。
因为有开心的事？他也不敢问呀！
萧柏舟又在大殿转悠，吩咐小弟子摆盘。
几个时辰过去了，扬鹤才回来，人是接回来了，但是没接到跟前来。
自己只能亲自去找她，听扬鹤的描述，想着她定然就在那个地方，一去，果然。
“阿月在这？不过去吗？”
秦以烟还是在那八角亭，站在竹子下边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反正没有答话！
“很久没来了吧，这儿已经有大变化了，要不走去散散步，看看周围？”
秦以烟回过神来，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没有抗拒，反而是点了点头！
“变化是有点大，就劳烦萧掌门了！”
这一声萧掌门，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突兀，不过稍稍愣了一下还是欣然接受了。
萧柏舟走在前边，秦以烟轻缓步伐跟在后边，一草一木，都在她眼前缓缓闪过，有的也时而在脑海里闪过。
“自从你回来，我们就没有好好谈一下！”
“你想和我谈什么？”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了误会，或者是你对广云有了误会。”
二人慢慢走着，经过一条又一条小路，没有目的的一边走着，一边细声细气的说着。
萧柏舟走着走着听见后边没有回声，继续说道：
“或许没有误会，但我还是想和你谈谈。”
秦以烟站在原地，被林间的鸟叫声吸引，走神了片刻，萧柏舟扭头，又向她走过去，刚要开口，秦以烟回神，先一步说道：“你问吧！”
“当年的事情，我们所知道的真相，多多少少都有些出路，或许你可以跟我说说！”
这是萧柏舟好奇的，更是秦以烟身边所有人都好奇的，但是那是一段对于她自己来说不好的回忆，她最讨厌的行为就是撕开曾经的伤口给别人看，告诉别人，自己曾经被伤得有多疼，太滑稽了！
秦以烟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她并不打算告诉别人，这是她的回忆，最痛苦且黑暗的回忆，而且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值得她揭开伤疤。
“当年就是你看见的那样，所有广云弟子在那场火灾里仓皇而逃，我也是其中那个。”
“当年的事情，是三师弟领着一众歹徒闹事，当时我喝了酒，醉熏熏的乱了阵脚，但我尽全力寻找你了，还是没有找到！”
“是他们吗？难道不是你为了除去支持师姐的人而干的事吗？”
“原来你竟是这样想我的！”
秦以烟看他眉头越来越紧，自己叹了口气，其实这是她当年的想法，这些事情，已经被她查的清清楚楚，但她依然无法原谅当年和师姐争夺掌门之位的他。
这个向来和善，与人和气的二师兄，竟然在那一日，薛存远直接就宣布了萧柏舟是掌门继位人，而众望所归的大师姐魏轻仪却在那一日之后就失踪了！
广云的传统便是掌门的儿子继承，因为一些事情，薛存远从柳家手上接下来了这个掌门之位，虽然薛存远有妻子，却没有后代。
他也不止一次说过这掌门之位，非魏轻仪莫属！
所以在薛存远突发病症之时，理应是魏轻仪继承，没想到，在他头昏脑热之时，说出了萧柏舟的名字！
魏轻仪对这个决定，表现得很诧异，没多久就离开了广云山！
那时她最敬爱的师兄竟然伤害了她最崇拜的师姐。
“没有，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不是你！”
她神情悠闲，缓缓道出，却半点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了！
萧柏舟也不想与她计较，拿她没办法，有太多想问的，但又知道她定然不会说。
她不说，他们两个之间永远都隔着这些东西，秦以烟永远不会跨出那一步，就算有的人已经朝她走了九十九步了，她也根本不知道。
“当年师父不是突发疾病，而是中毒，你知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
萧柏舟仰头感叹，“当年，他死得很惨，我一直都想……哎……”
秦以烟冷笑一声，独自走向另一条路了，萧柏舟跟在她后边，“毒……可能是你那个三师弟他们干的也说不准？要报仇吗？想报仇吗？人……可能是我杀的呢！”
她的音调很高，说话时，眉毛还扬起，似乎心中很是得意，和旁边黯然神伤的人，完全不一样！
萧柏舟欲言又止，他每次都想了许多话，但一遇到秦以烟又全都秃噜不出来。
萧柏舟在周围算是最能憋别人话的人了，但他在这方面，属实佩服秦以烟。
“带我去看看薛存远的墓地！”
萧柏舟很意外，他以为她是不会去看他的，甚至都不想踏足那个地方！
萧柏舟当然开心，带她去，却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在竹林徘徊！
男子看见秦以烟二人走了过来，激动的连忙脸上挂着微笑走上来。
“在下杨天战！咱们……这儿也能遇到，还真是巧！”
杨天战并不认识秦以烟，甚至和萧柏舟也不熟，却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大概也只是早闻容貌，多番打听，为了在此处堵她的，才大清早来了这广云山。
他微微低头，看着秦以烟，虽然他比萧柏舟还高，却长得实在奇怪，腰部细长，脑袋小小的，还天生淡眉，鼻子也是小，实在不能细看。
“以烟，也在这儿呀！”
此言一出，秦萧二人都瞪着他，连萧柏舟都没有这般称呼，这区区一个江湖大汉，要武功没多厉害，要长相，差点就惨不忍睹了，哪里有资格、胆量这样称呼她？
而目前也就魏轻仪是偶尔这般称呼了，萧柏舟冷眼看着这欠收拾的男人，实在想一拳抡过去。
“杨贤弟，贵府就是这般教养的吗？”
杨天战刚想反驳，站在萧柏舟后侧的秦以烟默不作声的上前，轻轻咳嗽一声，表情自然的接口说道：
“杨贤侄，前些日子，在蜀地遇到利牧府的杨开，也就是你小叔，还在我面前夸你呢，确实……生得不错，很是有前途呢！”
此言一出，顿时得罪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
萧柏舟称杨天战贤弟，秦以烟称杨天战贤侄，这师妹比师兄一下高了一个辈分。
萧柏舟一愣，看向秦以烟她没有看自己，或者是忽视了自己恨恨的眼神！
不过这确实也没有说错什么，在蜀地时，秦以烟和许多江湖前辈都是兄妹相称的，包括他那小叔杨开。
原以为刚刚杨天战还会生气，没想到就是尴尬了一下，又展开笑颜，说道：
“长风主怼人的功夫确实厉害，领教了，我小叔也经常在我面前说起长风主的本事，让我好好向你学习学习，就是不知道长风主有没有闲暇时间，来指点一下我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没想到这看似憨厚老实的杨天战说起话来还是一套一套的，不愧是和百里守作对的人！
秦以烟顷刻间不想与这人说话了，甩了个脸色，就朝一边走去。
萧柏舟也不想理会这个人，跟在后边就走了。
杨天战却还是嬉皮笑脸的追上来，跟在秦以烟身后，说道：
“过几日，不知道长风主有没有空，去一趟……”
秦以烟都不想和他搭话，给他翻了一个白眼，步伐加快，留他一个人杵在那。
这时萧柏舟想起了在小晏山听说的事情，那个百里守就是和杨天战比试的，还是因为自己身旁的女人，他直接转身，拦住了身后不依不饶的男人，说道：
“诶，不巧，你来晚了，那一日我约了！”
萧柏舟嘴角一挑，得意一笑。
“可我并没有说是哪一日啊……”
“总归是没时间的，小小后辈，怎么能这般没规矩呢？纠缠秦前辈干嘛，不怕你小叔了？”
杨天战被萧柏舟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这时才是真正的脸色难看……
而没想到走在最前面的秦以烟冷哼说道：“自作多情！”
这怼的是萧柏舟前几句话，萧柏舟也知道，只恨恨的咬了咬后槽牙，拳头佯装打去，但那秦以烟头也不回，就直往前走。也没有办法，萧柏舟还是跟了上去！